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冷心冷情的一個人。
最終,慧明抱著孩子下了山。
她知道有一對林姓的普通夫婦成親后膝下無子,思量之后,她把這個孩子放到那對夫妻的家門前,如她所愿,這對夫婦收養了他,給他起名叫林寶石。
就是拾來的寶貝。
孩子有了人照顧,她也就心安理得的去出家為尼。
她報復的想,既然他不肯要自己的兒子,那她也不管這個孩子了。
反正,又不是她一個人的骨血。
收養了林寶石后,這對夫妻再來年就生了一個兒子,后來又生了一兒一女。
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女后,他們對林寶石就沒那么喜歡。
又由于是普通家境,林寶石自幼就被當奴才一樣使喚。
再后來,林寶石漸漸長大,也漸漸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拾來的。
無論他怎么樣討好家人,家人都不會真心待他好,只把他當苦工干,讓他到處去給人干活,賺錢幫著養兩位弟弟和妹妹。
林母常說:當年若不是我撿了你,你早就讓狗給叼走了。
所以,他在林家做牛做馬多年,權當是報恩了。
等他漸漸成年后,他跟一個娼妓好上了。
那娼妓見他是真心待自個好,是個老實人,倒對他動了真心,后為他生一子,不料,生子的時候難產,孩子最后是出來了,她死了。
林寶石難過一場后,一個人當爹又當娘,把孩子拉扯到六七歲后,也死了。
他是酗酒死的。
林寶石死后,這孩子就無依無靠了。
到底是自己的血脈,慧明狠不過懷安大師,她過來為林寶石收了尸,把他埋了。
那個孩子,她盼望他將來會有出息,便沒再送給旁人教養,只是為他請來了一個嬤嬤,又請了夫子,傳他學業,武功。
她偶爾也會下山看望他。
他倒是學了一身的本事,只是不如他父親那般老實。
這是個冷血無情,六親不認的主。
再次登上佛光寺這一千零四級的臺階,她報了自己的名號,要求見懷安大師,寺里的小僧知她是姑子庵的大師,修行了得。
客氣的請她進去了。
再次來到懷安大師面前,幾十年過去了,她其實還是不能平靜的。
她恨他,恨他的絕情絕義。
懷安大師一臉我佛慈悲,呈坐禪的姿態。
他抬眼看了面前的人,手里捻著佛珠,聲音淡淡:“施主請說。”
慧明說:“寶石死的時候你不管,現在寶石的兒子,你的孫子就要死了,你是不是要繼續袖手旁觀?”
懷安大師說:“施主如果說的是這些凡塵俗事,就請回吧。”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懷安大師為了自己可以順利的入西天極樂,卻是寧愿自己的子孫入地獄,也不肯伸手相救,這是我佛慈悲嗎?”
懷安說:“出家修行之人,豈可插手紅塵之事,紅塵自有紅塵的規則,秩序不能亂。”
說來說去,就是不愿意管。
慧明怒,道:“你潛心修行,你是得道高僧,我偏偏就是不能看破,我沒你這般的絕情寡義,你既然不愿意伸手相助,我就殺了你,要么就是你殺了我。”
言罷,她揮掌擊向懷安大師。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打不過他的,可她今天就是要打,哪怕與他同歸于盡。
懷安大師在她出掌擊來時,旋身而起,避了。
他到底是退了一步,說:“你把他帶過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現在官府通緝他,一旦他被抓住,他就要死了。”
“你自己看。”慧明把通緝文書給他了。
這是她今個早上看見后悄悄揭下來的。
懷安看了一眼。
是一位極俊的公子,一雙眼睛透著邪氣。
懸賞一萬兩。
一旦懸賞發出,被通緝的人絕對是避無可避,整個大耀的人都會特別留意著,想出去買口飯都難。
有些人甚至是以此謀生,專門為了懸賞去捉拿被通緝之人。
這等人被稱為賞金獵人。
他默默嘆口氣。
孽債。
~
遠在廣陵之外,為了在天黑前趕到京城,一隊人馬快馬夾鞭。
坐在馬車里晃悠了一路,朝歌也閉了會眼,下午的時候被晃悠著睡著了。
五姑娘鳳吟抱著她的胳膊,腦袋靠她肩膀上,跟著她呼呼大睡。
霽月早早離開馬車,上了他的坐騎。
雖是緊趕慢趕了,到底是因為帶著姑娘,馬車行起來相對沒那么快,直到天黑,才抵達京城。
沈霽月留下一隊人馬護著朝歌去墨府,一隊人馬護送玉瑤姑娘回她的將軍府,他則隨談公公去了皇宮。
