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天我見到太太了,是在路上碰到的,我騎自行車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在復式別墅的客廳里,那個婦人拉開抽屜,和官景逸之前給她的照片一再比對,她確定她沒有看錯。
彼時還在工作的官景逸,筆尖在紙上頓了一下,隨之氤氳出一大塊黑色的墨跡來。
過了良久,才聽到官景逸嗯了一聲,隨后他將手中的文件丟出去,吩咐一會兒再讓秘書打一份過來。
“”
“有話就說。”官景逸說,語氣冷冰冰的,但是沒有往常通話時的那種不耐煩。
“太太她今晚的心情很不好,頭發和衣服都很亂,是哭著跑回來的。”
“出事了?”官景逸問,語氣雖然很冷,但是還是有很急切的關心的成分。
“我沒好問,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受了點委屈,沒出什么大事,我把她送回去,看著她進了門才回來的。”婦人說道。
官景逸又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直等到電話那邊的人把電話掛斷。
同樣是大年初一的下午,別的人家都一家團聚,唯有他,害怕極了這種過節的熱鬧氛圍,周圍越是熱鬧,總是很容易襯得他孤獨落寞。
所以哪怕是大年初一,他也躲在辦公室里面,加班,制定市場戰略。
所有的忙碌,不過是為了一個不想她。
轉眼間她已經離開一年了,可這確實官景逸第一次聽到她的消息。
官景逸唇間勾起一抹諷刺的笑,為那顆還在偷偷悸動的心。
官景逸斂著眸,看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咬牙切齒的說道:“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挖掉,然后丟掉,徹徹底底!”
官景逸已然開始憎恨自己的心。
所有的員工都放假了,就連家里的傭人也是,以往總是張管家一個人留在這里,去年過年正趕上官景逸出事,所以誰也沒回老家,今年過年,官景逸給大家的假期延長了兩倍,并且是帶薪休假,算作是補償。
今年,就連張管家都不再身邊。
譚子豪打過電話來,要官景逸去譚家過年,官景逸彼時在花苑那邊正煮著一鍋沸騰的水,要下面條。
“不必了,我已經在吃飯了。”官景逸冷冷的拒絕了。
譚子豪知道官景逸的性子,說道:“你吃什么吃,連阿誠都被你支出去美國了,你身邊還有人照顧你么,我已經在路上了,你在花苑那邊是不是,我馬上到。”
還沒等官景逸說話,譚子豪就掛斷了電話。
譚子豪來的時候,官景逸已經在客廳老老實實等著譚子豪了。
譚子豪有些訝異,官景逸這次怎么這么乖,打量著官景逸,發現他的動作有些不自然,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自然。
“你剛剛在做飯?”譚子豪問道,他剛才給官景逸打電話的時候好像聽到了鍋碗瓢盆的碰撞的聲音。
譚子豪下意識的就往廚房望過去。
官景逸擋住譚子豪:“還不快走,瞎看什么!”
譚子豪低下頭看到官景逸手上那塊燙傷,剛剛譚子豪那么一瞥,看到了打翻在廚房的地上的鍋,湯和面灑了一地。
譚子豪看著官景逸的雙腿,急忙別過臉去,什么話也沒說,推著官景逸就往外走。
坐電梯的時候,官景逸冷笑:“子豪,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是個廢人了,離開了別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譚子豪看著電梯,上面倒映著官景逸有些悲戚的面容。
“四哥!”譚子豪叫他:“您別這么說,復健不是有效果么,醫生不也說最多不超過三個月,您就可以站起來了么。”
又是一年的初夏時節,官景逸的恢復速度超乎醫生的預言,本來醫生所說的三個月能站起來,半年左右的時間,官景逸拄著拐杖走也可以毫不費力了,但是六月份的時候,官景逸的腿腳早已經完全恢復了,三個月他從輪椅換成了拐杖,又過了一個月,他已經丟掉了拐杖。
而官氏,也在大眾預測的三五年才能回血的速度飆升為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就已經恢復元氣。并且大有趕超之前的規模之勢。
官氏的產業不斷在美國領土拓展。
同年七月份,官景逸因為公事去美國進行考察。期間接受了美國時代周刊的專訪。
其中都是對公事的訪談,只有一個問題涉及到私人問題,就是他妻子的問題。
畢竟當年官景逸出車禍的那件事是搞的人盡皆知的,官太太背井離鄉,而官景逸和徐安然的婚姻關系就成了現在大眾關注的對象,畢竟如果兩個人婚姻關系解除,官景逸就又重新變回鉆石王老五,自然有大把的名媛投懷送抱。
官景逸冷笑,攤開雙手只反問了一句:“我為什么要離婚?”
一剎那間,離婚謠言不攻自破。
當記者再想追問徐安然和譚邱許在機場上的擁抱的照片的時候,話還沒說出口,只是剛剛將照片拿出來的間隙,就被阿誠制止了,意味著采訪也到此結束。
徐安然在食堂看著掛在墻壁上的大屏幕閃現出官景逸的臉,一時間失了神,面包放在嘴邊,怔怔的看著他的臉。
徐安然知道,官景逸去的是美國的東部,而自己在美國西部,城市那么小,世界那么小,但是若是刻意不想相遇,總有一千萬種方法逃避過去。
瘦了,果真是瘦了,五官的輪廓看起來更深刻了,目光更加深沉,眉眼無形之中多了些鋒利的感覺,與之前溫潤如玉的感覺相差甚遠。官景逸健碩的胸膛把西服撐的沒有一絲褶皺,還是格外的熨帖。
身邊的人推了徐安然一把,問她:“你還好吧?”
