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仔細看了看柜臺上的東西,都更加的好奇。
桑嵐忍不住問:“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朝她笑笑,沒再說話。
季雅云把她帶來,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一到晚上就出狀況’。我也想借今晚的機會,看看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我不想耽擱原本要做的事,不但不愿意延后,而且還迫不及待。
見我把從河邊挖的焦土混合雨水和成泥,桑嵐一臉的糾結:“你居然和泥巴玩兒?”
季雅云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我收起笑臉正色對兩人說:
“坐在一邊,別打攪我。”
沒錯,我是在和泥巴。
按照鬼靈術中的記載,要想幫殘缺的魂魄重塑鬼身,就必須要塑造一個‘陰形’。然后再施法將消散的殘魂招引到陰形上。
而所謂的陰形,就是一個用特殊的材料和方法做出的泥娃娃。
在鬼靈術中看到這一節(jié)的時候,就想到了神秘廟宇中的那些泥娃娃。
雖然記載中并沒有說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可我記得剛入學的時候,老教授跟我說過的一句話。
‘作為一名合格的法醫(yī),要做的并不是從別人那里得知真相,而是盡可能的是讓自己靠近真相……’
我把和好的泥放在事先準備好的一張芭蕉葉上,擦了擦手,從一個密封袋里抽出一根頭發(fā)。用兩只手拉直,用發(fā)絲在泥團上小心的切割起來。
我小時候沒少干撒尿和泥的事,可長大后早沒做過了。
再加上做‘隱形’的泥胚必須要用陰年陰月陰時生人的頭發(fā)來切割分離,是細致活,所以我很快就集中起全部的精神,不多久,額頭鼻尖就都覓出了汗珠。
隨著一下下的切割,桌上漸漸顯露出一個人形的泥胚。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神太集中,以至于我的潛意識出現了錯覺。
陰形的五官都還沒進行細致的雕琢,我卻已經覺得泥娃娃的樣子很像是季雅云!
看過鬼靈術后,我終于明白,為什么琉璃花的樣子會像季雅云了。
兩個命格極度相似的人,樣子也會有一些相似。
琉璃花和季雅云長得像,很可能是因為,她和季雅云一樣,也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陰女’。
可鬼靈術中并沒有說過,用‘陰女’的頭發(fā)作為工具來制作陰形,陰形會和陰女相像。
我怎么總覺得像是哪里不對頭啊……
陰形不是藝術品,不需要精雕細琢。
我用發(fā)絲切割出人形后,拿起一把新削的竹刀,輕輕的雕刻出手腳、五官。
眼看一個泥娃娃大功告成,我靠進椅子里抹了把汗,長吁了口氣。
我抬眼看向桑嵐,她正瞪著杏核眼,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疑惑的看向我,眉眼神情并沒有顯得異樣。
轉臉再看季雅云,我猛然間渾身一激靈。
季雅云也正看著這邊,可當我第一眼看清她的臉,就覺得這張臉很不對勁。
她的眉眼五官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我卻感覺,她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特別是她的眼神,同樣是看著我,眼神卻直直的。
可這種明明像是呆滯的眼神中,卻似乎透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只一錯神的工夫,就聽季雅云小心的問:
“你弄好了?”
“。俊
我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甩了甩頭,再看她,卻見她確實是看著我。
她的臉看上去就是原來的模樣,沒有任何變化。眼睛里除了慣有的小心翼翼,哪有什么古怪……
“你怎么了。俊鄙箚。
我揉了揉眼睛,搖搖頭:“沒事,有點眼花了。”
桑嵐朝桌上的泥娃娃看了一眼,又用她那種特有的直勾勾的眼神看著我:
“你花了三個多鐘頭,就是為了做這么個泥人?”
我又反應了一會兒,點頭:“我先前不是跟你們說了嘛,之前接了單生意,這泥人……”
我下意識的看向桌上的泥娃娃,又是一愣。
這就是個粗制濫造的泥胎,不仔細看都分辨不出眉眼。
可我怎么就越看越覺得它像季雅云呢?
