如此再過半月,孟府共計兩位公子都去參加秋闈了。一個是孟萋萋的孟廷思,還有一個就是盛嘉彥。
孟廷思的娘玉氏放榜那天一大早就起來,派出去打探的人早就出去了,她一個人在屋子里頭走來走去的,一旁的孟宜蓮看著都跟著揪緊了帕子。他們一家人一起凝視著門廊的方向,不就是去個衙門么?怎么會這么久都沒回來。
大房都起得早,孟萋萋那邊也是一早就把盛嘉彥鬧起來了。孟廷思在他屋子里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偏生盛嘉彥還好整以暇地在自個兒房里練字,他筆下游龍走鳳,孟萋萋在旁邊翹首以盼,脖子都伸的酸了。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盛嘉彥完全沒有個當(dāng)事人的樣子。屋子里靜的很,唯有鎏紫銅爐中升起絲絲縷縷的白煙,漸漸彌散開來。
孟萋萋一把抓過白高:“我讓你派出去的人呢?怎么還沒回來。”
白高一張臉五官都擠在一起:“公主,今兒個看榜的人肯定多,您別急,先坐下來歇歇。”
孟萋萋無法,只坐下來喝了一口茶平復(fù)心情。
前院得訊的人騎馬竄的飛快,一溜從院子里沖進(jìn)玉氏的房里。玉氏房里伺候的丫頭們看到這人都連忙側(cè)身放行,她們也很激動,要是大少爺中選,玉氏少不得要重重打點下人。
玉氏聽到動靜忙站起身,讓丫鬟扶著去了前廳,孟宜蓮和孟宜慧倆人跟在后頭。
打探的人氣喘吁吁,彎腰扶著膝喘氣,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玉氏忙吩咐人遞水給他,看他喝水,焦急道:“你到是說啊!到底中沒中,給個準(zhǔn)話!”
打探的人長吁一口氣,痛快道:“中了。”
玉氏懸著的心整個都落了下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們都是很歡喜,幾個伺候的下人當(dāng)即就開始給玉氏道喜。玉氏平日再多穩(wěn)重,此刻得意的笑容掩也掩不住了,她又讓人去給大老爺和孟老太太傳話。
打探的人擺擺手:“大夫人,先別!小的還沒說完。”
玉氏不耐:“還有什么可說,中與不中不早都說明白了么?!”
“大少爺是中了,第三十六名。”
玉氏一愣,隨即釋然。她的孟廷思一向算不得聰明,但好在勤苦好學(xué),三十六名就三十六名吧,好歹也是中了。以孟廷思的年紀(jì)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那打探的小廝咽了口唾沫道:“可是二少爺也中了,第一名,解元。”
孟萋萋他們那邊,寂靜的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孟萋萋立刻從椅子上坐起來。盛嘉彥擱下手里的筆,他閉上眼,再度睜開時,雙目竟似出鞘刀鋒,帶著凜冽地鋒利。
“恭喜二少爺,第一名解元!”道喜的丫鬟婆子們圍在了門口,孟萋萋大喜之下,猛地?fù)淙胧⒓螐┑膽牙铩J⒓螐┓(wěn)穩(wěn)地攬住她,孟萋萋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中!”
面前是盛嘉彥的淺笑,孟萋萋不知著了什么魔,覆唇過去蜻蜓點水的親了他一下。
這一下可不得了,門口的婆子奴仆們?nèi)匆娏耍瓦B盛嘉彥本人也沒想到孟萋萋會這么做,眼色頓時幽深起來。孟萋萋的臉前所未有的爆紅,立刻從盛嘉彥身上竄下來。
夭壽了!她剛才主動親了閻王大人!?完蛋了完蛋了,這下死定了,等回到地府會不會被罰去忘川河撿垃圾幾百年!?
趁著盛嘉彥耐人尋味的看著孟萋萋,而孟萋萋又大驚失色的出神時,燕紗和白高對視一眼,倆人趕蚊子一樣趕走了門口圍觀的奴才們。
阿容立在書櫥旁,靜靜地笑說一句:“恭喜少爺。”
盛嘉彥沒有反應(yīng),只仍舊將灼灼地目光落在孟萋萋身上。后者低著頭,腦海里想著的都是回地府后閻王陛下又要抽打多少次她的屁股,于是她連忙替自己辯解:“我就是高興糊涂了!阿彥,你別往心里去啊!”
