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迷迷糊糊地跟著侍女進了一間廂房,一沾床,就睡了個昏天黑地。
夢中,她好像隱隱約約聽到了什么,斷斷續續,是歌聲。
那么凄然。那一瞬,她有種流淚的沖動。
朦朦朧朧的身影,孤獨無助的舞姿,杜鵑啼血般的歌喉,是在訴說著什么嗎?或者想告訴我什么。
但當她想走近時,那團迷霧卻一直橫在中間,無論她走多遠,那個身影始終若隱若現。
“癡兒......癡兒......去吧。”
一只無形的手強行將她推倒,而下面是萬丈深淵。
“啊。”林婳從夢中驚醒,驚魂未定。
隨手擦了一把汗,這..........到底是什么夢。明明好像很恐怖,但怎么.....怎么.......卻回想不起來。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初到三國,還不適應吧。林婳安慰自己道。
“姑娘可起身了。”一聲呼喚打斷了林婳的沉思。
“進來吧。”
兩三個侍女端著銅盆和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有一碗粟米粥,兩三碟腌制的小菜。
林婳疑惑道,“你們是......”。
“奴婢音笙。”
“奴婢甘棠。”
“奴婢月皎。”
(ps.《詩·小雅·鼓鍾》:“鼓鐘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
《詩·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詩經·國風·陳風·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在林婳詫異的目光里,音笙笑著回道,“奴婢是奉刺史大人之命前來服侍姑娘的。”
林婳呆愣住了。
服侍?作為二十一世紀共產主義接班人,她表示她不需要人服侍,她可以自力更生。
“不用......”林婳話還沒說完,只聽“噗通”一聲,嚇得林婳把話咽了下去。
三人慌張道,“姑娘.....姑娘不要趕我們走。”
看上去最小的甘棠,似乎才十一二歲,更是直接拽住林婳的衣袂,眼角含淚,好像要哭出了。
搞得林婳頭都大,無可奈何道,“我只是.....只是不習慣人服侍。”
你們能get到我的點嗎?
“姑娘,你留下我們吧。要不然陳刺史一定會責罰我們的。”
東漢末年人命如草芥,她們看上去都是窮苦家人的孩子,否則也不會這么小就被賣了給人當奴婢,怪可憐的。
罷了,罷了,如果自己拒絕了的話,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受到責罰。
囁嚅道,“我沒有趕你們走的意思。”
“真的嗎?”
林婳信誓旦旦地保證。
“多謝姑娘。”
“謝謝姑娘。”
物資貧乏的東漢,即便是易州刺史府的廚子做的粥也真不怎么樣。不是常吃的那種大米熬的軟軟糯糯的粥,而是混著粟米的粗糧粥,有點辣嗓子,小菜也是平淡無味。
林婳把粥吃得七七八八,方才噙了一塊味道古怪的蘿卜干。
音笙見林婳沒怎么動小菜,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這小菜可是不合胃口?”
“味道怪怪的。”林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們知道郭祭酒住在那里嗎?我想去看看他。”
昨天她把郭嘉當小白鼠給治了,也不知道他的病到底好沒好。
難得她有良心,想到還有售后服務,萬一只是治標不治本,她也得讓曹操趕緊找名醫調治,不然白白害了一條性命,她于心不安。
音笙看林婳急切的樣子,衣服都還沒換,笑著提醒道,“郭祭酒就住在東廂。姑娘換身衣服,奴婢帶您過去吧。”
林婳這才發現,她還穿著穿越那天穿的衣服。
她還得謝謝賊老天,讓她玩穿越,還知道給她換身古裝。
“好。”
東漢女子大多著襦裙,外著紗衣,下著紗裙。這易州刺史倒挺有眼色的,見林婳年紀小,送來的衣服大多是藕粉色,鵝黃色等明艷的顏色。上衣袖子很大,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機關”,怪不得常在電視劇中看到,有的官員時不時的從袖子里拿出竹簡什么的。襦裙也不是像現代仿的那種寬大飄逸,反而有點像魚尾裙,比較窄小,難怪看三國的女子走路都如此優雅,這想大步走,也沒辦法。
林婳挑了一件藕粉色的,上面沒什么花樣,看上去比較素凈,她可不想穿一身東北大棉襖風或者阿寶風。
“郭祭酒。”林婳試探地問道。
她不請自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失禮。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小丫頭。”
郭嘉正倚著床欞,翻閱竹簡。聽到林婳的聲音,大概能猜到這就是曹操口中的那個小仙子。
林婳見郭嘉面色紅潤,暗自松了口氣。
“你沒事就好了。”她也怕自己庸醫害人。
郭嘉放下竹簡,正經地拱手道,“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只是神情玩味,別管郭嘉表面上有多正經,這家伙骨子里就是個浪子。
這和他想象中的劇情不一樣啊!這古人不是講究知恩圖報,古書上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那救命之恩,豈不得以身相許。
當然,以身相許就不必了。但郭大鬼才,你就一句感謝就完了。不再說點兒什么?
