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的一百萬如期而至,且不帶任何附加條件。這讓陌生意外,本來他拿著籌碼去的,現(xiàn)在籌碼居然一文不值。
他已經(jīng)想了幾天,要想齊小燕出來,沒錢萬萬做不到。因此他狠下心來,決定冒一次險。
錢到手,接下來就該付諸行動。許子明是第一個要對付的人,他就不相信許子明不會動心。
他去銀行提了十萬塊,用一個黑色的手提包裝了,正要出門,蘇眉舉著一張紙笑容滿面進來。
“落實了,落實了。來通知了。”蘇眉語速很快,顯得很激動。
陌然疑惑地看她,問了一句:“什么事那么緊張?”
“人事局來通知了,請你去辦理錄用手續(xù)。”蘇眉興高采烈地說:“從此以后,你就是國家公務(wù)員了。”
陌然一聽,并不十分激動,只是淡淡一笑。
這是一份遲來的通知,如果不出意外,這份通知應(yīng)該在六年前就要到他手里。當(dāng)初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陌然不知在人事局走過多少次。假如人事局的門檻存在,應(yīng)該都被他踩下去三寸了。
他的表現(xiàn)讓蘇眉很意外,迷惑地問他:“你不高興嗎?”
陌然搖了搖頭,讓蘇眉把通知放在他辦公桌上,等他有空再去辦理。
蘇眉壓低聲說:“我聽說,縣里有了決定,你和徐文友都在招商局工作,至于誰做老大,目前還沒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徐文友逢兇化吉了,安全著陸。”
陌然又是一笑,說:“這是好事,老徐的錯誤,不至于丟了飯碗。”
蘇眉冷冷一笑道:“其實,徐文友根本不需要在乎這個飯碗。”
陌然心里一動,抬頭去看她。蘇眉躲閃著他的眼光,嘟噥著說:“以后你就會明白,我可沒冤枉他。”
說完話,轉(zhuǎn)身要出去,走到門邊又折身回來,壓低聲音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真正看中招商局長這個位子的,另有其人。”
“是嗎?”陌然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著手提包出門。
誰來做招商局長對他來說都不重要,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將齊小燕從看守所里放出來。他能感受到齊小燕的痛苦,知道她在里面生不如死。
人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一個沒有自由的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樣的了無生命。人可以缺少糧食,缺少御寒的衣服,但絕對不能缺少自由。自由是老天給予每個人的平等權(quán)利。失去自由,等同失去生命。
到了派出所,許子明正在辦公室開會,看到他來,匆匆結(jié)束會,問他:“你來有事?”
辦公室里除他之外,再無旁人。
陌然開門見山說:“許所,我要你幫忙,將我嫂子放出來。”
許子明聞言,面露難色。半天開口道:“陌村長啊,不是我不幫你。現(xiàn)在的情況看,你這個嫂子,嫌疑很重啊。如果放她出來,誰敢保證不出意外?”
陌然裝作很輕松地笑,說:“許所,你也知道,我嫂子就是個殺雞都要躲開的人,她一個弱女子,能做出什么壞事呢?關(guān)她與不關(guān)她,其實都在你一句話。”
許子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擺著手說:“你別給我灌迷魂湯。我許子明又不是局長,還沒這么大權(quán)力。你也不用多說,齊小燕是齊烈的女兒,你以為我不想幫她?”
“就是。”陌然呵呵笑著說:“許所啊,你總不能看著老兄弟的女兒在里面受苦受難吧?”
