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青禾三天沒出門,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也沒有人搭理她,沒有人關心她在房間里是死是活,哪怕她此刻死在里面,也沒有人會為她掉一滴眼淚。
三天前那一套被淋濕的衣服已經穿干,她發燒了,燒的迷迷糊糊的。
咚咚咚——
有人從外面敲響了房門,聲音特別大,那門框都在顫抖,好像再也經不住這樣大力的敲打,馬上就要掉下來一樣。
“嚴青禾——嚴青禾——你給我開門,快點開門啊——你再不開門我可要踹了啊,別整天要死要活的,讓你替我嫁到宋家,那是你的福氣,要是沒有我,你哪有這么好的歸宿?趕緊開門——你再不開門,可就趕不上見你情郎最后一面了——”
是嚴薇薇的聲音,小小年紀,說話就跟個小大人似的,非常霸道,話語中是滿滿的諷刺跟刻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嚴青禾裹著一身臟衣服睡在床上,沒人知道這三天她是怎么熬過來的,本來不打算開門,可是聽到嚴薇薇提到了陸川。
“可別怪我沒告訴你,陸川的尸體找到了,你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嚴薇薇還在外面喊,聲音更大了,更清晰的提到了陸川的名字,讓嚴青禾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
門一開,嚴薇薇嚇了一跳,“呀,你這什么樣子啊?大白天我還以為見鬼了呢,你想嚇死我啊!你要是死遠點,別死在我們家,晦氣——”
“你剛才說什么?你說找到陸川的尸體了?是不是真的?”嚴青禾不在乎她怎么嫌棄自己,一把拉住嚴薇薇,緊張的問。
她現在形象確實不怎么好,蓬頭垢面的,三天前的衣服還在身上裹著,被雨水淋濕之后又被體溫熏干,散發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已經三天沒吃飯,臉色蒼白,嘴唇干裂,閉上眼就跟尸體差不多。
這樣子的確挺嚇人的,嚴薇薇倒是一點都沒有夸張。
“你別拉我,愛信不信!要不是爸爸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你以為我愿意來啊!”嚴薇薇非常不屑,一點也沒有覺得嚴青禾是她的姐姐,對她多一分尊重。
她從來都沒把嚴青禾當嚴家人,只不過是他們嚴家養的一條狗罷了,她嫌棄的抽開手,甩著臉子離開了。
前面不遠碰上了嚴夫人,嚴夫人的目光也朝著嚴青禾這邊看來,看她狼狽又頹廢的跌坐在地上,竟也沒覺得心疼。
嚴薇薇跑過來拉著她,一臉乖巧的笑,母女二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嚴青禾身上,嚴薇薇鄙夷的說:“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真是沒出息!媽,咱們別理她,讓她一個人哭死去吧!”
嚴薇薇拉著嚴夫人,無情的走開。
這回算是已經確定的消息,嚴青禾心里最后的一絲希望也被打碎,陸川再也不會回來了,那個世界上唯一會心疼她的男人,再也不會陪伴在她身邊了。
陸川……陸川……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怎么可以離開我一個人先走?要我怎么辦?沒有你,我該怎么辦?我會活不下去的……
你不是說回來以后就跟我結婚嗎?你不是說會愛我,照顧我一輩子嗎?我還等著你來求婚呢,你說過要給我的婚禮呢?
你這個大騙子,你怎么可以騙我?
求求你,回到我身邊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回來……
“陸川……陸川……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嚴青禾哭得昏天暗地,幾乎哭暈過去,只是她還記得嚴薇薇剛才說的那句話,要去見陸川最后一面。
顧不上身體的虛弱,嚴青禾從地上爬了起來,簡單的洗漱之后,收拾了行李,匆匆忙忙離開了嚴家。
到陸家的時候,陸家人正在為陸川舉行葬禮,天空陰云一片,看起來好像又要下雨了,似乎也在為這場葬禮默哀著。
嚴青禾匆匆趕到目的地,卻還是來遲一步,陸川的骨灰已經都已經下葬,看著墓碑上陸川的黑白照片,他的笑容清晰明朗,像是一縷陽光,能滲透所有的陰暗。
“陸川……陸川……”除了放肆的大哭和徒勞的呼喊以外,嚴青禾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發泄情緒的方式,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跟陸川一起去了,在黃泉路上做對鬼夫妻。
可她不能。
她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她死了,她妹妹也活不成。
“青禾啊,我們陸家沒這個福氣,娶不著你這樣的好媳婦。”有人拍了拍情緒失控的嚴青禾,聽聲音,是陸川的伯伯。
陸川從小就沒了爸媽,是跟著伯伯長大的,伯伯待他跟親兒子一樣,打算讓他將來接手陸家家業,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陸伯伯……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嚴青禾撲倒在地上,白色的菊花花瓣被風揚了起來,一地凄涼。
只聽見陸川的伯伯一聲長嘆,終究沒有多勸說嚴青禾,他知道,兩個人的感情極好,突然出此變故,的確很難接受。
雨又開始下了,蒙蒙的小雨,把地上飛揚的塵埃打濕,也打濕了那些飄落的花瓣。
嚴青禾看著墓碑上陸川的照片,哭成了淚人,除了大哭一場,還能怎么樣呢?陸川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有人像陸川那樣愛她了,再也不會了……
三天過后,嚴青禾再次出現再了佳市的大街上,一身狼狽,發著高燒,搖搖晃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來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腦子里的思緒完全是放空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誰,對周圍的一切自動屏蔽,把自己隔絕在這個世界之外。
像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的在大街上穿行,幾次危險的跟死神擦肩而過。
哧——
一陣尖銳刺耳的急剎車聲音響起,又有車子因為她被嚇得差點撞進一旁的人行道,那司機停下車來,指著嚴青禾一頓罵,“你這人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長眼睛啊——”
可是嚴青禾,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不見也聽不見,跌跌撞撞的繼續前行。
周圍人奇奇怪怪的目光看著嚴青禾,很多人猜測這個女人大概是瘋了,在大馬路上橫沖直撞的。
宋召的車子因為前面那輛車突然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后面堵了一排車,他從車窗望去,看見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
怎么又到大街上來晃悠?
