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容真人冷笑一聲:“你還賴上我了不成?”
姜小樓絲毫不覺得尷尬,討好地笑道:“我和我二師兄很像的,您不考慮一下?”
閆無情能被丹玉峰長老手下,師兄妹一脈相傳,她自然也能。
至于被玄容真人黑臉,丹師都是這種脾氣,若能拜一位這樣的丹師為師,姜小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顏面。
“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說這樣的話。”玄容真人看向姜小樓的眼神帶著微妙的憐憫,“無情和你不一樣,你也不要和他一樣。我的話一直作數,若你做出了離開鑄劍峰的決定,盡管來找我。”
姜小樓一怔,問道,“那我還能向您請教丹道上的疑問嗎?”
玄容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可以。但依丹師規矩,不能得真傳。”
說罷,他收起陣法離去。
……
姜小樓從陣法里出來,就看見不遠處的林殊和閆無情。
“二師兄?”
她眼神和林殊交流了一瞬,林殊搖了搖頭。
林殊并沒有用那張符箓。至于閆無情來意如何,他也不知道。
閆無情依然板著臉,只有因為御風而凌亂的衣角才能看出來他其實是急急趕過來的。
玄容真人那句關于閆無情的暗示姜小樓還沒想明白,乍一見閆無情,不由愣了一瞬。
為何不要和他一樣?
閆無情問道:“玄容師叔找過你了?他說了什么?”
“真人問我愿不愿離開鑄劍峰拜他為師……我當然沒有答應1
師兄都問了,姜小樓自然要直言,再表一表忠心。
然而閆無情聽到這句話,看起來也沒有高興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姜小樓和玄容真人的對話始末,只是用一貫冷漠的語氣道:“你應該答應他的。”
姜小樓不解,“為什么?他要我離開鑄劍峰才能拜他為師。”
她茫然地看著閆無情,不明白他是緣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若是姜小樓答應了玄容真人,那其實就可以視作叛離,在任何地方,這都不是什么受歡迎的事情。
“鑄劍峰不適合你。”閆無情沉著臉道,“師父閉關之前曾經叮囑過我,若是玄容真人要求收你為徒,便讓你隨他走。既然你拒絕了……”
他頓了一頓,沒把話說出口。
這是鑄劍峰主的意思?
姜小樓完全不明白鑄劍峰主這是在想什么,鼓勵本脈弟子叛離,對他能有什么好處?
她沒有看到,在他們二人身側的林殊聽聞此言,臉色卻微微一沉。
閆無情又道:“玄容師叔那一脈丹師傳承艱難,因為那一脈都是冰靈根,丹法奇詭,但也能煉出常人不能煉的靈丹,在修真界地位很高。若能入玄容師叔門下,于你而言是一件幸事。”
他還在鼓勵姜小樓拜師玄容真人。
姜小樓不語,卻是想到了一件她方才沒有想到的事情。
冰靈根在修真界確實是數目稀少,整個劍宗也只有她一個,所以她是奇貨可居,玄容真人說出一直作數的話也不奇怪,不然換另一個人,哪怕是丹道天才,丹師被拒絕了一次也絕不會提第二次。
那她剛入門那日,鑄劍峰主烤了玄容真人的靈雞,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就算玄容真人在閉關不知道宗門內有一個冰靈根,等他發現自己的靈雞被吃了之后,也會發現新弟子里面有一個這樣的資質。這一脈傳承不易,他一定志在必得。今日他就是準備好了要先為難或者考察一下姜小樓,再讓她拜師。
鑄劍峰主又給閆無情下了那樣的吩咐,就像是他早已預料到了一樣。但他這樣吩咐了又自己跑去閉關,也不說什么時候出來,完全不管后續,這又是為什么?真心也好,試探也罷,總不能扔個雷就跑了吧?
她這個便宜師父,真的讓她越來越不懂了。
……
閆無情把姜小樓和林殊送回鑄劍峰,最后道:“玄容師叔那里你再考慮一下,我也會去勸說他。小師妹……我不希望你是我的小師妹。”
說罷,他就匆匆走了。
姜小樓楞在原地,簡直想給他一錘子。
閆無情最后那句話其實不算傷人,姜小樓也沒有很傷心,她只是怒火噌得一下就上來了。
因為景鴻楨那個狗東西也這么說過!
夢里那個姜小樓靈根出問題的時候,景鴻楨就是這么勸她離開鈞弦峰的,一臉的大義凜然,滿身的浩然正氣,然后用那種看似關切但其實最傷人的話來勸她。
什么留在鈞弦峰對她不好,劍尊弟子太招人恨了,不如離去。當然如果能把修為留下那就更好了,乖乖做個凡人吧。
信你個鬼!