許子明嘆口氣說:“陌然,我還沒想清楚,你家哥哥自己不急,你一個做兄弟的,反而比他急。我想不通啊。”
陌然毫不猶豫地說:“都是一家人。誰來出面都一樣。再說,我哥就是手藝人,不會說話,所以還請許所諒解。”
“老齊呢?也不見人影。”
陌然心里一動,齊小燕被抓,到現(xiàn)在還瞞得鐵桶一樣,別說齊烈,就是陌天和陌家爹娘,誰都不知道這回事啊。
“要不,我問問老齊的意思。”許子明說著拿出電話作勢要打給齊烈,被陌然一把按住說:“許所,這事就別驚動齊書記了,免得他著急。”
許子明奇怪地看著他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許所,你們公安內(nèi)部辦事的程序我也不懂,看在齊書記的面上,你又是我們子虛鎮(zhèn)的老所長了,哪家孩子的情況你不比別人清楚?我家嫂子是個很善良的人,她這次出了意外,是真不懂法。我也沒人可找,你是我們家唯一的救星了。”陌然一邊說話,一邊將手里的手提包往他那邊推,小聲地說:“這一切,還得請許所費心。”
許子明看了看手提包,鼻子里哼了一聲。
陌然機靈地起身告辭,出到門外,拿出電話打給蘇眉。
他現(xiàn)在需要一個身份,如果憑著烏有村村長這樣的身份,許子明根本不會看在眼里。但倘若他是招商局長了,許子明不得不另眼相看。
蘇眉帶著錄用通知與他一道去了人事局。半個小時不到就辦完了錄用手續(xù)。他這次被錄用,是縣政府開了一路綠燈的。現(xiàn)在的雁南縣誰不知道他陌然是何縣長身邊的紅人?得罪他,就是得罪何縣長。
辦完手續(xù)出來,迎面看到顏小米過來,便站住腳,與她打招呼。
顏小米驚喜地笑,看一眼他身邊站著的蘇眉,欲言又止。
陌然便介紹道:“招商局的蘇眉。這位是大學(xué)生村官顏小米。”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各自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陌然問:“顏小米,你來人事局辦事?”
顏小米揚了揚手里的一張紙說:“縣里通知我來辦錄用手續(xù)。這次我們居然不要考試就錄用了,看來祖墳冒青煙了。”
她嘻嘻地笑,一副沒正形的樣子。
陌然嘆道:“確實是,我也是剛辦了錄用手續(xù)。”
“是么?”顏小米驚訝地說:“我聽說這次就兩個名額,看來你我各占了一個。真是幸運!”
聊了一會,陌然怕耽誤顏小米辦手續(xù),便說:“你先去辦手續(xù),中午我請你吃飯。”
顏小米也不推辭,笑著點頭答應(yīng)。低聲對陌然說:“哎呀,陌然,你身邊怎么都是美女啊?我都嫉妒了。”
陌然轉(zhuǎn)頭去看遠遠站在一邊的蘇眉,跟著笑說:“你不也是美女么?”
顏小米瞪她一眼道:“陌然,你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啊,我顏小米可不是隨便的人。”
“是!”陌然取笑著她說:“隨便起來,我們的顏小米就不是人。”
顏小米舉手來打他,他笑著躲閃開,與蘇眉一道出了人事局大門。
蘇眉皺著眉頭說:“陌領(lǐng)導(dǎo),你認識的女孩子還真不少啊。這個女孩子怎么那么輕佻呀?動手動腳的,不好。”
陌然正色道:“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她。顏小米人不錯的,做了三年的大學(xué)生村官了。”
“大學(xué)生村官有什么了不起啊!”蘇眉快走了幾步,回過頭說:“我也不打擾你了,你還要請人家美女吃飯,我不壞你好事了。”
陌然叫住她問:“不一起吃呀?”
“不吃。”蘇眉頭也不回地走了,扔下陌然一個人站在一株拳頭大的樹底下,看著遠處的公安局辦公大樓出神。
他陌然今非昔比了,從簽完最后一個字,他的身份就變了。他現(xiàn)在屬于國家公務(wù)員序列了,是吃皇糧的人了。為了這個結(jié)果,他不知夢想了多少年。當(dāng)年考上大學(xué),他以為從此可以一躍農(nóng)門,誰料到畢業(yè)后,現(xiàn)實逼得他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他恨過這個社會,恨過所有手握大權(quán),卻把他們從農(nóng)村出來的大學(xué)生視為草芥的權(quán)貴。他知道憑著自己的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改變現(xiàn)狀。
人生就像過山車,昨天他還是個拿著大學(xué)畢業(yè)證的農(nóng)民,是一只毫不起眼的烏雞,今天他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了登堂入室的廟堂之人,成了鳳凰。
他要將這個喜悅分享出去,想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要找誰分享。
就在他想著要與誰一道分享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一聲:“姐夫!”
他回過頭去看,看到孟夏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在她身邊,站著的居然是老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