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燈已經報廢了不知道多少年,起初,還能看見亂翻垃圾桶的野狗和虎視眈眈的野貓,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
“這里是哪兒?哥哥說抄小路用不了十分鐘就能到,怎么越走越遠了。”黎欽嘴里小聲抱怨,他靠在一堵墻邊,不滿的揉著腳踝,小巧白皙的臉蛋看起來有些狼狽。
夜風刮過,明明夏季的天,卻帶著股寒意。
黎欽抱住胳膊搓了搓,“好恐怖,還是趕緊出去吧。”
說完,白裙美人想起什么,趕忙打開手機的光,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光給她安全感。
“喵——”一只白貓從黑暗中猛地竄出,跳上圍墻,兩只前爪交疊,盯著下方。
“嗚嗚嗚好嚇人,啊啊啊,別過來。”美人膽子極小,被像是被嚇破了膽,腳步一時間錯亂,差點扭到腳。
靠在墻邊小小的喘息片刻,黎欽的手機燈光下,忽的一道黑影匆匆閃過,他“慌亂”四處查看,什么也沒有。
“姑娘,大晚上一個人走夜道,千萬要注意安全啊。”
突然,他身后飄來一道幽寒的聲音,縹緲、毫無實質,讓人雞皮疙瘩驟起。
黎欽猛地一回頭,他身后立著一個男人。
“啊!”黎欽猛地被“嚇”了一跳,他勉強看清楚這是一個人,小心的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笑了笑,“還真是嚇死我了,謝謝你。”
夜色漆黑,黎欽的夜視能力能看清藏匿在黑暗中的每一個細節,但現下,他卻無法看清楚對方的五官。
正常人會覺得是夜色的原因,黎欽眼里這人五官模糊的等同于沒有五官。
“我帶你出去。”
男人的聲音溫柔,音質上乘,細細聽去黎欽覺得有些熟悉,后來恍然大悟,這根本就是在模仿巫陽的語氣和聲音。
黎欽心道,這到底是崇拜巫陽到什么程度了?
“好。”黎欽的雙手握住手機,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低下頭,嘴邊綻放出輕松的笑意,“謝謝你,這里好嚇人。”
神秘的男人貼心的走在右前方,把黎欽夾在他與墻體之間。
黎欽一手握著手機,他道:“先生,你是這附近的居民嗎?”
說話時,黎欽身子微側,亮光落到那人身上,一道漆黑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有影子,是人,黎欽心道。
男人轉過身,高大的身軀像是韌性極好的玩偶,他腰以下幾乎沒動,身子卻一百八十度扭轉過來,臉像是被什么東西抹平,五官平板的根本沒有輪廓。
“姑娘,難道沒人告訴你,拿燈光射別人的臉很不禮貌嗎。”
“啊——”黎欽雙目圓睜,檀口驚叫一聲,他連忙后退幾步靠在墻上,高跟鞋“扭”了腳,嚇得渾身哆嗦,“你、你的臉……”
“怎么樣,我長得是不是很好看。”男人嘴角詭譎的彎起,他口里沒有牙齒,一條手臂高揚,五指扭曲成爪,尖利的指甲破風襲向黎欽的喉嚨。
“啪——”
猛的一聲巨響,石塊滾落,墻內凹下一個深刻的石洞。
黎欽腦袋微偏,耳旁砂石滾落。他一頭長發迎風飄揚,他幻化的女人漸漸走形,一半女人的臉清媚動人,一半男人的臉俊美帥氣,他嘴角深深翹起,唇白齒紅,“喂,我說哥們兒,長得‘好看’起碼應該是我這個標準吧?”
怪物純白的眼睛一怔,喉口發出一聲沉鈍的咆哮,粗壯的手臂猛地朝他抓去。
黎欽眸光一凜,一腳抬起,像踢足球一樣把怪物踹到墻邊。墻體承受不起黎欽的力道,轟隆一聲塌了大半。
“別耍帥,快抓人。”
一只小白“貓”猛地竄出,四肢輕盈落地,跑向一團砂灰之中。
黎欽出乎意料,他舌尖抵唇角,一抹調戲的言語直沖小白貓,“兒子,你會說話?”