景鴻楨當然是不懷好意,只想趕走這個讓他蒙羞的師妹。但姜小樓也知道,閆無情和他不一樣。
閆無情一路上只憋出來這么一句重話,甚至都不敢看姜小樓的反應就跑了。
想當個趕她走的惡毒師兄都當不好,只能靠冷著臉來掩飾情緒。
姜小樓沒有因此怨他,只是還是很氣罷了。
一個兩個的,包括鑄劍峰主,全都拿著自己的主意來安排她的道途,就算是出發點是為她好,可憑什么呢?
……
林殊忽然道:“他的劍心被人摧毀過。”
“……什么意思?”
“有人折了他的劍,碾碎了他的劍心,讓他從此以后再也無法重歸劍道。”
林殊語氣淡然,像是不知道自己砸下的是一個怎樣的驚雷。
姜小樓猛然睜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這就是玄容真人說讓她不要和閆無情一樣的原因嗎?
折斷劍修的劍,摧毀他的劍心,這是斷道之仇,下手的人何其狠毒!
她艱澀地問道:“……是因為他學了鑄劍峰的劍法?”
“對。”林殊頷首,“所以,他才要你離開。那個丹師是凝冰一脈的丹師,如他所言,這機會確實不錯。”
他一邊說著不錯,一邊語氣里卻帶著嘲諷。
“……是浣劍峰的人干的嗎?”
毀其道,卻沒有要了他的命,更像是為了斷此劍一般。這樣的事情,只有懷有仇恨的對手才會去做。
“也許是。”林殊道,“現在你知道了這些,你打算怎么做?去那個丹師的門下嗎?”
姜小樓肅然道:“當然是坑光浣劍峰的靈石,再打爆他們了1
林殊沒有表情地表示了肯定,“不錯。”
林殊往藏書閣的方向走,姜小樓也顛顛跟了上去。
她做出決定的時候并沒有猶豫。
且不說她已經在鑄劍鋒得到了主修功法《鑄劍術》。另一事閆無情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鑄劍峰現在有這一位祖師在,浣劍峰若是真的欺人太甚,林殊會放著不管嗎?藏書閣有三百道藏,玄容真人有嗎?
她要是就這么跑路了,那才是大傻子一個。
……
“劍法之道上,我只能再教你一劍。”
林殊手執木劍,劍意卻已然散發出來。
“此劍無名,亦找不到傳承跟腳,我也并不算真正學會了這一劍,只是借用一二,你看好了。”
姜小樓目不轉睛看著他,只見林殊執劍,卻是直直向她劈來,姜小樓一驚,然而她避無可避,動彈不得,甚至心中也有隱約的感覺——這不是她能躲開的劍,或者說,這不是能躲開的劍。
她站在那里,劍意繞頸而過,就像是真的被殺死了一次一樣。
姜小樓緩過神來,才意識到背后已經滿是冷汗。
她明白林殊所說的他也沒有學會這一劍的意思了,就如同林殊教學的方式一樣,他一定也曾被這樣的一劍的劍意斬過,才能以劍意來影響姜小樓。
“此劍……何人可以一戰?”
姜小樓怔怔問道。
當世公認的劍法至強是劍尊重華,恰好她有被重華斬過的經歷。
劍尊很強,但并非不能敵。
此無名劍卻非如此。
“這就嚇破了膽?”林殊平靜道,“這一劍的主人,已經被殺死了。這些事情離你還遠,你只要練好你的劍。”
“世上沒有不可戰之人,縱然是……”
林殊忽然收住了聲,不過姜小樓也沒有注意到。
姜小樓深感慚愧的是她居然真的被嚇到了,但又很快痛下決心一定要在擂臺之前學會此劍。
這一劍很適合她的要求,尤其是在以低境界對戰更高境界的時候,因為它并非由劍氣來決定高低,姜小樓甚至懷疑,若是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能領悟幾分劍意,也能逆伐修道之人。
姜小樓執木劍,回憶起林殊一劍襲來的感覺。
這感覺當然并不好,就像是在反復回味自己是怎么被殺死的一樣,但是那一劍的劍意,也就在此之間。
姜小樓額頭上沁出冷汗,閉目神游一般,向前推出了一劍。
林殊一直在一旁看著她,有些微訝。
這一劍看起來不倫不類,失其形,缺其神,但已經有了“意”。
這與劍道天賦高低無關。縱然是天生劍心,在這方面也沒有優勢。
這代表著姜小樓的意志已經能和這一劍的劍意相融,然而她還是第一次學到此劍,這樣的人,即使是在他那個年代也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