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沒想到與小玉的溝通會如此出奇的順暢。她對陌然奉上去的銀行卡甚至都沒多瞧幾眼,只是淡淡地笑,淡淡地說話。
聊了幾分鐘,陌然覺得再坐下去已然沒有必要。既然卡送出去了,多余的話就不用再說,誰心里不明白其中的詭異?
告辭出來,謝菲送出門。快走到院門口時,陌然站住腳說:“謝醫(yī)生,你留步。”
謝菲沒說話,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陌然不避謝菲,是相信她作為孟曉的同學(xué),應(yīng)該理解他。現(xiàn)在的人誰心里沒一本賬,要想往上走,“送”字訣擺在第一位。天上不會掉餡餅,也不會再有伯樂。伯樂在一百年前就死光了,剩下的都是欲望之輩。無論身居何處,無論身家多厚,誰還會拒絕送上門來的財富?
謝菲不說話,陌然便覺得尷尬。他嘿嘿地笑,說:“謝醫(yī)生,你看不起我了吧?”
“當(dāng)然。”謝菲居然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她的眼神甚至恨輕蔑,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嘆道:“說實話,我還真看走了眼。”
陌然被她這樣一說,頓時惶恐不安起來。
“不過,我也能理解。”謝菲嘆氣說:“不怪你,只怪這個社會。你也被逼的。”
陌然心情沉重起來,謝菲的話,看似安慰,其實透露出來的無奈,讓他感覺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經(jīng)一落千丈了。
“還有,小玉過去可從來不做這樣的事。你讓她破例了。”謝菲突然笑起來,端詳著他說:“是不是看你帥啊,迷失了自己?”
陌然惶恐地說:“謝醫(yī)生,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人都是一副臭皮囊。”說完,想了想問:“小玉與他的關(guān)系,你早就知道?”
謝菲點了點頭,小聲說:“我們是閨蜜,閨蜜你懂嗎?就是有什么事都不會互相隱瞞的人。”
陌然點點頭,狐疑問她:“你與孟曉呢?算閨蜜嗎?”
謝菲搖了搖頭,淡淡一笑說:“我們只是同學(xué)。”
陌然哦了一聲,沒再問下去。
何書記有人,陌然早有預(yù)感。剛開始他以為何書記的人是陌絲麗,后來又以為是董曼,卻沒想到真正的紅顏知己是小玉。
小玉的突然出現(xiàn),顛覆了陌然過去對何書記的認(rèn)知。在陌然的印象里,何書記是個敢干大事,肯干大事的人。何書記的鐵腕手段,曾經(jīng)讓雁南縣官場里的人人人自危。他孤身一人在雁南縣,就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僧,誰又能料到在這片綠樹成蔭的地方,有他的一座心靈歸宿之地,有一個善解人意的美麗女子。
出了院門,謝菲站住了腳,低聲叮囑他道:“今天的事,不可讓任何人知道。我來幫你處理。”
陌然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謝菲小聲說:“小玉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今天沒把你趕出門,已經(jīng)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懂嗎?有些人,不是別人想象的那樣,眼里只有金錢和地位。她們心里,愛情才是至高無上的。”
陌然狐疑地問:“這么說,小玉與他,只是因為愛情?”
謝菲擺擺手道:“你呀,像女人一樣,愛打聽這些八卦嗎?走吧走吧,記住,連他都不能說,就當(dāng)沒來過這里。”
陌然嗯了一聲,垂頭喪氣出門。
如果按謝菲的說法,自己送了卻不讓何書記知道,豈不是肉包子打了狗了?何書記不知道,就是白送了。自己來這里,是何書記暗示的結(jié)果,難道還不能告訴他?
黑暗中小虎竄出來,把陌然嚇了一大跳。
他抬起腿踢過去,罵道:“兔崽子,你想嚇?biāo)廊耸前桑俊?
小虎笑嘻嘻地說:“老大,我看你現(xiàn)在膽子越來越小了,這樣就嚇到你了?過去你可不是這樣,看來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啊。”
陌然瞪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什么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小虎神秘地說:“你怎么不在江湖?你這個江湖,比我們的江湖水更深,弄不好就會淹死。”
陌然沒去辯解,擺擺手道:“走,回家。”
一晚上沒人給他打電話,也不知道何書記的生日宴會到了什么程度。是散了,還是在繼續(xù)。
陌然一想到在神女峰廟前看到四大家的時候,他的驚愕幾乎讓他迷失了雙眼。他不得不在心里嘆服,這些人真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居然會想著跟著何書記的車,去找到刻意回避他們的人。他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會這樣想嗎?
