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路敲鑼打鼓聲中,公主被送進了蕭府。
蕭神醫乃一介江湖郎中,據說無親無友。
傳言他性格古怪,并非醫者仁心,也沒少得罪人。
大婚之日,并沒有朋友前來道賀。
除了府里的奴婢,再無旁人。
一入蕭府,門前一下子就冷清下來了。
但該走的形式還是會走的,拜過天地,禮成,送入洞房后,公主就一個人坐著了。
公主身邊帶來的奴婢嬤嬤詫異得不行了,也沒人敢問,也沒人敢說,為啥蕭神醫大婚府里無賓客。
待到天晚時,公主喚了身邊的奴婢來詢問府里的情況,才知府里并無賓客。
她揭了頭上的蓋頭,雙眸已是通紅。
轟轟烈烈的繞成一圈回來,府里一片冷清,連一個前來慶祝的人都沒有。
她想不通。
蕭神醫從醫多年,難道連一個好朋友也沒有結交到?
府里倒也并非完全沒有賓客,至少還有白奕。
蕭神醫要成婚了,他豈能不來呢。
兩人坐下,吃了一桌酒席。
暢飲了一杯又一杯。
等到天色漸晚,蕭神醫就站了起來,去他的新房了。
一身的大紅衣袍,穿在他身上,別有一番的風情。
明明該紅紅火火,他卻像秋天的風,帶來了涼意。
看見蕭神醫回來了,善成公主人站起來,因為羞澀,面上有幾分的不自然。
再看蕭神醫,她的駙馬,他面如往常。
不喜不悲。
不喜不悲,她想起他曾說的這四個字,心莫名的就像被扎了一下。
男女婚嫁,哪有不喜的。
善成公主壓住心里那一絲難受,問他:“聽說府里并無賓客?”
蕭神醫說:“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她忙表明:“我并沒有后悔,以后,我就是你的親人,你的家人了。”
所以,她并沒有嫌棄府里冷清。
雖然是有一點難過,遺憾。
蕭神醫目光淡淡的落在她面上,說:“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吧。”
她含了羞,垂了眸,輕聲說:“還沒有喝合巹酒。”
蕭神醫轉身把酒滿上。
善成公主走過來,接了他遞的酒,兩人各持一杯,飲下合巹酒。
蕭神醫說:“合巹酒已喝下,公主,可以歇息了。”
一再催著歇息,分明是想要洞房花燭,偏從他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的急切。
公主不疑有它,滿眼羞澀的垂了眸說好。
蕭神醫扶她往芙蓉帳前去,在她含羞帶怯間,卻點了她的穴,讓她昏睡過去。
待把人放下,躺好,他轉身往西邊走去。
那邊開了一扇門,可以直通外屋。
這府既然是蕭府了,自然就歸他打理。
當初特別讓人把房間打通,可以通向外面。
即使外面站了宮女看守,也絲毫不會有所察覺有人從旁的屋出去了。
一位少年正坐在那邊,慢慢的飲下手里的酒。
那是白奕。
蕭神醫對他說:“過去吧。”
白奕神色復雜的看他一眼,最終化作視死如歸,站了起來。
已經負了墨蘭這么多,他不愿意最后連身體也一起背叛她。
善成公主雖然無辜,誰又不無辜呢。
~
白奕來到新房,芙蓉帳前,站住。
善成公主昏睡過去。
白奕看著她,看了好一會。
沒想到有一天,他要以這樣的方式……
雖然卑劣,也無所謂了。
比起蕭師兄,比起未來的事情,犧牲善成公主的幸福算什么。
他們這些人的幸福,早在很多年前,都被犧牲了。
這個世上,沒有什么是不能犧牲的。
也沒有什么是無辜的,不該被犧牲的。
只有弱肉強食。
只有成王敗寇。
他靜靜的看著她嬌好的面容,等著她從昏睡中醒過來。
她藥性發作,睜了眼,看著眼前的人,迷迷糊糊的低喃一句:蕭哥哥。
他狠著心腸,俯下身來,吻在她唇瓣上。
因為藥物的發作,她無法控制自己,一沾上他的唇瓣,整個人轟的一聲跟著炸開了。
蕭師兄那日對他說:洞房花燭夜,你代我去和善成公主把房圓了。
他說:我不。
蕭師兄說:這是命令。
他咬了咬唇,命令……
如果是拿邶國大皇子的身份來命令他,他的確無話可說。
蕭師兄說:既然做了,就要做全。
若不圓房,倘若令公主發現端倪,就壞了大事了。
白奕手執一白布,把她的眼睛蒙上。
他并不想看見她,也不想她看見自己。
嬌嫩的少女因為藥物的刺激,無所顧及,歡愉的聲音達到外面。
伺候在外面的奴婢聽在耳中,一邊面紅耳赤,一邊悄悄退去。
直到后半夜,公主的聲音才消了下去。
翌日。
天亮,公主醒來,隱隱還覺得身上不適。
抬眼,瞅見屋里坐著的蕭神醫,她面上頓時一慌,隱隱好像記得昨夜發生一些不可描述的瘋狂之事,羞得她立刻把臉又蒙在了被中。
她怎會那般?
