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人龍似乎覺得我們單是這片面看到的還不夠,下一刻,他靠在床邊將被子微微掀開,只見烏兒善裸,露出來的手臂上到處都是潰爛后出現的傷疤,單是這條手臂上,至少都不下二十處。
“你說,這世上有妻子這樣對待自己的丈夫的嗎,這個妖婦,我真的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烏彩蛾做出這樣的事,的確讓我們所有人都震驚。但是,照烏人龍剛才所說,烏彩蛾是在當初和烏兒善結婚的那一天就給烏兒善下了毒蠱,也正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在烏彩蛾的催動下,毒蠱快速的發作而后被烏人龍他們得知。
如果照著這樣來推理,依著愛子心切,再加上在后寨里烏人龍有著絕對的話語權,他完全可以直接處死烏彩蛾。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因為,據烏雪所說,她曾在小時候見過烏彩蛾兩三次,而且,吳堯曾經也見過她。在返回前寨看過親人之后,她又回到了后寨。將這些事實結合起來,完全可以斷定烏彩蛾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烏古寨。
烏兒善的確很可憐,原本是高高興興結親娶妻,卻沒有想到最終竟然害得自己差一點就奔向了黃泉。雖然最終保住了性命,但是,活活的受著罪躺在床上二十年,如此久的時間,如果換作是我的話,我寧可索性了當的去死,也斷然不希望受這份活罪。
養父眉頭微皺,道:“也就是現在他的體內還留著她放的毒蠱?”
烏人龍垂頭喪氣道:“這個妖婦手段太過毒辣,始終不肯說出煉蠱的法子,否則,依我和古大河一定能夠替我兒解掉身上的痛苦。”
“既然如此,何不讓她自己替你兒子解蠱?”
“她若是肯,豈能等到現在。”
的確,如果烏彩蛾真的肯為烏兒善解蠱,烏兒善早就活蹦亂跳了,怎么可能至今還躺在床上受罪等死呢。
我們和烏人龍退出了房間,畢竟,房間里那股味道太難聞了。
在樓道間,養父叫住烏人龍,說道:“烏族長,你的兒子也中了毒蠱,我的兒子也中了毒蠱,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我相信,你同樣明白我的心情。所以,我有一個建議,如果你肯答應的話,說不一定,你兒子身上的毒蠱會解掉。”
烏人龍愣了一下,激動道:“你是說你能夠替我兒子解蠱?”
養父道:“我自然是不能,但是她能。”
“你是說烏彩蛾?”
“沒錯。只需要你告訴我她在什么地方,我一定盡全力讓她將你兒子身上的毒蠱解掉。”
“我剛才就已經說過,她如果是肯,我兒子又怎么可能等到現在。”
“我知道,但是,請你相信我,我能夠讓她答應替你兒子解蠱。”
“你憑什么說這樣的大話,我知道了,你無非就是想從我的口里套出烏彩蛾到底在什么地方而已,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心機。”
養父篤定道:“烏族長,你千萬不要生氣。我的確是想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但是,我同樣向你保證,如果我能夠和她上一上面,我就能夠說服她替你兒子解蠱。我相信這么多年了,你和大巫兩人肯定試過很多方法都無法替你兒子解蠱,但是,依然讓他受了這么多年的苦難,現在有一個可能成功的機會擺在你面前,難道你愿意選擇放棄?”
養父的這一句話無形之中說中了烏人龍的痛處,如果他真的狠心選擇放棄的話,那么,他早就應該親自動手替他兒子徹底的結束,但是,他并沒有,正是如此,養父抓住了這個非常牢固的依靠。
烏人龍蹲下身,坐在了樓梯階上,他想了很久。“如果你真的能說服她替我兒子解蠱,你就是我全家的大恩人,無論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會盡可能的滿足你們。但是,前提是我很難相信你不是騙我,除非你能夠給我一個肯定的理由,又或者拿出什么實證讓我相信。”
劉大富接道:“烏族長,話說得再多,也無非是空口無憑,可能你也不怎么會相信。這樣吧,如果你肯告訴我師父烏彩蛾在什么地方,我留下當人質。假如我師父他們沒有能夠說服烏彩蛾替你兒子解蠱,那么,我這條命任憑你處置,你看如何?”