徐安然看了那人一眼,嘴邊扯起一抹難看的笑容,說道:“還好啊。”
緊接著那個人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她,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樣。隨即那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徐安然,徐安然恍然間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已淚流滿面。
一年未見,甚至她連他在國內的所有消息,康復狀況都不接受,哪怕是譚邱許有的時候總會同她提起官景逸的情況,她也會打斷譚邱許,說:“不想了解關于他的任何情況。”
她斷的絕情,本以為也可以斷的干凈的。
原來單單是從電視機上再看到他的面容,竟然還是會落淚!
官景逸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他說他不會離婚。
徐安然一聲冷笑,為什么不離婚,既然他心中愛的是徐雪旭,想的也是徐雪旭,為什么還要拖累著自己,和自己離婚,成全他和徐雪旭不是更好?
“官景逸,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安然嘆息。
徐安然路過那棟別墅,叫到:“吳阿姨,您又出來澆花啊?”
院子里的紅玫瑰盛開的正艷麗,在一派蔥蘢中顯得越發的嬌艷欲滴。秋千旁的有一顆高大的法國梧桐,枝繁葉茂,有一部分莖葉大有要延伸進二樓的窗子的架勢。
“是啊,我們家的太太最喜歡玫瑰了,我們先生說,他第一次送給太太花就是送的紅玫瑰。太太可高興了。”吳阿姨說著,眼角堆疊起笑紋來。
徐安然恍然憶起當初,官景逸送她的第一種花也是紅玫瑰,在平安夜的夜晚買光了小女孩籃子里的全部的花。
沒錯,官景逸是個樂善好施的人。買花并不是為了浪漫,而是為了拯救生活在苦難中的人。
“您的先生可真是愛他的太太,我很羨慕。”徐安然看著那些玫瑰,贊嘆道。
吳阿姨注視著徐安然若有所思的面龐,意味深長說道:“想必太太也必定是有一個深愛你的丈夫。”
徐安然聽到吳阿姨口中的‘丈夫’二字,怔了一下,回過神來,連忙搖頭,說道:“我哪有你們家太太那樣的好福氣。”
徐安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個有好福氣的太太就是她自己。
吳阿姨嘆息的搖頭,若不是先生之前有所囑咐,不許把他是這棟別墅的主人告訴眼前的人,吳阿姨早就忍不住叫她太太了。
徐安然走前,吳阿姨折了花園的幾枝玫瑰,礙于它渾身是刺,甚為扎手,便在外面又用牛皮紙包了,才給徐安然。
徐安然推脫道:“這怎么好意思。”
吳阿姨只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徐安然愣了愣,從吳阿姨的手中接過花來,若有所思。
“先生,您今晚已經喝的夠多的了,大病初愈,醫囑不允許您碰酒”酒吧內,阿誠在一旁,奪著官景逸手中的威士忌的瓶子。
他車禍傷到了肝臟,這么喝酒肯定是不行。
這是官景逸病后的第一次碰酒,心里不爽,總需要一點東西麻痹一下神經,舒解一下。
“你別管我!”官景逸推開阿誠,力道不小,讓阿誠這么個大男人都后退著踉蹌了幾步這才站穩。
阿誠站在原地沒有阻攔,擰著眉頭看著官景逸。
以前的官景逸做事一向有分寸,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他都能處變不驚,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理智的決定。
只是自從徐安然走后,官景逸打破了他自己一切的常規和理智。
“先生,您這是何苦為難自己呢?您若是想念太太,我們現在立刻去找她,哪怕是去偷偷的看看她呢”
“你給我閉嘴!”阿誠的話還沒說完,酒杯官景逸生生的打斷了。咚的一聲,將酒杯狠狠的擲在大理石的桌面上,隨后就看到那厚底的方形杯子變成碎片,一時間四散而非,就連里面的冰塊也都四濺出去,不見蹤影。
“她以為她是什么東西,三番兩次要我踩碎一切的尊嚴去討好她,可又有什么用,我把我的心都挖出來了對她好,她領情嗎!”官景逸的手被酒杯的碎片割傷了手,正嘩嘩的流著血,官景逸仿佛沒感覺到痛處一般,攤著手掌對阿誠控訴。
這些話,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一味的憋在心里,生瘡腐爛。
只是今天借著酒意,那膨脹到無處安置的怨氣這才發泄出來一些。
阿誠知道自己不能阻攔,只是搖頭嘆氣,怕是今晚又要送他去醫院了。
官景逸趴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看著那屏幕暗淡的手機,咯咯的笑。他自言自語道:“安安,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是想你,想的心疼,以至于心死。你哪怕給我一通電話,一個短信,哪怕只叫我的名字,我也不會那么恨你。”
徐安然的公寓里,一片漆黑,徐安然沒有開燈,整個屋子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徐安然坐在床邊。
手心中攥著的手機的屏幕是暗的,徐安然打開,手指摁下撥號鍵十一位字母的最后一位,指尖在撥通鍵上方停留。
她出國之后就換了新手機,新手機里面只存了父母和譚邱許還有秋美的電話號碼,可是官景逸的手機號,卻不知道早在什么時候,她早已經熟記于心。
手機屏幕又暗了下去,徐安然將手機拋在床上,整個人也躺在床上。
菱形的唇瓣掀起一抹諷刺的笑,她喃喃自語:“徐安然,你還在想什么呢?只是因為他的一句不離婚,你就又投降了么?這么久以來,你都沒有聽到他對那件事任何一句解釋解釋?解釋又如何呢,他在昏迷中親口說的話難不成也是假的嗎?別再傻了,他根本就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