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逛逛，其實也只是在附近的山頭上轉轉。

看的出來，這里還是與世隔絕的狀態，站在山上一眼望過去，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平房，遠遠的路上有人騎三輪車走過，揚起大片黃色的灰塵。

“你怎么會想到在這兒建一座小學的？”橫豎閑著無聊，蘇意言開口問道。像左以墨這樣的大人物，平日里做慈善，捐教學樓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但是一般大多數的人都是只是負責付錢吧？看剛剛那些學生的樣子，似乎對左以墨并不陌生，看起來，應該是經常來的樣子？

“其實這個想法，最開始是小琬提出來的。”左以墨轉過身子去看著下面的綠瓦房子，“小琬不想回家，一次偶然的機會來了這里，她說她要在這里定居，她說她喜歡這里的人和物。”

“……唔，”蘇意言看著此刻散發著心疼氣息得左以墨，他在心疼琬琬嗎？他很喜歡琬琬嗎？想了想剛剛左以墨那些篤定的話，蘇意言頓時有些明了，她微微垂下頭，沒有接話，卻不知道為什么心情驀然低落了下來。

“你怎么了？”左以墨轉身就看到了蘇意言的頹廢，皺皺眉頭，伸手去探了探蘇意言的額頭，“不舒服么？”

被左以墨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的蘇意言下意識地后退兩步，拉開距離，這才回過神來訕訕地笑道“沒，沒有。”

這個樣子，分明是有心事。

挑挑眉，左以墨識趣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看向山下，突然問起一個聽起來和上一個話題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說，深深愛過的人，真的會有那么輕易就忘記嗎？”

“……”蘇意言一時不能回答，她的腦子一陣恍惚，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林風的臉。

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再記起來林風了，現在再回想起來，印象最深刻的，不過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那是她的裸照被爆出之后的事情，她被千夫所指，躲在她買的本來打算結婚用的房子里面，終日惶惶不可度日。林風作為她的男朋友，她給他打電話，沒一個能打得通。

林風從蘇意言的世界里面消失，可是在失蹤一個多月以后，他回來了。

帶著他的新歡，她的好妹妹，蘇意羽，回來了。

蘇意言想過很多林風回來了之后的情景，唯獨沒想過那一種。

林風對著她露出了諷刺到了極點的笑容，話里是滿滿的惡意。

“那天晚上的藥，用的還舒服嗎？”

那句耳邊呢喃般的話語成了她的噩夢，每每午夜夢回，她都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

孤苦無依，舉目無親。

“不能吧，”蘇意言沉默了片刻之后，還是開口回答了左以墨的問題。

如果因為恨而分開，濃重的恨會積壓在心頭，如果因為別的，愛過的人始終是愛過的人。

或許，不愛了就是不愛了，但是，還愛著的時候，那些關于心底最甜美的回憶，始終會保留在心底。

陪伴著這顆心，到這一世的終結。

“是嗎？”左以墨笑了笑，手插進兜里，面上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也是這么覺得的，也許是會忘掉的，但是那個過程，絕對不會好受。”

蘇意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真心的愛一個人，就是把他刻上了心臟，便是融入了骨血。

想要忘記，就要一寸寸地挖下那個人的名字，生生剖出骨血。

那樣的過程，怎么可能會好受呢？

長久的沉默之后，左以墨再次開口，這次說的，卻是顧清琬的過去。

“你知道嗎？如果沒有出意外，小琬現在，應該是在巴黎，做著她最愛的，珠寶設計師。”

顧清琬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是注定一生榮貴的。

她的母親是國際有名的珠寶設計師，也是國內最大的珠寶企業“歸夢”的創始人。她的父親，是帝都政界之貴顧家，唯一的正統繼承人。

顧家從來信奉女孩富養，男孩窮養的政策，所以與她的哥哥顧朗從小被逼著學習各種知識不同，顧清琬有一個非常幸福的童年。

她是顧家的千金小姐，也是顧家人心里的小公主。

在自己的母親的熏陶下，顧清琬對珠寶設計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在這一行里的天賦，也越發地顯現了出來。

顧清琬十八歲的時候，設計的珠寶就在法國珠寶周上大出風采，美國時尚周刊甚至大肆宣告，顧清琬終究掀起時尚界新一輪的珠寶熱潮！

顧清琬本該前途無量，然而這一切，都毀在了一個男人的手上。

那個男人，是顧清琬長到這么大，唯一喜歡過的一個男人。

像每個話本里的千金小姐和窮書生的故事一樣，嬌俏可愛的小姐愛上了勤奮的窮書生，從此非他不嫁，排除千難萬險，不惜與家里決裂，最終成功地踏入婚禮的殿堂。

如果這是童話，故事就要結尾在雙雙入教堂的那一刻了。

可是，生活從來不是童話。

窮書生或許是愛著小姐的，但是，他更愛小姐背后的勢力，那是他平步青云的保障。

可是小姐與家里決裂了，窮書生的美夢泡湯了，他開始夜不歸家，開始對小姐冷言冷語，話里話外都嫌棄她是個什么都不會做的千金大小姐。

小姐當然還是很愛自己丈夫的，所以她放下了千金小姐的架子，開始努力地學習著做家務，她以為丈夫婚后的變臉，來源于她的嬌貴。

所以她甘愿放下身段，為心愛的人洗手作羹湯。

似乎是有效果的。

丈夫待在家里的時間越來越長，對她雖然回不到談戀愛的時候的甜蜜，卻也是不同于往日的粗暴，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而那個小姐，也懷孕了。

對于這個愛情的結晶，小姐非常高興，更高興的，卻是她的丈夫。

左以墨住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突如其來的空白讓蘇意言的心下一沉，后面的事情，怕就是顧清琬來到這里的原因了吧……

“你看那里，”左以墨伸手指了一個方向，臉上的表情染上一絲死寂。

蘇意言看過去，那里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墳墓，不是很大，似是……嬰兒墓。

“小琬懷孕七個月的時候，那個人在她的飯菜里，下了墮胎藥。他想靠早產出來，身子虛弱的孩子，搏一個被顧家接受的機會。

但是那個藥，出了問題。

”小琬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孩子生下來了，小小的身體像只貓一樣，我們接到消息過去的時候，已經只有出的氣了。”左以墨看著墳墓的方向，臉上淡淡的神色，“在保育箱里過了三個小時，死了。”

“小琬的身體其實一直不是很好，她的身體虛，本來，懷孕就有危險。顧朗連夜調了帝都的醫生過來，才險險地保住了她的命，不過，她再也無法懷孕了。”

左以墨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眼里冰冷一片，帶著滔天的恨意！

“那個男人，在小琬被下病危通知書的時候，在酒吧和女人狂歡！”

沒人能知道他跟著顧朗找到那個包廂時，看到那個男人坐在里面，身下壓著一具白花花的女性身體的時候，他有多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