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有什么主意了?”黎欽心道他怎么沒想到巫陽?巫陽可是鬼市之主,當年仙魔大戰時,巫陽收集的情報立下汗馬功勞,他的鬼市可是情報販子的聚集地啊。
巫陽親了口黎欽,“殿下,微臣需要一點獎勵。”
黎欽嘴角一彎,他笑得像個小流氓,湊近巫陽大美人,“你要什么獎勵啊,愛卿。”
巫陽眼底一暗,低頭吻上黎欽的嘴唇。
兩人在書房里抱著吻了一番,然后黎欽氣息不穩的看向巫陽,他道:“這算不算獎勵?”
巫陽的視線牢牢黏在黎欽身上,他虔誠道:“這對微臣來說,是莫大的恩賜。”
黎欽眼底一怔,他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濃烈感情,和深刻的執念,這令他產生了一種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感覺。
“看你是有備而來,說吧,你查到了什么。”黎欽耳尖紅紅的,努力正色,他道。
巫陽修長的指尖落到黎欽的耳朵,黎欽別開頭要躲,但當微涼的手指觸碰到時,他又覺得冰冰涼涼十分舒服,好脾氣的聽著巫陽說話。
“禹帝已死,不過他留下著作中,曾提到一句話。”
黎欽心道,當年鯀曾幫舜治水,按道理來說,名流千古治水佳話的主角應該是鯀,為何會變成了大禹?大禹與鯀、舜走得極近,對當年的事必定比旁人更清楚,把查的方向對準大禹,必定能事半功倍。
“‘舜殺鯀于羽山,吾繼承其位,實乃有愧。’想必,鯀死的地方就在羽山。”巫陽道。
黎欽想到什么,他道:“當年我被冤枉殺死舜君,父神曾下令將我發往羽淵,而羽淵正位于羽山。”
巫陽道:“如來佛祖曾向東皇大人求情,羽淵為腐池,周圍寸草不生,比人界和鬼界之間的幽冥澗更恐怖,駭人,希望東皇大人另做處置,但最終判決依舊未改。難道東皇大人心中另有決斷?”
黎欽道,“到時候去了就知道了。”
巫陽親了親黎欽,從懷里取出一個錦囊,錦囊的香味與巫陽的一模一樣,都是茶蕪香的味道。這種香比起沉水香,淡的幾近于無,可一旦嗅到它的味道,就再也忘不了那一瞬間的驚艷。
“殿下,微臣同您一起前往羽淵,這個香囊請隨身帶著,危難時能救您一命。”巫陽道。
黎欽狐疑看著錦囊,想起上次被天兵團團圍住,當時巫陽的錦囊里寫著:求饒,等救援時,他氣得要吐血,不會這次也是這句話吧?
“寫的是什么?”黎欽要拆。
巫陽按住他的手,輕輕笑了笑,“不許看,關鍵時刻,才有作用。”
黎欽把錦囊貼身放好,“好,要是再讓我求饒的紙條,本殿下絕不饒你。”
巫陽溫和笑道:“遵命,殿下。”
*
“殿下,巫陽大人,天界的馬車只能將二位送到這里了,前面便是羽山,二位一路小心。”神官的馬車停在離羽山最近的一處山腳,朝黎欽和巫陽拜別。
黎欽身上九道罪枷全部解開,他從未感覺過如此神清氣爽,他道:“放心,你回去吧。”
神官驅駛著馬車,緩緩向天上駛去。
他們前方有一座山,山上幾乎毫無綠意,遠遠看去像是由各種各樣的巖石堆砌而成,連一兩株枯枝的影子都見不著。
這一路前進的很壓抑,黎欽的心情似乎受到這里環境的影響,變得有些暴躁。
以兩人的腳程,不到一個早上,便走到了羽山,羽山像是被六界丟棄的垃圾,幾乎每十步,都能看到一潭腐壞的池沼,濃稠的水里裹著泥,大型野獸的尸骸淹沒其中,露出一片枯骨。
幾只干瘦的禿鷹停在骨架上,拿陰沉的目光盯著黎欽。
黎欽一轉頭,禿鷹連忙展翅飛起,留下一地暗淡的羽毛。
走走停停到了晚上,巫陽道:“殿下,安全起見,我們白天再出發。”
“找個山洞休息。”黎欽想了想,他又道,“愛卿,你覺不覺得這里的路很熟悉?”
巫陽似乎也有同樣的疑惑,他道:“再走走看。”
兩人十分有默契,黎欽在前,這里的場景正是在攝魂鈴中見過的,乃是有虞部落面臨食物危機,鯀與舜一同尋找食物的弼山。
弼山為什么會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羽山?