“你真的是仙子。”正經不過三秒,郭嘉就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性格,悄聲問道。
林婳正神游太空,不經意就被嚇了一跳。
郭嘉,郭鬼才,咱好歹也是名傳青史的大才子,畫風要不要這么新奇?
林婳暗自腹誹,四兩撥三斤地反問,“郭祭酒覺得呢?”
郭嘉仔細打量了一番,吐出幾個字,“還真不像。”這個小丫頭片子,除了長得還算清麗,真的不像神話中的那種仙氣飄飄的仙人。
林婳感覺很無力,心里小聲道,“人靠衣裳馬靠鞍,穿的這么臃腫,真的仙人也被認成假的了。”
林婳右手輕翻,手心里慢慢長出一朵百合,笑著調侃道,“現在像不像。”
郭嘉臉色一肅,驚詫地伸出手,這么純凈的花,難道是天上的仙花。
(原諒郭嘉沒見過世面,古代種植百合大多是用來吃的,而不是用來觀賞,而且古代的百合花色沒有現代雜交的白百合花色來的那么純粹)
林婳把手上的花遞給郭嘉,左不過就是一朵花罷了,這樣的小法術,她以前經常干,不僅省了花錢,還裝飾了家里。給她那個孤獨的小屋增加點文藝風范。
郭嘉把玩著手中的花,似是不經意地問道,“小仙子以后有何打算?”
有什么打算?一提到這個問題,林婳也要抓狂了,來到三國,人生地不熟的,連最基本的字都不認識,更別說存活下去了。忽的湊到郭嘉跟前,眼睛漉漉地裝可憐,”要不你們收留收留我吧?曹公是丞相,應該也不介意多養活一個人吧。”
這話可把郭嘉噎到了,半天吐出一個字,“好。”他準備了一大籮筐理由想把她留下來,沒想到她倒自己說了,這個小仙子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林婳滿意地直點頭,“甚好甚好,郭祭酒大病初愈,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再見。”
說完,人就跑得沒影兒了。
林婳其實想得很簡單,她除了留在曹操這兒,還能去哪兒呢?孫權?劉備?孫權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劉備就算了吧,這位前半生顛沛流離,她可不想和他一起四處流浪。況且,曹操也不見得會放她走。那她識相一點兒主動提出來,豈不兩全其美。
看著林婳遠去的背影,郭嘉玩味一笑,看來以后不會無聊了。
郭嘉病愈后,曹操便返回了戰場。
現在林婳見的最多的人就是郭嘉,順理成章,兩人成了師徒,旁人若是能得到郭嘉的指點,指不定如何感激涕淋,但林婳肯定是羨慕不起來。
林婳無力地看著面前的《周易》,這寫的都是什么呀?
可憐的林婳小朋友在二十一世紀好歹也個高材生,但到了東漢,直接變半個文盲。
人生不易,婳婳嘆氣
心里落差太大,林婳無力地癱在石桌上,配上她還有著嬰兒肥的臉,倒是分外的可愛。
”小丫頭。”郭嘉一進來,就看到林婳把書扣在臉上,光明正大地偷懶,沒好氣地賞了她一個暴栗。
林婳揉了揉被彈疼的額角,幽怨地控訴,“郭先生.........”
自從兩人暗地里成了師徒,林婳就改口稱郭嘉為先生,當然,這也是郭嘉強烈要求的。被這小丫頭叔叔,叔叔的喊,郭嘉瞬間覺得自己老了好幾歲。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郭嘉深深懷疑林婳小朋友,婳婳,你真的是小仙子嗎?
這丫頭太呆萌可愛了,絲毫沒有神話里神仙的絕頂聰明。
但這小丫頭真是太對他胃口了。要不是林婳身份特殊,他都想直接問曹操要了這個人當書童。
“看完了沒?”
“木的。太難了。”林婳委委屈屈地癟癟嘴,像做錯事的小媳婦兒一樣低著頭
我看字都看不懂,更別說成段成段的文言文,你連個標點也不寫,我一邊看還要斷句,這是要整死我的節奏啊。
郭嘉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面前的小團子的額頭,他這是給自己撿了個麻煩,無奈道,“你啊。”
郭嘉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這個人兒將會他一生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