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鳳鎮(zhèn)。
隱秘的巷子內,一戶人家的大門打開,走出一位蒙面的女子,女子穿著艷麗的紗裙,外面套著一件長袍,后面跟著幾個壯實的男子。
女子朝著門內不舍的看了幾眼,才匆匆離開。
如果誰從此處經(jīng)過,一定會看見院子里坐著一位男子,手中拿著一卷書,看的認真。
可惜,蒙面的女子剛離開,門就關上了。
院子里的男子絲毫不關心般,靜靜看著書。
等著早上集市上開始熱鬧,蒙面女子才回來。
進了門,把臉上的面紗取下,露出一張美艷動人的臉。
女子把早點交給身邊人,高興的走到男子身邊:“留白,吃早餐,是你最愛吃的那家。”
男子淡然的放下書,站起身,女子想要扶他,被他拒絕。
男子走的很慢,仔細觀察還能看見腿腳有些不方便。
女子看著男子的背影,貝齒咬了咬下唇,哪怕失憶,他依舊本分的不越雷池半步。
她真的很少對一個男子如此的癡迷,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他的身影,睜開眼睛,又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他。
從香陵準備離開時,她親自去白府表白心意的。
奈何他不在,他那位厲害的夫人接待的她,直接拒絕了她的要求。
傷心之下,她本是想直接回族里。
走半路上,她依舊不甘心。
既然白修然在甘南,她就追去甘南問問。
她是提提尓族的公主,被稱為最美的明珠,她的美貌聞名于各大外族,上門跟她父王提親的外族王子不計其數(shù),可她說,她要找全天下最優(yōu)秀的男人。
她的父王總是笑話她的眼光太高。
但她依然堅定,她一定能找到。
現(xiàn)在,在她眼里,沒有什么比眼前的男子更加合適。
是天神在眷戀著她吧,竟然讓她碰見了他,血染白衣,他依舊風采不變,眼中藏著智慧,平靜的暈了過去……
她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她在床前守了五天五夜,失血過多,腿被打斷,頭上似被鈍器砸傷一大片,她身邊跟著的大夫都說他兇多吉少,只怕命不久矣。
可他竟然醒了,忘記了所有一切,醒了過來。
這是天神給她的暗示吧,想要撮合她與他的緣分。
由于他傷勢過重,不易長途跋涉,無奈,只好買下一處偏僻的院子住下,附近的人都只知道里面住著一位女子和她的護衛(wèi),卻不知道還有一人。
這一住,就是大半年。
如今,他的腿才稍微能下地走動。
她按照天羅的規(guī)矩,給他取了一個新的名字,留白。
他姓白,留白,也是她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沒有反對,只是有天拿著書的手一頓,看著上面的一個顧字,出神了好久,既然他忘了從前的事,也不記得自己姓什么,不如就姓顧吧,顧留白。
阿修米雅聽著他姓顧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姓什么她都不反對,為什么偏偏是顧?
她也曾撒嬌,勸著他再選一個姓,可他搖頭,輕輕一笑,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神情回道:“世間百家姓,唯它得我意。”
是它得他意?
還是她得他意?
阿修米雅不敢問,只好自己賭氣把他的書全給收了,一本都不留下,看看他是要書,還是要這個姓?
他沒了書,就坐在院子里,看著遠處靜思。
真的很少看見一個失憶的人如此的鎮(zhèn)定,既不焦慮忘記的過去,也不恐慌未知的未來。
像一位得道高人般,看著云卷云舒。
看到最后,阿修米雅怕了,自己先妥協(xié),再把書送來,委屈的訴說,他都不曾關心過她,讓她患得患失。
記得他醒來的第一天,看著陌生的環(huán)境,竟然誰都不記得了,忘記一切,阿修米雅可高興了,編了一個謊言,說她是他的心上人,兩人在游山玩水的過程中,遇到了強盜,他為了保護她,跌落山崖,才忘記了以前。
他平靜的點破她的謊言:“我只是忘記以前,并不是傻,我與姑娘頂多相識,但并無男女之情。”
一直都知曉他聰慧無雙,未想失憶,依舊這般透徹。
阿修米雅尷尬,話已經(jīng)說出口,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他真相,只好改口說他們是私奔的情侶,由于家里反對,才逃出來的。
顧留白眼中清明,既然是私奔,應該知曉他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何人?
阿修米雅慌了神,謊言越編越離奇,到最后落荒而逃。
顧留白知道她全部都說的謊話,并且她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她不說,他也不勉強,此后再沒問他的身份。
阿修米雅這才舒了一口氣,每天殷勤的照顧他,期間無數(shù)次的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
可是,他都未曾回應,每每聽到她的表白,他仿若像一個旁人般,只謝她的救命之恩,不提男女感情。
阿修米雅有次喝醉,曾紅著眼睛質問他是不是失憶了,心中還是記掛著那個顧傾之?
他的眼睛第一次出現(xiàn)茫然,心底的情緒因為這三個字起起伏伏,“顧傾之嗎?”他喃喃自語,一個能令他心頭生出百般滋味的名字,到底是誰?