蕭神醫的聲音傳來:“醒了。”
“公主的身體虛弱得很,我特意為公主熬了一碗補身體的藥,先喝了吧。”
聽起來帶著關心,言語卻和往常無二。
他起身,來到她面前。
善成公主紅著臉起了身,小聲說句:謝謝。
接了他的藥,她慢慢喝下去。
等她喝完,他把碗收走,說:“我去一趟藥房,再給公主配些藥,日后每天給公主喝上一碗藥,讓公主的病,早日藥到病除。”
“有勞蕭哥哥了。”
蕭神醫轉身離去。
善成公主想了想,隱隱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羞得頭都無法抬起了。
蕭哥哥看起來冷淡,沒想到竟如此兇猛。
她到現在都覺得身體虛弱得很,還有些頭昏。
這身體,是要好好補一補的。
不然,怕是會承受不住的。
本想起來,又覺得頭昏,索性又躺了一會,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到了下午的時間。
等她好不容易起床,洗漱好,知道蕭神醫并無外出,便去找他了。
新婚燕爾,皇上是有特意給他放假的,準他在家里陪一陪新婚的妻子。
善成公主一路尋了過來,只覺得走起路來都分外的別扭。
想著想著,羞得臉又紅了。
旁的也不太記得,只隱隱記得,雖然很累,蕭哥哥讓她分外快樂。
是她這一生從未經歷過的快活。
藥房重地,也非閑雜人能進的。
她雖是公主,也不例外。
外面放了一個牌子,寫著:藥房重地,閑人止步,擅闖者,后果自負。
這很蕭神醫。
白奕正坐在門口發呆。
斜陽灑在他的面上,俊美異常。
善成公主看見他,微微一愣。
那是一位看起來干凈得如一張白紙的少年。
單純無害。
此時,又帶了一絲惆悵。
一眼瞥見公主過來了,他神色上有幾分的不自然。
昨晚本想完事后就走人的,以為一次就夠,哪知道藥勁過大,直到她不堪負荷,又睡了過去。
最后直折騰到后半夜。
他勉強壓下心里的不自然,站了起來,走過去,行了一禮:公主請留步。
善成公主并不認識他。
既然他出現在這兒,大概就是蕭哥哥身邊的人了。
“我來看看蕭哥哥。”
“蕭神醫正在藥房煉藥,不可分神不可打擾,公主還是請回吧。”
善成公主也并非不講理之人。
蕭哥哥煉藥,也都是為了她的身體,她父皇的身體。
“什么時候結束?”
她詢問了一下,心里好有個數。
“不知。”
善成公主想了想,也就作罷了,反問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白奕。”
公主點了個頭,又問:“你和蕭哥哥什么時候認識的?”
關于蕭神醫的事情,她了解的并不多。
不知道他的過往,只知道他的現在。
如果是蕭哥哥過去所認識的舊人,她想打探一些關于他的事情。
想了解他更多一些。
白奕說:“有些年頭了吧,不太記得了……”
那真是太好了。
“你和我說一說蕭哥哥的事情吧,他的家人都去哪兒了?”
“他沒有家人,他從小就被送給一個怪老頭學醫,那也是我師父。”
原來蕭哥哥還有一個師父,原來這白奕是蕭哥哥的師弟。
善成公主由衷的覺得高興,道:“什么時候把你們的師父請過來,我好代蕭哥哥孝敬他老人家。”
“師父居無定所。”
公主有些遺憾,只好作罷,又問他道:“蕭哥哥的父母是都過世了嗎?”
“嗯。”
那就不難理解蕭哥哥的性子會這般了。
問過了該問的話,因為覺得身上不適,她也先告辭,回去歇著了。
白奕看她離開,轉身回去。
進了屋,對蕭神醫說:“她來了,又走了。”
蕭歸流正坐在里面看書。
聞言,放了手中的書,看了白奕一眼,又去收拾他的藥材。
這么快就醒了,該讓她再多睡一會的,也免得她醒來后來煩他。
她不該來招惹他的。
既然避不掉,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白奕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嘴巴動了動,無言。
天色漸晚。
回去后的公主吃了些東西,因為覺得疲憊,便又睡了一覺,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又亮了。
睜開眼來,就見蕭神醫坐在屋里,她立時覺得心里一甜。
“蕭哥哥。”她掙扎著坐了起來。
身上依舊覺得疲憊。
“醒了。”蕭神醫端著碗走了過來,說:“你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善成公主忙道:“倒也沒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一點疲憊。”
她垂了眸,有點害羞。
“把藥喝了,調理身體的。”
善成公主忙接過碗,喝了。
待她喝過藥,蕭神醫說:“你身體虛弱,初次房事過于頻繁,才會傷了身,補上幾天,會好起來的。”
善成公主羞得無地自容。
蕭神醫神色自若,道:“只是今天是回門之日,還請公主先起來洗漱,好入宮。”
回門,她差點把這事忘記了。
善成公主忙道:“東西都準備了嗎?”