斑斑很酷帥的一點不理黎欽,并朝黎欽露了露菊花。
黎欽懶得跟熊孩子計較,他往巷子伸出一指,“喂笨貓,這邊。”
怪物十分機敏,他靈活的身形如一道殘影,在撞向墻體的那一刻,一道暗影從身體里竄出,往深巷子里跑去。
黎欽和斑斑一路緊追,暗影東躲西藏,黑暗成了他的隱匿色,這一帶又雜亂人口又極度密集,黎欽躍上圍墻,在月色下疾速奔跑。
“沒了?”斑斑瞇起獸瞳。
他們追到一處荒蕪的街區,這里陰森的如同墳地,只有一家精神病院靜靜佇立在一邊。
斑斑凝視精神病院,“這里有古怪。”
精神病院外的大鐵門上雖然銹跡斑斑,但鐵鎖上卻一點灰塵也沒有,光滑如新,顯然是有人經常進出這里的。
而院里的大樓卻燈光暗淡,一扇窗戶的燈都沒有開,死氣沉沉。
黎欽的眸光落到保安室,黃綠色的墻體之內黑暗隱秘,宛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吸收了所有的光源。
“我進去看看。”黎欽又用儲靈玉幻化了一番,他一襲比夜色更深沉的黑色風衣,迎風飄揚,修長的指尖一指地上的小白虎,“笨貓,你在這里待著。”
斑斑靈活一躍,露了個虎屁股給黎欽,輕而易舉的爬墻、翻墻,短短不到三秒,斑斑一臉冷漠站在精神病院里面,一副嫌棄表情看黎欽:你怎么那么慢。
黎欽:“……”兒子大了不懂事,敢在老父親頭上動土。
花了六秒,黎欽站在鐵門里和斑斑大眼瞪小眼。
父子倆誰都不服誰,黎欽大長腿邁一步,斑斑小短腿躍兩步,爭前恐后擠到病院門口。
斑斑四足靈活一躍,跳出三四米高,落到二樓的窗臺上,嘚瑟看了一眼黎欽。
“笨貓,等我,別擅自行事。”黎欽見斑斑一下躍入窗內,眉峰微蹙,多年來修煉的教養差點破了功,他暗道這笨貓遲早要完蛋。
斑斑根本沒理黎欽,轉眼間就跑得沒了影子。
黎欽旋身一腳踹開木門,大門嘎吱一聲,欲墜不墜的左右敞開。
這家精神病院設計偏歐式,大廳之內中空直通頂層,兩邊各自一排樓梯,直指二樓。
黎欽腳底下黏膩異常,滿是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物。
“好臭。”
黎欽雖然和巫陽不對付,但想念起他周身的異香。
大廳正中央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人像油畫。畫中男子穿著西裝,外面套著白大褂。最讓人矚目的是男人的長相。
黎欽細細看去,發現,這人怎么那么眼熟呢?可又再看兩眼,有一些不同。
他眉眼之間有點吳陽的影子,可又不大像。
“畫虎不成反類犬。”黎欽嘴角一彎,他看向油畫的最下方,有一排細小的落款:希望精神病院院長。
一路看到樓上,這樣的油畫不止一副,隨處可見。
他以油畫為中心,環視了一圈。發現二樓的房間緊緊閉著,毫無例外。黎欽伸手敲了敲門,他附耳到門上,里面傳來一陣痛苦的嗚咽之聲,忽的又緊急頓住,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黎欽去擰門把手,鎖芯死死卡住,門被人從里面反鎖了。
他沿著弧形的二樓走廊繞了一周,敲了每個房間的門,有些短暫的□□之后便徹底沉寂。
這家精神病院里有人?
那些叫聲是人的叫聲,不然不會痛苦和恐懼。
“啊、啊……唔!”
門內又是一道急促的痛呼,隨后又被捂住了嘴,聲音驀地啞火。
黎欽對著長滿不知名污漬的木門一腳下去,木頭碎裂發出一陣刺耳突兀的聲響,門上破了一個大洞。
房間里有六張床,被褥枕頭一應俱全。而房內卻只有三個男人兩個女人,個個骨瘦如柴,暴突的眼球盯著黎欽,那一顆顆圓溜溜的東西像是隨時會從眼眶里滾落。
他們各自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內里的惡臭撲面而來,黎欽以食指抵住鼻前,“你們是這里的病患?”他清冽的嗓音宛如在這污黑的夜里注入一道清流,相比之下,簡直可以稱作“空靈絕美”。
幾個人面面相覷,仿佛意識到什么,又慌忙縮成一團,躲在角落里。一個看起來神志不太清醒的女人驚恐的盯著地面,右手蜷縮成拳,又不像是一個完全的拳頭,只是肌肉痙攣完成一個雞爪子的樣子藏在胸前。她神經質的自言自語:“夜深了,天黑了,不能出去,不能叫,不能往外面看。”
黎欽審視的眸光又落到另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嚇得蒙頭躲進被子,哆嗦驚叫:“我會聽話,不要抓我走,我不吵不鬧,我乖乖的!!”
剩下的人狀況好不到哪里去,根本沒辦法和正常人交流,竭盡全力躲進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往墻里藏。
“這是精神病院?簡直就像個監獄。”黎欽暗道,“護工和醫生呢?難道這里晚上沒人值班么。”
外面依舊黑洞洞一片。
已經生了銹的指示牌歪歪扭扭的掛在墻上,一個箭頭指向三樓:醫生辦公室。
“吼——”
寂靜的黑暗里,一道低沉又略顯青澀的虎嘯自樓上傳來,黎欽眸色一暗,斑斑的聲音?
他捂著鼻子,越往上走,惡臭越明顯,他簡直不能想象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精神病人到底是怎樣在這里生存的。
“吼!”
又是一道具有警告意味的低吼聲。
黎欽眉峰越蹙越緊,斑斑的聲音盡是兇狠,卻又隱藏著一股困獸之斗的暴躁。
“喂,笨貓,你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小天使開始捉蟲,(*^▽^*)開心~~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