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內。
白溪哭哭啼啼的闖進書房,小少爺這兩天一直低燒不斷,還伴有咳嗽。
請了大夫看過,開了點退燒的藥,原本會以為好點。
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小少爺課堂上昏倒。
而且……
“而且什么?”白修然擔心自己兒子的身體,著急的問道。
“而且……”白溪額頭都溢出汗,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白修然也不打算問他,站起來準備去看白晨軒。
“老……爺,你不能去。”白溪攔住他,這事該怎么說了,小少爺臉上,脖子上,甚至身上全是紅疹,這紅疹還在繼續增多,找來的大夫一見著模樣,就如同見鬼一般,嚇的跌落地上,瞬間爬起來就往外沖,邊跑邊說這是天花,會傳染的。
“讓開。”白修然臉色陡變,他如何不知道天花的厲害,可是無論如何,他都要去,那是他的兒子。
“老爺,你不能去啊。”如今的尚學堂早已被隔離,什么人都不讓進去,里面除了小少爺一個人,再無第二個人,早已有人將此事穿到皇上那去,只等著拿結果。
白修然怎么可能聽他的。
尚書堂大門前。
白家的人早已守在此處,他們也接到了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修然,你不能進去。”趙夫人,也就是白修然的親娘攔住他,她也很擔心自己孫子的病情,可是此時萬萬不可讓自己兒子冒險。
不然,孫子沒有了,兒子也搭進去,她也不想活了。
“娘,我必須進去。”白修然堅定的看著她,不管是不是天花,他都必須進去。
“不行。”趙夫人眼淚刷刷就掉下來,“我們等太醫來了,再進去好嗎?”
“不。”
他的決定從來不會受任何人而改變。
趙夫人現在徹底的淚眼婆娑,這孩子是跟在老太君身邊長大的,雖說對她很是尊敬,但她知道這孩子跟她生疏的很。
“修然,你干什么?”
白老太君一見自己最得意的孫子要進門,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派人攔住。
“太君,軒兒在里面,我必須進去。”
白老太君何嘗不知道,她最疼愛的小曾孫在里面,可是所有人都說晨軒染上了天花,她怎么可能讓白修然進去,“我去,反正我也一把年紀了,也算活夠本了。”
“不行。”
白家的幾個人紛紛阻止,老太君年事大了,怎么可能讓她去。
“我去。”白離陽站了出來,作為白修然的爹,白晨軒的爺爺,他去更合適。
“不行,我去。”白修然怎么可能同意。
“我去。”
“我去。”
“我去。”
白家的幾個人都吵著要進去。
“你們到底進不進去?”顧傾之打著酒嗝從轎子里下來,老遠就聽見一群人爭著要進去,不客氣的打斷,“你們要是不進去,我就進去了。”
晚上陪著喬神醫喝了兩盞酒,正吹牛了。
猴子就慌慌張張的過來,外面傳的沸沸揚揚,說是白丞相的幼子得了天花,那玩意可是會傳染的,好多人都不敢呆香陵了,想著出去躲幾天。
顧傾之聽著好笑,這怎么可能。
“這怎么不可能,人家鄭大夫親自診斷的,嚇的跑回來,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三遍,還在家里洗了,唯恐傳染上。”猴子惟妙惟肖的說著他聽來的。
酒都沒喝好,她就過來了。
“你怎么來了?”白修然蹙眉,不想跟她扯上關系。
“見我兒子。”顧傾之答的理所當然。
“哼,還真好心。”白瑤在一旁不滿的哼道。
“你回去。”雖說很意外她能來,但是白修然絲毫不領情。
“不回。”顧傾之輕飄飄的回了兩個字,一步一步的走到尚書堂大門前,芊芊食指推了推大門,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院內安靜一片,仿佛籠罩著死亡的陰影。
“小姐。”趙懷玲嚇的心都快蹦出來了,我的姑奶奶喂,如今這個地方,旁人都避如蛇蝎,她怎么就要進去了。
“御醫什么時候到?”顧傾之跨進大門,問著門外。
“馬上。”
“好,我在里面等他來。”說著,也不看眾人的神色,施施然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外面,白修然神色復雜起來,這個女人有史以來,第一次讓他看不懂。
門內,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顧傾之偷偷笑起來。
不是她顧傾之有多么圣母心,根據她從小聽到的故事,那個孩子要死也絕不是現在死,而且故事中,貌似也沒有說他得天花這段。
“嗚嗚~!”
黑暗中,一陣非常小聲的嗚咽聲響起,小小的,如同小貓嗚咽般。
白晨軒躺在書院某位夫子的書房內,里面有個隔間,是用來休息的。
他暈倒后,就送到那里去。
沒想到,昏迷見就聽見驚呼聲,說他得了天花。
緊接著,就是各種害怕的尖叫聲跟匆忙的跑步聲,再到后來,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周圍慢慢黑下去,屋內一片漆黑,他虛弱的躺在床上,等著死亡的降臨,雖說他只有六歲,但也見過一本書中提過天花,一旦染上,必死無疑。
畢竟還是孩子,饒是心性如何堅定,此刻也是害怕的。
時間越久,他的心越害怕。
到此刻,才徹底崩潰,慢慢的哭起來。
嗚嗚,好想來一個人,陪陪他,摸著他的頭,告訴他沒事……
自小,他就很羨慕別人家的娘親會很溫柔的摸著他們的頭,笑著說他們淘氣。
他爹雖說很關心他,白家的人也很寵愛他,可是他們卻并不像普通人家一樣,任他撒嬌任他胡鬧,他們會說,軒兒,你要好好讀書,你看看你爹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如何如何厲害,他們還會說,他們白家的人最重的就是禮儀,萬萬不可胡鬧。
所以他努力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只是心底那絲羨慕被他深埋某處,想來,也唯有一次,被顧傾之任性的拉著去承安寺賞牡丹,他是高興的。
“哈哈,白晨軒,你竟然哭鼻子,羞不羞。”
黑暗中,顧傾之幸災樂禍的嗓音響起,奇異的趕走了他心中的不安。
“哇~!你怎么才來。”他不知道這話中包含了多少的委屈與害怕。
一股淡淡的花香充盈在他的鼻尖,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抱住,聲音是他多年后想起來依然覺得最動聽的話,她說:“抱歉,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