還說這里只是像弼山,并不是真正的弼山。
但最后的山洞印證了黎欽的猜想,他們正在重走舜和鯀走過的路,這里就是弼山。
山洞里。
巫陽去找柴火,黎欽則在山洞內打量。
那個曾經不斷涌出鮮魚的清潭一片渾濁,水受到詛咒,像是由尸體化成的惡水,漆黑濃稠,不知其中藏著什么邪惡的東西,能將人拖入其中。
黎欽撿了塊石頭,往水里一拋。
只聽斯拉撕拉數聲,石頭頃刻化為一道青煙,被腐蝕的渣都不剩。
“竟然連石頭都可以腐蝕。”黎欽暗道,“這水比幽冥澗天然形成的泥潭更恐怖。”
“殿下,請到微臣身邊。”巫陽抱著一團柴火走進山洞。
黎欽看著巫陽忙活,他笑了笑,“你敢讓我過去?你怎么不過來。”
巫陽道:“行,您如果想枕著一潭腐水睡覺,微臣便將火堆生到水潭邊。”
黎欽話雖如此,還是自己走了過去,靠著巫陽坐到地上。
巫陽的后背幾乎承受著黎欽全部的重量,黎欽一米八幾,又是個成年男人,重量自然不容小覷。但巫陽依舊溫和的笑著,他將枯枝擺好,施了法術,山洞內瞬間充滿光明。
黎欽朝外看去,人間的黃昏起碼有半個時辰的過度,然而羽山卻沒有黃昏,像是有特殊的結界,黑夜瞬間淹沒整座大山。
“對于鯀來說,這里是第一次和舜君親近的地方。”黎欽改枕在巫陽的腿上。
巫陽也看到了那時的記憶,他道:“是。”
兩人就這么相互偎依的休息著。
黎欽枕得太久,腦袋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動了動,巫陽干脆將黎欽整個人環在懷里,“殿下,別亂動。”
地上是硬石頭,巫陽懷里又暖和又柔軟,黎欽放松身體靠著巫陽,他心道,比起鯀的不幸,黎欽覺得他和巫陽簡直無比幸福。
夜里。
山洞外狂風大作,大雨如注,雷聲大作。
隱約之間,洞口傳來一陣細微的呼喚。
“冬季要來了……食物沒了……山洞的潭里有魚,里面的朋友可以幫我抓一些出來嗎?”
黎欽頓時睜開眼。
冬季?現在人間正是初春,春雪消融之際,怎么會是冬天。
“部落里的人要餓死了。”
轟隆隆——
洞口忽然一陣雷電劈來,電的閃光照亮了站在那里呼喚的人——
黎欽瞳孔一縮,差點被山洞口駭人的場景嚇著。
那人衣衫襤褸,頭發凌亂的遮在臉上,由于洞口不大,他整個人——不,整個魂體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
“你們不拿出來,我就進去了。”魂魄的臟發下,一雙眼珠子格外突兀,他的眼白比黑色部分更顯眼,有種暴突的猙獰。
巫陽和黎欽早已經醒了,他們互看一眼,都不出聲。
“我進來了……魚……我來拿魚了,有虞部落這個冬天不愁了。”
魂魄腳底全濕,他路過的地方留下大塊水跡,像某種分泌粘液的蠕蟲。他準確無誤的走到潭水邊上,趴在地上,伸手去撈潭水里的魚。
撈了半晌,他從里面拽出一個東西。
黎欽瞇起眼睛,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一條魚!
魂魄黑白分明的眼仁往兩人的方向一移,像是生怕他們會搶走這條魚,暴突的眼睛里閃爍著兇光。
黎欽與巫陽咬耳朵,他道:“潭水能腐蝕石頭,這條魚有古怪。”
巫陽把手搭在黎欽腰上,輕輕拍了拍,示意繼續看。
魚離了水,還在活蹦亂跳,這讓魂魄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魚的身上。他盯著魚看了半晌,突然一張口,咬上魚背。
潔白的牙齒破開魚背,魚新鮮的內臟破肚而出,他沒放過魚的任何一滴血,一根骨頭,將魚從頭到尾全部吃了個干凈。
黎欽只覺得反胃,雖然都是假的,他仿佛還是能聞到那股腥濃的魚腥臭。
魂魄又惶恐的盯了他們一眼,見他們沒動靜,轉身繼續去潭里撈魚。
這次撈魚似乎非常不成功,他嘴角的唾液因為身體前傾,一滴一滴落到潭水里,他脖子伸得極長,由粗暴變得慌亂,“魚呢?這里明明在不斷涌出新鮮的魚!”
魂魄瘋狂站起來,沖黎欽和巫陽大喊:“是不是你們把魚全部吃了——”
黎欽不動聲色看著魂魄自言自語。
“肯定是你們,鯀親自帶我來的,他說這里有好多魚,整個冬天都不用愁了,只要把舜和大部隊分開,給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就讓有虞部落順利度過這個冬天。”
“鯀不守承諾,他明明說要提拔我當長老,他卻被長老們聯手抵制,他自己都保不住自己,還怎么給我機會?”
“我要將他藏在心里的秘密曝光,他那個卑微的雜-種,竟然喜歡舜?——哈哈哈,天大的笑話。”
魂魄眸光壓低,怨毒的眸光看向黎欽,語無倫次,“你竟然把我關起來,生生餓死?但沒想到吧,我又活了,永遠也死不掉了——我要報仇,殺了你!”
說完,意識錯亂的魂魄向黎欽的方向襲來!
黎欽和巫陽坐在原地,動也沒動。
就在魂魄沖來的瞬間,潭里忽然躍出一條巨大的魚,魚張開血盆大口,它口里層層疊疊生滿利齒,如深淵巨口,一口將魂魄從頭到腳瞬間吞沒,然后又跳回潭里,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