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陽,把繩子解開。”黎欽往后扯,暗自和巫陽較勁。
巫陽握繩的手已沒入袖口,他墨發(fā)飛揚(yáng),清冽誘人的氣息直撲黎欽鼻間。
“這一路不安全,未免您走丟了,等安全回家,再解也不遲。”
黎欽鳳眸里折射出銳利的光,他看向巫陽,“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
巫陽垂下眼簾,青灰色的眼睛看著捆仙繩,視線像是黏在繩子上半晌,方才朝黎欽笑道:“開個玩笑,殿下,微臣這就為您解開。”
黎欽一臉狐疑,他覺得巫陽絕對不想解開繩子,或者絕不想那么輕易解開。
難道他有那方面的癖好?
黎欽活了六千多年,自然見多識廣,六界各個種族的生靈都有怪癖,比較好“□□”那一口的還是不在少數(shù)。
想著想著,黎欽暗自揉了揉手腕,離巫陽遠(yuǎn)了一點(diǎn)。
巫陽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遲緩,與他平素清冷淡漠的模樣有些不同。
“殿下,您手腕上的傷,自己回去處理妥善吧。”巫陽一解開繩子,便同樣與黎欽保持距離。
“知道,我走了。”黎欽已經(jīng)拉上兜帽,遮住他那雙極其好看的眼睛。他把手往衣兜里一抄,高挑的身子像貓一樣躍到就近的柏樹之上,他高高在上的看了眼巫陽,捉摸不透這人在想什么。
回到家時,天光破曉。
黎欽一進(jìn)門就聞到股濃郁的血腥味,他看向沙發(fā)上幾乎縮成一團(tuán)的人。
龍泫緊閉雙眼,胳膊搭在額頭上,兩鬢之間冷汗涔涔,像是在一場恐怖的噩夢。
“龍泫,你怎么了。”黎欽輕輕推了一把龍泫的胳膊。
龍泫一下子從夢中驚醒,琥珀色的瞳孔緊縮,他幾乎從沙發(fā)上一蹦而起,清朗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他低吼一句:“別碰我!”
黎欽從來沒見過龍泫如此失態(tài),他推開堆了一沙發(fā)的醫(yī)療用品,一屁股坐在上面,道:“說說,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龍泫脆弱的幾乎要繃斷的神經(jīng),在聽到黎欽的聲音后逐漸放松下來,他屈膝長腿,以掌心揉額,“沒什么,就是夢見快要忘記的事情了。”
黎欽左腿搭右腿,腳腕動了動,他眼皮一掀,看向龍泫的腰腹,“我是說你身上的傷。”
龍泫蒼白的嘴唇發(fā)抖,眼底滿是郁色。他最終搖了搖頭,“殿下,可以不說嗎。”
黎欽腳腕懸停在茶幾下方。
硬要說,龍泫是個正直善良,耿直的龍族,響當(dāng)當(dāng)?shù)挠矟h。與黎欽以往認(rèn)識的龍族截然不同。比如,他師弟龍極,跟他一同拜師于云中君,幾千年下來,得到云中君真?zhèn)鞯姆撬獙佟?
憑借強(qiáng)硬手腕橫掃龍族,用極短的時間成為龍族首領(lǐng),龍極是他們這一代里,除了巫陽之外最有出息的。
黎欽看向龍泫與龍極有些相似的臉,猜到他們之間絕對有非比尋常的關(guān)系。
他不著痕跡恩了一聲,語氣也軟了不少,“行,但真有什么事別一個人扛著,本殿下替你做主。”
“殿下,您不怪我了嗎?”龍泫抬眼。
黎欽想,這龍還真是耿直的要命,要是腦袋激靈一點(diǎn)的,直接順勢把這一頁翻過去了。況且玉麒麟認(rèn)識巫陽他都不介意了,還介意龍泫作甚。
“不,一碼歸一碼。硬要說,我應(yīng)該向你道謝。”黎欽道。
龍泫低下頭,“殿下,我應(yīng)該做的。”
黎欽檢查了一下龍泫的傷口,看他包扎的不錯,便用酒精把自己手腕上那一點(diǎn)擦傷處理完,同時把今晚的經(jīng)歷跟龍泫說了一遍。
龍泫乃是龍族,除非是壓倒性的實(shí)力,否則在水里幾乎是無敵的。
“如果我在,絕對不會讓‘水神’逃走。”龍泫沉聲。
黎欽像兄弟一樣拍了拍他的肩,道:“在那場幻境之中,祭司召喚‘水神’助楚軍取得勝利,‘水神’棲身于楚江。明天跟我去楚國舊址郢都走一趟。”
龍泫點(diǎn)頭,“明白,殿下。”
*
第二天。
黎欽與龍泫包機(jī),前往郢都舊址。
來接機(jī)的是當(dāng)?shù)氐膶?dǎo)游,一個非常熱情的男人,他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的快,一眼就看出兩人中說了算的是黎欽,一路都在巴結(jié)招呼黎欽。
黎欽一點(diǎn)不擺架子,他穿著件高檔真絲襯衫,跟套了普通T恤的矮胖子一會兒就聊熟了。他笑道:“吳老哥,這紀(jì)南城有些什么地方比較出名?帶我們到處走走。”
老吳白天帶著他們在城區(qū)里閑逛,又帶著他們品嘗當(dāng)?shù)刂男〕郧G州魚糕,冬瓜鱉裙羹,蓮藕排骨湯等等。
黎欽無論是當(dāng)天界太子,還是“六界最兇惡”的通緝犯,他都相信蒼蠅館子里有美食,可是他腸胃實(shí)在不行,吃一點(diǎn)不健康的東西就會犯病。他忍著嘴饞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問老吳:“吃也吃了,逛了逛了,這里有沒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
老吳正在啃排骨,一聽黎欽說的,忙把手指上的油嘬干凈,他道:“不一樣的?”