難道他除了法語私教這個職業以外,還兼職碰瓷?
那個責罵嚴青禾的男人越罵越狠,見嚴青禾始終不搭理,他更加生氣,沖上去就要打人,拳頭高高揚起。
嚴青禾滿眼死灰,被人揪著衣領子,幾乎要從地上提起來,可她依舊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
那男人的拳頭剛要落下,卻被人一把扼住了手腕,轉頭便對上宋召冰冷的目光,嚇得他打了一個寒戰。
“你……宋……宋總?”男人本想破口大罵,可一轉頭便認出了宋召,嚇得他腿肚子都在哆嗦。
宋召推開他,“滾——”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那男人立馬退避三舍,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那男人松了手,嚴青禾也失去了支撐力,整個人就要滑落在地上,還好宋召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打橫抱起。
剛才在車上觀察了半天,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可以感受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般的氣息。
二話不說,直接抱上車。
到車上才發現,嚴青禾身子滾燙,滿臉通紅,燒的很厲害,而她本人,也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宋召開車回了自己的住處,叫了家庭醫生給嚴青禾看病,醫生給她打了點滴,說是只要退了燒就好了。
宋召客氣的送走醫生,房間里頓時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個笨女人,燒的這么厲害還往大街上跑,這是作死。
宋召莫名懊惱起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他心頭蔓延,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想去做,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可明明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啊?
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目光再次被那一抹紅吸引,在她那細膩潔白的鎖骨上,鮮紅的紋身格外醒目。
宋召不自覺的想要走上前去看得更清楚一些,像是有著某種魔力在吸引著他。
剛走過去坐下,床上躺著的人卻突然坐了起來,一把抱住他,嘴里呢喃著什么?
“陸川……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好害怕……陸川……”嚴青禾無意識的說著,她在夢里見到了陸川,一把撲過去抱住他。
陸川?
宋召皺起了眉。
原來她心里的那個人在陸川。
他的身體僵硬著,雖然抱在一起,卻瞬間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做點什么。
任由嚴青禾在他的肩頭哭了一會,眼淚打濕了他的白色襯衫,從溫熱變得冰涼。
最后,他安撫了一下嚴青禾,讓她重新躺回去,又給她蓋上被子,才離開-房間。
嚴青禾從渾渾噩噩的夢中醒來,眼前的一切又是陌生的景象,但常識告訴她,這里并不是醫院,身體已經恢復了些力氣,高燒也退了,神志清醒了許多。
這是哪兒?
來不及細想,有人從外面推開了房門,嚴青禾緊張的看過去。
是宋召,她也沒想到會是宋召。
“你醒了?”宋召也有點意外,醫生說燒已經退了,人差不多也該醒了。
“怎么是你?”嚴青禾倒不覺得,這個冰冷的男人會突然發起善心。
“你這是什么語氣?怪我救了你?”宋召那對劍鋒一般的眉毛皺了皺,話語中透著帝王般的霸氣。
“謝謝……”嚴青禾從床上下來,沒想到是宋召救了自己。
“就一句謝謝而已?”宋召再次擋在她的身前,擋住她要離去的路。
幾乎跟上次一模一樣的場景,只不過這次他穿了衣服。
“那你還想怎樣?”嚴青禾警惕起來,也對,他是誰啊?那個殺伐果斷的商業霸主宋召啊,他怎么會做虧本的買賣?
“不怎樣,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這回你一共欠我二百萬,加上上次的,一共是五千二百萬,你打算怎么還?”他逼近了一步,嚇得嚴青禾跌坐在床上。
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鎖骨邊上那一抹紅色,格外清晰醒目。
“我……我會想辦法的。”嚴青禾意識到危險,慌張的回答。
五千萬可不是小數目,現在又多了兩百萬,就算把整個嚴家抵給他也不夠。
她怎么可能還得起?
“要不要我幫你想個辦法?”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接近,直到撲倒嚴青禾。
嚴青禾慌亂的拍打著他的胸膛,腳也亂踢著,反應特別大:“你想干什么?不行,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