“都準備妥了。”
“我這就起來。”她忙起身,許是因為喝下了那一碗藥,當真覺得力氣又來了,人也精神起來了。
她的奴婢進來,伺候她洗漱。
等收拾妥當,她吃了些早膳,便隨蕭神醫一起入宮了。
蕭神醫陪她一起面見了皇上。
皇上這些日一直在靜養,三皇子監國。
他整個人輕松下來,也就顯得精神多了。
閑來無時,他在屋里澆澆花,逗逗鳥。
二皇子姬盛過來見他,看他精神不錯,和他說道:“父皇已休養了一段時間了,這身體看起來越來越硬朗了。”
他心情不錯的說句:是吧,朕最近確實感覺精神了許多。
“既然父皇身體已恢復,不知父皇打算幾時上朝?”
“再讓朕歇息一段時間吧。”
“父皇再不上朝,等到父皇再上朝時,只怕……”
他欲言又止。
皇上問他:“只怕什么?”
“父皇休養的這段時間,許多大臣在暗中,已私自要擁立三弟為皇上了,許多人都盼著……”
皇上面色沉了沉,問:“盼著什么?”
“盼著,父皇永不上朝。”
皇上轉身坐了下來。
這邊正說著話,劉公公進來稟報,公主和附馬入宮了。
皇上也就擺了擺手,讓姬盛殿下退下了。
過了一會,善成公主與蕭神醫一塊進來,雙雙行了禮。
皇上便微微的笑了一下,道:“坐,坐。”
兩人一起坐下。
皇上詢問公主:“宮外住的可還習慣?”
善成公主羞澀,說習慣。
又反詢問了皇上的近況,知道他身體不錯,也就放心了。
待給皇上問過安,又一塊去給趙貴妃問了安。
午時一塊留在趙貴妃那邊用了午膳。
等用過午膳,母女倆說了會話,蕭神醫又去了一趟太醫院。
他現在是皇上的駙馬爺了,太醫的人待他越發的恭敬了。
只有墨家的人,老遠看見他都會繞著走,尤其是墨蘭的三叔,更是對他避之不及。
如洪水猛獸。
要回府的時候,他又出了太醫院,前去接善成公主。
等把人接出來,也就一起打道回府了。
待回了府,天色已晚,善成公主覺得疲憊,蕭神醫也就體貼的讓她先休息一會。
她躺下歇息,結果又是睡了一夜,等到天亮才醒。
昏昏沉沉的日子就這樣持續著,只要醒著,就感覺無力,力不從心。
等她醒過來,蕭神醫已不會坐在屋里等她了,因為他需要去太醫院。
好不容易等到蕭神醫從宮里回來,多數都是在晚上,她勉強撐著身子等他,卻架不住困意來襲,有時候倚在桌上便睡著了。
第一次因為自己的身體,她有些羞愧。
她身體虛弱,行一次房,就仿若要了她半條命,多日緩不過勁來。
蕭神醫身體健康,不能一直不同房的吧?
趁著人尚精神的時候,她去藥房轉悠了一圈。
白奕在藥房。
看見她人過來,白奕再次壓下不自然的神色,走過去行了一禮,道:“公主。”
善成公主說:“我來拿點藥。”
“公主想要什么藥?”
她想了想,如實的道:“我自幼身子骨就比較虛弱,但最近越發虛弱得厲害,總感覺沒什么力氣,老想睡覺,你給我找些提神的藥,一直不睡覺的那種。”
免得每次蕭哥哥回來,她都已經睡著了。
“……公主身體不適,藥還是不要亂吃的好。”
怕白奕不肯為她找藥,她端出公主的架式:“讓你找就找,出了事情我自己擔著。”
白奕不為所動,道:“還是等師兄回來再說吧。”
他是蕭哥哥的師弟,算是惟一的親人了,公主見端著架子也沒用,也不好繼續拿公主的架子朝他施壓,只好又軟了聲,改變態度。
“我怕等他回來,我又睡著了,蕭哥哥總是早出晚歸的,我已經好多天沒看見他了。”
她說得有點可憐。
她當然不知道,她之所以這般嗜睡,那多半是因為,蕭師兄喂她吃了昏睡的藥,讓她整天就想睡覺。
白奕做出為難的姿態,說了句:“恕我無能為力。”
善成公主見他為難,不情愿幫忙,軟了聲音求他:“白奕,你就幫我一次吧。”
“求你了。”
她伸手去拽他的衣袍。
白奕如被電擊,忙轉身走了,說:“你等著。”
這是答應了。
善成公主立刻跟著進去了。
白奕忙道:“你別進來。”
“我看看,我就看一看,我不亂摸的。”
公主從他身邊溜進去。
滿屋藥材。
藥柜上擺著各種藥瓶,她跑過去仔細去看,有的上面寫著靜心丸,安神丸。
催情丸。
公主四下看了一眼,見白奕正背著她,她忙拿了藥瓶倒出一顆,藏在手心里。
“這個興奮丸,服下一顆,會讓你的精神一直處于興奮狀態。”
白奕拿給她一顆藥丸。
只要不讓她睡覺,就挺好。
善成公主忙謝過他,接過他遞的藥丸,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