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要召開管委會集體會議,所有干部職工,非正常出差人員,必須參加。時間就在一個小時之后。
顏小米把通知傳達下去,轉回來他的辦公室問:“怎么突然要開會?出什么事了?還是有重大事項要宣布?”
陌然不語,眼光散淡地看著面前的花名冊,輕輕抿著茶。
顏小米見他不理她,似乎來了氣,手指在他桌子上輕輕敲著說:“喂,你有不有禮貌啊?沒聽見我說話嗎?”
陌然便抬起頭,掃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張波濤要將你和蘇眉調回招商局。”
顏小米吃了一驚,狐疑地問:“我不是調在管委會了嗎?怎么說是調回招商局?我不去。我要跟著你。”
“縣里的決定。”陌然無可奈何地嘆氣。他明白張波濤的用心,這狗日的就是想把蘇眉這朵花放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縣里聽誰的?”顏小米笑瞇瞇地問。
“聽上面的啊。”
“這不就完了,縣里再大,還得聽上面的吧?如果上面發話,不讓調,張波濤還能調得動?”顏小米認真地看著陌然,笑容里多了一絲捉摸不透的神色。
她沉吟一會問:“你自己說,要不要我們都調走?”
陌然脫口而出道:“當然不愿意。”
“如果我不調走,把蘇眉姐調走呢?”
“最好都不要調走,因為我需要你們。”陌然直言不諱,他確實需要她們兩個。自從來了管委會,他兩眼一抹黑,一個人都不認識。他不認識別人,別人倒都認識他。知道他過去只是個小村長,因為有特殊的關系,能為雁南縣引進巨額投資,被何縣長看中,本來想放在招商局,卻被楊書記狙擊,只好安排到管委會來。
管委會比起招商局,級別反而高了半級。但凡是帶委的單位,上級都是黨委,并非政府。何縣長是政府縣長,也是縣委副書記。由何縣長牽頭組成的管委會,自然名正言順。
管委會都知道陌然是個沒根基的人,知道他過去因為在雁南縣找不到一個落腳之地而被迫遠走高飛。在雁南縣,何縣長是空降部隊,與陌然一樣,沒任何基礎。他需要一批自己的人馬,與其去細心尋找甄別,不如親自培養。這也是陌然突然走高的必然因素。
何縣長能在雁南縣呆多久,沒人知道。熟知官場的人都清楚,他是來鍍金的,金鍍好了,就會拍屁股走人。他一走,剩下的還是過去的老面孔,還是老程式。如果站隊沒眼光,何縣長一走,必將落得一地雞毛的死法。
因此,在雁南縣里,除了張波濤第一個吃螃蟹明確表示站隊在何縣長之外,剩下的就一個剛剛提拔起來的陌然。
花名冊上一共四十幾個人,男男女女的名字讓陌然看得眼花。
他來管委會有一段時間了,并不認識幾個人。當初他來之前,找何縣長要了蘇眉和顏小米,是因為他與她們有過交集,與其找不熟悉的人搭手,不如找認識的人先幫著干。
一個小時候,辦公室主任來請他去開會。
陌然對辦公室主任不感冒,此人戴著一副黑邊眼鏡,將一雙眼睛深深藏在鏡片之后,這讓陌然感覺到他的莫測高深。他是個喜歡簡單的人,不愿意與復雜的人打交道。這也是他來了管委會之后,很多事情都是直接安排顏小米和蘇眉去處理的原因。
管委會沒會議室,臨時借了政府辦的會議室。一進去,會議室里響起一片掌聲。陌然循聲掃了一眼,發現帶頭鼓掌的就是辦公室主任。
他在當中的位子上坐下,眼光再次橫掃一遍會議室。
掌聲逐漸稀落,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在他身上。
陌然在回到雁南縣之前,并沒有太多的會議經驗。過去在瑤湖集團開會,他這樣級別的人,幾乎沒發言的機會,更何況作為主角主持會議。
剛回來烏有村,開了幾次村干部會議。因為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也沒政府這么多繁文縟節,大家開會就像趕集一樣的自由。誰想發言,直接開口就說。