“三個鐘頭?”
我抬手看了看表,不禁吃了一驚。
剛才全神貫注的‘玩泥巴’,完全忽略了時間,不知不覺竟然過了三個多小時,眼看著時針就挨上十一點了。
看看外面,還在下雨。
我趕忙打開柜臺上的一個保溫盒,從里面拿出一個小玻璃瓶,拔開塞子,反轉瓶口對準泥娃娃的頭頂。
鬼是人滅所有,人是陰陽所出,塑造鬼形,最關鍵的一個步驟就是替鬼形灌注‘血脈’。
瓶子里是竇大寶和潘穎的兩滴血,兩人都是完璧之身,也就是所謂的沒被玷染過的純陽、純陰。陰陽調和的‘血脈’從泥娃娃靈臺部位透入,灌注全身,才算是真正替亡靈殘魂造出了隱形……
這本來是最后一個,也是最簡單的一個步驟。
可是當看到暗紅色的血液滴落在泥娃娃頭頂的一剎那,我突然沒來由的渾身猛一哆嗦!
“你到底在干嘛?”桑嵐終于不耐煩的站起身,蹙著眉頭來到柜臺前面。
桑嵐的脾氣不壞,卻也不見得有多好,這點我早就見識過了。
我跟季雅云要頭發(fā)的時候她全家都看見了,現在見我舉止‘詭異’,到底是按不住脾氣了。
我揉了揉眉心,剛要開口解釋,忽然,一個小黑影從門外飛了進來,在屋里盤旋一周,最后停落在我肩膀上。
不等我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哇”的一聲怪叫!
桑嵐被嚇了一跳,原地跺了跺腳,疑惑的看著我的左肩:
“這鳥……你養(yǎng)的?它的眼睛……”
我沒有回應她,而是轉過頭,看向落在我肩膀上的鬼鸮小白。
和小白那雙幽綠色的眼睛一對,我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悚然。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鬼鸮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只知道它擁有三白眼的一部分魂魄,是有一定靈智的僵尸鳥、不死鳥。
自從鬼鸮出現在我身邊,它可從來都沒出過聲,一直處于‘放養(yǎng)狀態(tài)’。如果不是刻意召喚,它就像是和我活在平行世界一樣。
為什么它會忽然飛進來,而且還出聲了?
桑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把手伸進牛仔褲的褲兜,一邊掏一邊有些語無倫次的說:
“我聽潘潘說過,你們年后去了趟東北……你以前沒這么怪的……她沒跟我說你們?yōu)槭裁慈|北,不肯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忽然調來這里,還養(yǎng)了這么一只綠眼睛的怪鳥……我覺得你不對勁……你肯定是不會說了……我打電話問潘潘……”
我忍不住皺眉:“桑嵐……”
“我手機呢?”桑嵐忽然停止動作盯著我。
“手機……”我搖了搖頭,“你剛才不是一直拿在手里嗎?”
我的確記得,她和季雅云來的時候,是一只手打著傘,另一只手拿著手機。
估計是因為牛仔褲太緊,手機放兜里不舒服,我每次看她,她的手機都是攥在手里的……
“小姨!”
桑嵐又摸了摸兜,轉頭看向季雅云,“你有沒有看見我的……”
她陡然閉嘴。
事實是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是猛地一呆。
季雅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門口,一只腳已經邁出門。
“小姨,你干嘛去?”
“季雅云!”我跟著喊了一聲,見季雅云不管不顧的出了門,急忙起身跟著桑嵐往外追。
跟著跑到門口,我腳步一頓,下意識的回頭朝柜臺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就感覺如墜冰窖,渾身的血都冷了。
柜臺上,那個剛被我親手塑造出來的泥娃娃,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轉過身,面朝著我,正在裂開嘴沖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