盛嘉彥仔仔細(xì)細(xì)打量她,現(xiàn)在的孟萋萋眉眼已經(jīng)盡數(shù)長開了來。她眼角眉梢都透露著一種絕美的驚艷,緊束的腰帶包裹出她曼妙的身姿,胸前兩團(tuán)玉兔也如同成熟的桃子。眼角兩片上揚的胭脂色胎記,更是讓她清冷中平地升騰起絲絲縷縷的媚意。
盛嘉彥想起,孟萋萋今年也及笄了。他的小姑娘,終于長大了。
有些等待十年如一日的潛伏在他的心底,如今終于破繭而出,帶著不容小覷的趨勢,茁壯生長起來。盛嘉彥胸膛里有股熱血在流竄,激蕩的他恨不能將孟萋萋抱起。
他慢慢舒出一口氣,下一刻已經(jīng)面不改色的拉上孟萋萋的手,仿佛小時候他牽著她那樣。
“走吧,去給祖母請安。”
孟萋萋見他好像沒什么特別的神色,當(dāng)即松了口氣。倆人來時都很靜默,只是盛嘉彥握著她的手時握的很緊,孟萋萋都沒法掙脫開似的。
放榜的人早已來過孟老太君這兒,她高興的合不攏嘴,讓丫鬟給了報信的人一袋銀子。房里頭都是此起彼伏的恭賀聲。
恰好這時盛嘉彥牽著孟萋萋入內(nèi),往常他也是這般牽著她,但到了孟老太君的門口就會松開手。可是今日他非但沒有松開手,反而拉著孟萋萋往他身側(cè)站,迫使她緊緊靠著自己。
玉氏已經(jīng)在房內(nèi)了,她對著盛嘉彥和顏悅色。
盛嘉彥不卑不亢的先給孟老太君行禮,最后再向玉氏行禮。
孟老太君含笑讓他快快起身:“你都知道了,你現(xiàn)在是解元了。”
“孫兒都知曉了。”
不知道是不是盛嘉彥中了解元的原因,孟老太君居然覺得他比以往身量都要高大了些。逆光站在自個兒面前,冷峻的臉上凝著說不出的氣度。
幾人輪流恭喜,盛嘉彥皆鎮(zhèn)定自若的禮過謝意。
這時丫鬟來報:“老夫人,夫人,知府柳大人,通判沈大人,織造司的應(yīng)大人都上門來道賀了,說要見一見二少爺,大老爺讓二少爺趕緊去前廳見客。”
盛嘉彥聽后向孟老太君行禮:“那孫兒就先過去了。”
這樣的場面孟萋萋是不能去的,那兒是男人的天下。
盛嘉彥松開她的手,在她額上輕輕拍了拍,那意思就好像在說:“等我回來。”
孟萋萋看著他被眾人擁簇離開,終于露出一絲真心實意的笑。
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外頭賓客喧天,熱鬧非凡。內(nèi)院也沒閑著,孟老太太帶著一眾女眷接待前廳那些大人的夫人女兒們。這次柳夫人帶了她的女兒來,孟老太太就讓人在花廳里擺了一桌酒席。柳夫人甚少踏足孟府,平時關(guān)系也沒有這樣要好,可她現(xiàn)在態(tài)度熱絡(luò),仿佛以前很是相熟的樣子。
盛嘉彥和孟萋萋同屬二房,孟萋萋身份尊貴,柳夫人不敢輕易向她套話,只一個勁的問著大房的玉氏,平時盛嘉彥都做什么呀,都讀什么書呀,有沒有定親家。
玉氏一個做大伯母的,哪里知道這么多?只能說:“還未曾定親家呢。”
孟萋萋此時趴在一旁的羅漢床上,看著桌子上她養(yǎng)的一只小烏龜。她聽見柳夫人這么問,登時豎起耳朵偷聽。
余光掃向旁邊端坐的柳夫人的女兒柳寧,她年方十四,身材高挑,清麗婉約。說起話來含羞中帶著穩(wěn)重。
少年解元,難怪柳夫人要這么迫不及待的帶著女兒過來。
眼看著天見黑了,府里還是吵吵嚷嚷的沒停。孟萋萋和孟宜蓮趴在桌子上一起看烏龜,期間柳寧想要過來套個近乎,也被孟萋萋莫名其妙的冷淡逼了回去。
柳寧想,來儀公主一向被傳高傲,這樣的冷淡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們吃過晚飯,柳夫人竟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帶著柳寧在屋子里跟孟老太太還有玉氏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好不容易等到外頭的人通傳盛嘉彥回來了,柳夫人精神一震,連忙看向門口。這么一抬眼,就看見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他長得十分俊美,腳步從容,目光中帶著懾人的氣魄。
孟萋萋看見柳寧的臉在見到盛嘉彥的瞬間就紅了起來,她低下了頭,顯然是沒想到這位少年解元這么俊朗非凡。
孟萋萋當(dāng)下心里頭有股莫名的火氣,將頭一扭,只看烏龜不看人了。
孟老太太依次介紹:“這是柳知府的夫人及柳家小姐。”
盛嘉彥禮貌地朝人頷首。
孟萋萋拿一根簪子輕輕戳著烏龜?shù)臍ぃ恢诎l(fā)泄哪門子不滿。她一直在思考盛嘉彥的桃花為何來得如此之快,難道真是那塊促姻緣的貔貅玉佩!?
以前她在地府的時候,怎么不知道貔貅還可以促進(jìn)姻緣。孟萋萋咬著牙,盤算著回去以后說什么也要把貔貅暴打一頓。
盛嘉彥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要找的人正跟孟宜蓮跪坐在羅漢床上逗烏龜!
他直接朝孟萋萋走去,在她背后低聲:“烏龜難道比我還好?”
孟萋萋賭氣,抬頭鼓著腮幫子:“當(dāng)然好看。”
盛嘉彥伸手敲了敲她腦袋:“不要看烏龜了,跟我出來。”
孟萋萋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她眼光一掃,發(fā)現(xiàn)滿屋子的人都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