進京之后墨蘭與玉瑤也分了兩路。
墨蘭兄妹帶了朝歌、晚歌、鳳吟、朱公子和蕭神醫隨她回墨府。
三姑娘暮詞則隨了玉瑤回鎮北將軍的府上。
隨著朝歌一行人到達墨府之時,墨老太太已率領一家老小迎了出來。
由于天已黑,墨府各處的燈也都掛了起來,使得整個墨府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用過蕭神醫的藥后,她現在已經可以站起來行動自如,腿也不會因為陰天下雨就疼個不停了。
墨老太太與沈老夫人年紀相當。
多年的錦衣玉食生活,早就養出了一身的貴婦之勢。
那氣勢,可不容人小覷。
隨著年紀漸大,她也漸漸收了一身的鋒芒,乍一看去,也是一張和藹的臉龐。
漂亮的姑娘和英俊的公子步入墨府。
墨老夫人歡喜的迎來,打量著各位姑娘。
墨蘭也高興的迎過去,挽著墨家老太太說:“祖母,您看看,我把誰給您帶來了。”
墨家老太太從未見過朝歌與晚歌,但卻是見過兩位姑娘的畫像的。
墨蘭上次從廣陵回府之后,就把她們的模樣畫給她瞧過,因此,雖是第一次見人,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墨家老太太上前招呼,一手拉了晚歌的手說:“晚歌,這個定然是晚歌了。”
和墨蘭說得一樣,溫婉有約,有著不同與這個年紀的沉穩老練。
又一手拉了朝歌的手說:“朝歌,這個定然是朝歌了。”
如墨蘭所描述的那樣,看起來純真無邪,但絕不好欺。
朝歌眉眼一笑,甜甜的喚了她一聲:“外祖母,是我,是我,我常聽蘭姐姐提到您,知道您想我了,我也真的特別想見您。”
這小嘴多會說話,墨老太太立刻被哄得開懷,拽著兩位姑娘的手說:“乖乖,我終于把你們盼來了,走,外面黑,也看不清個人,咱們先進去說話。”
一邊拉了一個姑娘的手,帶她們進去了。
墨蘭一旁跟著笑著打趣說:“奶奶一看見自己的兩個外孫女,就不要我了。”
墨老太太笑說:“你常和我在一處,只是晚歌朝歌不常與我在一處,你就容我與兩個外孫女多說說話吧。”
大家便笑了起來。
氣氛輕松。
一行人全進了前院的主廳,墨家老太太手拉著兩位姑娘與自己坐在一處。
這一塊來的還有她不認識的姑娘,老太太笑著詢問:“晚歌朝歌,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哪一位?”
晚歌介紹:“這是我五姐姐,鳳吟。”
鳳吟便朝墨家老太太行了一禮,跟著朝歌晚歌一塊喚她一聲:“鳳吟見過外祖母。”
墨家老太太眉開顏笑,道:“沈家的姑娘,個個漂亮,大家都坐著說話。”
墨蘭兄妹招呼朱公子和蕭神醫坐下來。
奴婢趕緊把茶水都擺上。
其實就等他們回來了。
墨家老太太又詢問了她所不認識的朱公子,朝歌便為她介紹說:“這位是朱公子,名千度,是我五姐姐的未婚夫,朱公子已經是會元了,馬上春闈要跟著一塊參加科舉了。”
她著重介紹了一下朱公子要參加科學的事情,就是免得朱公子被人輕視了去。
墨老太太聽聞這番介紹,目中果然有欣賞之情,道:“朱公子前途不可限量,阿生你有時間多和朱公子討教討教。”
已經是會元了,那這一次極有可能拿下狀元也不一定呢。
現在墨家就墨啟生這個孫子在讀書上比較有天賦,旁人還是扶不起的阿斗。
墨家就指望他春闈的時候能進一甲哩。
墨啟生應下,說:“的確有幾處難懂的學問,稍后要朝朱公子請教。”
朱公子拱了一下手。
談話之間,奴婢把飯菜也都端了上來。
說過朱公子的事情,墨老太太自然是有注意到蕭神醫的。
墨家老太太說:“上次蕭神醫走后留下的藥已用完,我這雙老腿也徹底痊愈了,再無復發,許多老朋友都在詢問我您的下落,要求我引薦給她們認識認識呢。”
事實上,真有從京師過去的人,去他的回春堂求醫,但神醫難求呢。
一天就那幾個號,排都排不上。
想見蕭神醫一面,難。
今天人多,這些話墨家老太太沒好直言。
大夫不就是治病救人?怎么還一天就給三個號?他不想賺錢了?
蕭神醫說:“老夫人費心了。”
只她當是費心為他招攬生意了。
墨老太太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沒多作解釋。
婢女過來為主子們把小酒小菜上好,退下。
墨家老太太說:“今個坐在這兒里的都是自家人,大家都不要拘束,也不要客氣,來,我們先喝一杯。”
慶祝她的兩位外孫女終于來京師看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