黎欽嘴角彎著,眼角上翹,“是啊,比如什么靈異啊之類的。”他微微偏頭,下巴一點(diǎn)沉默不言的龍泫,吊著眼角笑道:“我這朋友喜歡研究什么民俗,靈異學(xué)之類的,你帶我們開開眼界唄。”
老吳似乎好久沒見過這么獵奇的旅客,他用紙抹干凈嘴,一拍大腿,本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原則湊近黎欽,隔著飯桌對龍泫道:“有倒是有,不過不是什么靈異,就是這里是楚國郢都的故地,埋了很多楚國達(dá)官貴人的尸體,政-府這邊才出土了兩具,一男一女,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晚了,晚上出門不安全,我明天帶你們?nèi)タ纯矗俊?
黎欽敏銳的注意到老吳的神情,尤其是在說天晚了的時候。
明明現(xiàn)在才六點(diǎn)半,怎么算晚?就算天黑了,他們?nèi)齻大男人,難道有什么好怕的嗎。
黎欽試探道:“我這兄弟性子急,看不到有意思的就一直煩我,今晚咱們就去看看。”
老吳喝了一口茶,他看向黎欽,眼神還算真誠,他道:“不瞞您說,這里晚上挺恐怖的,有好幾個人夜里走路撞了鬼,白天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瘋了。您這是外地人,聽說本地鬼專門找外地人欺負(fù),我們明天去吧,老哥哥真心為你們好。”
黎欽聞言,他抿起唇角,小臉在夕陽照射下完美無瑕,連個毛孔都沒。他與龍泫對視一眼,后者默契的點(diǎn)點(diǎn)頭。
回到當(dāng)?shù)匾婚g豪華公寓,等待夜幕降臨。
凌晨零點(diǎn),月光的光被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幾只烏鴉在撕心裂肺的叫,似乎在幸災(zāi)樂禍。
黎欽與龍泫打開房門,從二樓往下走,發(fā)現(xiàn)公寓大廳大門緊閉,看門的保安躲在小房間里,怎么叫也不肯出來開門。
“一般聘請的保安都是退伍軍人或者有力量的中年人,”龍泫道,“怎么這人怕的跟烏龜一樣。”
黎欽原本想把保安抓出來,再問問情況,不過看現(xiàn)在這個樣子,保安估計鐵了心不理他們,手里攥著個電話,像是隨時打算報警。
“要么是做賊心虛,要么是真的有恐怖的東西。”黎欽下令,“翻窗戶。”
“龍泫,你覺不覺得這里晚上和白天似乎不太一樣。”黎欽走在前面,他換了一身騷包黑風(fēng)衣,他個子挺拔,模樣格外帥氣。
龍泫微微蹙起眉,隱隱不安,“是的,我記得從公寓出來應(yīng)該有一排房子,可是這里怎么會變成了一條街?”
他們面前有一條黑洞洞的街道,不知是晚上溫度較低而產(chǎn)生霧氣蒙蒙的效果,還是別的原因,這里煙霧繚繞,如同置身幻境。
兩側(cè)的房屋緊閉,似乎常年無人居住。
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黎欽發(fā)現(xiàn)這里逐漸有光,他抬頭一看,街口牌匾上用楚國古老的文字寫著:郢都。
“奇怪,今天早上看到的明明是漢字。”黎欽眉峰輕輕蹙著。
“殿下,這可能是幻術(shù),進(jìn)去之后千萬小心。”龍泫道。
黎欽也發(fā)現(xiàn)了,也許這里的人晚上根本不是鬼打墻,而是走進(jìn)了幻術(shù)之中。
“賣糖人咯,好吃好看的小糖人,快來瞧瞧呢。”
“公子,您看看我這里的扇面,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呢。您手上那把都破了,換個新的嗎?”
“賣梳子了,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姑娘,您需要一把新梳子嗎?”
黎欽警惕的神色也漸漸放松,這里沒有魔氣,他只感覺到了一股逝者對人間的留戀之情。
他走到一個賣面具的攤販之前,心道,這里的小東西真是稀奇古怪,若是拿到一件,不知到了白天,會不會隨著這里的人一起消失。
“哎喲,這是哪家的小公子,模樣生得好生俊俏。您看看咱們這面目,有狐貍的,有蝴蝶的,還有半面妝的,您瞧瞧喜歡哪一件?”攤販笑嘻嘻的推薦,拿出各種不同的樣式給黎欽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