后來去招商局,因為想要整頓工作作風而開了一個會。那個會將人事局局長的老婆得罪了,弄得他后來去人事局辦調干的手續,遭受了不少的白眼。
開會是門技術活,更是一門藝術。會開會的人,能將會議舉辦得活潑生動,又能解決問題。不會開會的人,整個會場就是桑拿中心的休息大廳,每個人都會閉目養神,根本不理會誰在說什么。
他沉靜一下,開口說:“各位領導,各位職工同志,今天請大家來開個會,確實是遲了一點。過去這段時間,我們相互都認識了,基本處于熟悉狀態了。不過,今天我們要繼續深化感情,把管委會的各項工作推向一個新高潮。”
“會議開始之前,我先向各位表示感謝。瑤湖集團進駐我們園區,各位都付出了不少努力和汗水。這是縣委縣政府對我們的評價,也是其他局委辦的干部職工看在眼里的事。現在工作才開始,今后還有更多更艱巨的任務需要各位去完成。因此,今天的這個會,主要解決人事安排問題。”
他的話音剛落,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嗡嗡聲。
管委會的人事安排,過去由組織部、人事局做了個統一的架構。也就是說,在座的每個人,頭頂上都戴著一頂帽子。至于帽子的大小,是根據人來定的。
陌然沒容他們討論下去,先將徐文友推了出來。
“這位徐主任,相信大家都熟悉。從今天起,就是我們管委會的副主任了,請大家以后在工作中多多配合。”
突然有人問:“陌主任,徐主任分管哪些工作啊?”
陌然想也沒想就說:“拆遷、補償和維護穩定。”
旁邊的徐文友悄悄扯了他的衣服一下,陌然疑惑地去看他。徐文友低聲說:“楊書記的意思,我來負責基建這一塊哦。”
陌然笑了笑,也壓低聲音說:“會后我們再討論。”
陌然將手里的花名冊揚了揚問:“今天開會,我就不點名了。不過,沒到會的有嗎?”
底下一片沉默。過一會辦公室主任說:“陌主任,我查了一下,都到齊了。”
陌然哦了一聲,眼光轉向蘇眉和顏小米,說:“蘇眉和顏小米同志是我從招商局借調過來的,現在招商局想要把人要回去,大家可以討論,我們放不放人?”
會議室里再次響起一片嗡嗡聲。
蘇眉是全縣都公認的美人兒,她在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像她這樣的美人兒,與她共事,就算不能一親芳澤,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也是一件無比歡樂的事。過去蘇眉在招商局,大大小小的應酬她都必須參加,徐文友用人很殘酷,不是說他沒憐香惜玉的心態,他這樣逮著機會都想偷吃一口的男人,在蘇眉面前會無端的感覺到自慚形穢。
至于顏小米,背景沒人知道。不過她從一個大學生村官一躍而成為縣里在編的干部,絕非是伯樂相中千里馬的故事。
嗡嗡聲響了一會,有人說:“陌主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蘇眉和顏小米兩大美女,現在可是我們管委會的兩道風景。誰也不能搶走。”
陌然笑著說:“是縣里的決定啊!”
“誰的決定都不好使,總得聽聽我們民間的呼聲吧?”
“再說,蘇眉和顏小米同志,本來就是人家單位的人,我們只不過是借調一下而已。現在人家要還回去,我們強占著,道理也說不過去吧?”
底下又是一片嗡嗡聲。突然有個聲音冒出來,直言不諱地說:“招商局現在是張波濤去當了家了吧?他的狼子野心,誰看不出啊。如果我們把人還回去,會不會被辣手摧花,誰也不敢保證呢。”
底下響起一片哄笑。
徐文友的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他已經從其他渠道了解到了,上次在東莞出事,背后就是張波濤搞的鬼,他正愁沒地方出氣,聽到有人這么說了,當即站起身大聲說:“這事交給我來辦,張波濤想要人?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