“大富哥,你胡說什么。”
我一把將劉大富往后拉了一把,然而,他卻是以一種完全相信的態度沖著我笑道:“大師兄,我能夠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只要有一線生機,我希望你千萬不要自暴自棄,更不要徹底的放棄。”
我被他的這一句話,感動得五臟六肺幾次都要爆炸,一股氣息咔在我的咽喉難以上下。我這才明白劉大富的真正用意。他很清楚,若是讓古天河替我下蠱,頂多只能維持我一年的壽命,最終還是會死。而我可能無法接受這樣的選擇。可是,在這之前,我們仍然還有一線希望,而這一線希望正是幾乎被養父和烏雪他們神化了一般的烏彩蛾。
如果我們無法見到烏彩蛾,那么,就算還有一線希望,那也是水中撈月,可見而不可得。所以,為了爭取從烏人龍口中得知烏彩蛾的所在,劉大富甘愿以自己性命來做這個賭注。
烏人龍這次想都沒有想,非常痛快的說道:“好,這可是你們自己做的決定,如果到時候沒能夠說服她替我兒子解蠱,那么,他的性命就任由我處置。”
養父拍了拍劉大富的肩膀。“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劉大富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半點懷疑。
烏人龍將我們帶下了樓,隨后,他叫來了兩個苗人,可能是生怕在告訴我們烏彩蛾下落之后,我們會反悔。所以,烏人龍率先讓其中一人將劉大富給綁了,最后關進了一間屋子里還上了鎖。“我只能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明日日落之前,如果你不能給我半點答復,那么,我就只能當你失信,里面的那個人就任由我處置。”
烏雪接道:“聽你的意思,我姑姑其實還在寨子里?”
“她雖然不在寨子里,但是,離這里并不遠。”見養父點頭答應之后,烏人龍沖著那個人示意,旋即對我們說道:“他會帶你們去見那個妖婦,記著,只有一天時間。”
我們背上背包,跟著帶路人很快的就走出了后寨,方向完全是與前寨相反,大概走了半個小時,我們由于身上攜帶著行李的緣故,再加上樹林山道上有厚厚的積雪走得有些辛苦,所以,就讓烏雪和吳堯去問那個帶路人到底烏彩蛾在什么地方。
后來,他指了指前面的那座山,沖我們說的意思是已經沒多遠了。
由于我們不確定具體位置,即便不是很遠,我們依然需要他繼續帶路。沿著山道又走了二十分鐘左右,他終于停了下來,當我們停下喘氣的時候,只見就在離我們前面十多米的距離,處于半山腰上搭了一間茅屋,茅屋的四周圍上了籬笆,在里面有兩塊面積并不大的小菜園子。
領路的苗人可能是忌憚烏彩蛾的蠱術他不敢再靠前,跟烏雪說了兩句,便沿著來時的路離開了。
“姑姑,姑姑……”
這里的山勢雖然并不高,但是,明顯氣溫要比寨子里更低,我們就算穿得再厚,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可能是即將要見到很久沒有見到的親人,烏雪顯得非常興奮,一邊喊一邊跑向了茅屋。
當她剛跑到茅屋的時候,一個模樣清繡的婦人顯得有些愕然的推開了房門。她率先看到的自然是烏雪,上下打量一番,怔道:“你是?”
烏彩蛾只是在烏雪很小的時候僅僅見過兩三次而已,這都已經事隔十多年了,以前她所記得烏雪的模樣自然已經非常模糊,更何況女大十八變,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丫頭,幾乎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但是,烏雪并非如此,她僅僅只是第一眼就立刻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婦人。“姑姑,我是小雪啊。”
“小,小雪?你是我哥哥烏元的女兒小雪?”
“對啊,姑姑。”
烏彩蛾顯得很是意外,意外的同時緊緊的摟住了烏雪。然而,就在這時,我們也已經走到了茅屋,看著眼前的那個女人,養父喚道:“彩蛾。”
烏彩蛾一陣錯愕的抬起頭,一雙目光死死的盯著養父,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里只有養父,根本看不到我們,恐怕連烏雪她的親侄女都被拋到了腦后去了吧。
“你,你,怎么會是你……”
似是意外,似是激動,又似憤怒。
與此同時,養父臉上掛著難道以掩飾的羞愧。“是我,張道義。”
自從當初養父狠心丟下烏彩蛾選擇道門的那一刻起,可能,在烏彩蛾的心里對養父擁有的只是恨意,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甚至,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討厭讓她傷心的人了吧。但是,讓她完全沒有想到,事隔二十年的今天,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她再次看到了那個曾經讓你心煩意亂的人,剎那之間,原本已經早已封存的一切如似電影膠片一般快速的在腦子里來回重新上演著。
“外面冷,你不會狠心讓我就這樣呆在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