阿修米雅第二天酒醒,想起自己的醉話,嚇的臉都白了,急急跑去看他,好在他依舊還是平常的模樣,拿著書看著認真。
但是她未曾知道,那書停在一頁未曾翻動。
“留白,你想不想去別處走走?”阿修米雅試探的看著他。
她父王給了傳了很多信,讓她趕緊回提提爾族,她一直拖延著,前日父王又飛鴿傳書過來,勒令她必須回去,不然就派人抓她回去。
現(xiàn)在顧留白的腿已經(jīng)好了大半,剩下的就是慢慢修養(yǎng)。
她想把他帶回去,成為她的駙馬。
顧留白不緊不慢的把嘴里的粥吃下,才抬頭看她,阿修米雅很緊張他出門,雖然她一直表現(xiàn)的很淡定,其實他能看出她眼中的緊張。
她似乎很怕他跟外人接觸,或者說很怕外人看到他。
剛醒來,他身體實在太糟糕,而且傷的地方也很蹊蹺,他相信阿修米雅不是傷他的人,既然有人想要他的命,在他身體還未康復之前,他也不想招搖過市。
反正只要有書,也不是很無聊。
只是除了偶爾夢里斷斷續(xù)續(xù)的一些畫面,夢里似乎有個孩子,好像還有誰?
“留白,跟我走,好不好?”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帶著祈求的語氣。
顧留白心中嘆了一口氣,他總歸是欠她的,只是感情這事,他給不了,好像在心里的某個地方已經(jīng)住了一位人,再容不下其他。
“米雅,我有妻室跟孩子吧。”他淡淡的說道。
阿修米雅頓時眼神躲閃,他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恢復記憶了?
“雖然到現(xiàn)在我依舊什么都想不起來,可是有些事,應該是融入骨血了,我記不住,它們全部告訴了我。”他知道她的疑惑,緩慢的講道,“所以米雅,我不能跟你走。”
“你是混蛋。”阿修米雅瞬間紅了眼眶,淚水流下,她為了他努力學會了天羅的語言,她為了他不辭辛苦的照顧他大半年,每天怕他餓著冷著,她為了他花大錢給他尋來書解悶,她做了那么多的事,依舊換不來他半分情意。
情緒一時激動,站起身,跑了出去。
顧留白看著她的背影,最終沒有拉住她,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不是一個多情的人。
梅雨季節(jié),雨說下就下。
顧傾之他們剛到青鳳鎮(zhèn),雨越下越大,顧三不滿的看著天,這都是第幾天下雨了,他的衣服都濕了幾回,很不舒服。
“之之,我衣服又打濕了。”顧三扯著自己的衣服擠到顧傾之身邊委屈的說道。
田寶寶正在跟顧傾之說話,突然被人擠到一邊,無奈的看著此人。
這個人一路上就是跟自己過不去,老是背著顧傾之,偷偷欺負他。
比如拽自己的頭發(fā),搶他的吃的……
“恩,我正在跟田公子商量要不要買傘,這樣你衣服就不會打濕了。”顧傾之看著他說道。
顧三現(xiàn)在越發(fā)的粘著她,連野外露宿,他都一定要擠在她身邊睡,旁人從不懷疑他們是假夫妻,多半還是顧三的功勞。
只是賈貿偶爾感嘆兩句,顧三再長的好看,以顧傾之的能力,可惜了,她其實還能找到更好的。
顧三每每聽到這樣的話,總要跳腳。
別看他傻,關鍵時刻一點都不傻。
什么叫他不配之之,之之可是他的,誰都不能搶走,誰要搶,他就揍誰。
“奧,那就讓他去買傘吧。”顧三拉著顧傾之的手,又顯耀的在田寶寶眼前晃悠。
就好像一個拿著冰糖葫蘆的孩子像另外一個孩子顯耀一般。
陶小花是見怪不怪,當初顧傾之還說跟顧三哥沒有關系,明明就很有關系。
田寶寶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對方是一個傻子,他可不能跟傻子一般計較,讓顧傾之小瞧了他。
“傾之,要不你跟我一起買傘吧。”田寶寶沖著顧傾之討好的說道。
如果最開始他是仰慕顧傾之的相貌,那么接下來的路上,他是由仰慕直接轉為了敬佩。
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懂得很多野外的生存技巧,她教了他很多東西,當然大多數(shù)顧三會出來搗亂。
比起賈貿跟霍鐵稱呼顧傾之為顧夫人,他卻固執(zhí)的喊她傾之。
為此,顧三差點跟他打了一架,他不喜歡別人如此親昵的稱呼之之的名字。
最終以顧傾之出面,事情才平息。
她讓他們二人雙手放在頭頂,并且頭頂上各放了一個鳥蛋,站著不動半個時辰,要是誰敢把蛋打破,就等著她收拾他們。
她的話從來都不是玩笑話,兩人竟然乖乖的站了半個時辰……
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淚,等能動的時候,兩腿都麻了,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
自此,剩下的人越發(fā)小心的對待顧傾之,唯恐她也讓自己頂鳥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