不過,陌然能想到何書記在神女峰,是他與別人不一樣的區(qū)別。雁南縣里除了他,誰還會想到何書記會在生日這天跑到廟里去?
車到雁南縣,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天空一片輝煌。城市的燈光映紅了夜空,將這座小城打扮得分外瑰麗。倘若站在神女峰上看,雁南縣縣城恰如一顆明珠,嵌鑲在湘水河畔,讓這一片土地呈現(xiàn)出永遠(yuǎn)的生機(jī)勃勃。
小虎回過頭問:“老大,是回烏有村,還是去縣委?”
陌然想了想說:“回家。”
他想得很清楚,如果此刻他再出現(xiàn)在一眾官員面前,他如何解釋剛才消失的原因?
小虎似乎有些倦意,聽到陌然說回家,高興地說:“是,老大,我送你回家。這幾天我就在你家住下了,好幫忙。”
陌然愣了一下,問:“幫什么忙?”
“老大你婚禮,難道不要人幫忙?”小虎笑嘻嘻地說:“我又不是外人,我當(dāng)然要來幫忙了,還有,我跟我家的也說了,從明天起,她也關(guān)門過來幫忙。”
陌然哭笑不得,道:“你別添亂,這件事還沒正式定。”
“你不會又不結(jié)婚辦酒了吧?”小虎吃驚地問。
“是我的事還是你的事?你好像比我還著急啊!”陌然不滿地說:“你做好你自己的生意,我的事,不用你來操心。”
小虎被他一頓訓(xùn),頓時默不作聲。過了好一陣,才囁嚅著說:“好多人都在看著,希望你能與孟曉姐結(jié)婚。因為你們的婚事,讓很多人看到了希望。”
“什么希望?”
“你想想啊,你是縣長,孟曉姐呢?只是一個農(nóng)民。一個農(nóng)民能嫁給一個縣長,你說,這是不是現(xiàn)代灰姑娘的故事啊?”
陌然心里一動,笑道:“你們想得比我還多。”
家庭會議上,齊小燕提出來讓他和孟曉完婚,得到了陌家老少空前一致支持。盡管陌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在面對孟曉和爹娘時,他不敢堅決拒絕。陌家爹娘還好說,不管他做什么決定,做爹娘的永遠(yuǎn)都會站在他這一邊,他唯一擔(dān)心和內(nèi)疚的就是孟曉,畢竟人家一個大姑娘勇敢來了,作為男人,就該給人家一個名分啊!
可是眼前正是多事之秋,人大會召開在即。自己在人大會后,還能不能成為縣里的領(lǐng)導(dǎo),一切都難以預(yù)料。
倘若人大會后,他要黯然去職,以后再想有這樣的機(jī)會,幾乎比登天還難。
人的一生,機(jī)會不是唾手可得。往往是稍縱即逝,抓住了,一生輝煌。抓不住,只能自嘆。
他不想喪失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畢竟他一個農(nóng)家弟子,陰差陽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常理。命運總喜歡給人開玩笑,他不想成為笑柄,他就得努力,哪怕把自己低到塵埃里,他也愿意忍受暫時的屈辱。他必須得像彈簧一樣,把自己壓到最極限,才會有松開后的爆發(fā)。
剛到家門口,聽到手機(jī)響,拿出來一看,是嚴(yán)妍打來的。
他心里一跳,這個時候嚴(yán)妍給自己打電話,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嚴(yán)妍劈面一句話說:“陌然,出事了。”
他按捺住猛跳的心,裝作不動聲色地問:“出什么事了?”
“何書記的生日宴會上出事了。”嚴(yán)妍緊張地說:“你在哪?怎么不見你人?”
陌然心里一動,覺得腳底下冒起來一絲涼氣,直沖腦門。
“你快來,我在縣醫(yī)院等你。”嚴(yán)妍掛了電話。
陌然只覺得腦袋里一團(tuán)漿糊,究竟出了什么事?還鬧到縣醫(yī)院去了,難道有人受傷了?要死人了?
他沒多想,命令小虎掉頭回縣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