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出來的時候,之前被他卸了胳膊的那位丁公公已經躺在地上,幾乎沒什么出氣進氣的聲了,連之前的慘叫也都沒了,只能哼哼地發出些微弱的響聲,倒是給她糟糕的心情添上幾絲趣味。
“居然還沒死嗎?看來武師殿的人,命都要格外硬一些啊”,燕寧勾了勾嘴角,偏了偏頭說道。
微涼的眼神掃過被陸成松的薊州軍控制的眾人,這人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應該是個活生生的好例子了吧,希望剩下那些人都能識趣一些。
她的耐心,不是太好,善心,也已經消耗殆盡了。
果然,跟著丁公公的那些侍衛們已是強弩之末,見燕寧看過來,很是狗腿地爬了過來。
其中一人連連磕頭道,“郡主想問什么就問吧,我說,我什么都說”
有了人帶頭,剩下的人也都紛紛跟風,畢竟,沒有人想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唯獨最早護著那位丁公公的四人,一言不發,即使手都被綁在后頭,眼中也是一副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樣子。
可燕寧已經失去了等著他們的耐心,對著后頭的閻清風開口說道,“燕衛到了吧”
閻清風點了點頭,恭敬地回道,“之前您說燕衛不必全部跟隨,我就帶來了一小隊,其余留在城內,一行五十人,聽候郡主差遣”
火光照亮了紅衣美人嘴角的淺笑,帶著幾分魅惑,分外醉人,蔥白的手指懶懶指著人群里頭的四個人。
美人擺了擺手,笑說道“既然是你們的活,就不要勞煩陸將軍了。我也想看看,武師殿的嘴巴,究竟有多硬,要是實在問不出來,切磋一下武藝也不錯,對于燕衛來說,時常學習,精進本領還是很有必要的。”
聽完這話,四人也就了解了燕寧的打算,對視一眼,逃是逃不出去了,殺也殺不了這位劍法高絕的郡主殿下,看來也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
他們的動作快,燕寧的身形更快,兩個左右抬手,直接卸掉了他們的下巴。
因外力的撞擊,口中鮮血帶著牙一下子噴了出來,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吵得燕寧下意識皺了眉頭。
閻清風瞧見,抬了抬手指,一襲黑衣的燕衛站了過去,帶著明顯的威壓,驚恐的人群復又安靜了下來,壓抑地小聲顫抖著。
其實燕寧的力道極其精巧,拳拳打在里頭的牙上頭,恰好都是藏毒包的地方,猜得格外精準。
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撣去了手上的灰塵,向著閻清風偏著點了下頭。
等到燕衛涌了上來,才有些嫌惡地說道,“都這么久過去了,一點長進沒有,用的還是這種老掉牙的招數,服毒自盡,就不要藏在牙齒里頭,也不怕一個不當心自個兒吞了下去,沒勁兒”
見燕衛抬他們的時候下手有些重,還特意招了招手,微帶了些責怪地說道,“下手別太重,注意分寸,別怠慢了貴客。我下手還算輕的,回位之后應該都可以好好說話了的”
“如果這回還什么都問不出來,那就真是燕衛的無能了”
閻清風笑著揚了揚下巴,眼里都是桀驁之色,如果這幾個螻蟻都解決不好,那不用郡主多說什么,他自己提頭來見算了。
他也想看看,武師殿的,到底有多少本事。
卸了下巴之后,幾人憤怒地張了張嘴,雖然整個下巴被卸掉,耷拉著一截,但聲帶還能使用,是能啊啊地發出些響聲。
燕寧微微屈膝,饒有興致地仔細辨認著,似乎說的是‘魔女’兩個字。
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燕寧聳了聳肩,索性直接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心中有些失望起來,還以為能有什么新鮮的東西呢,罵人都罵不出什么新鮮的來,給閻清風遞了個眼神,總算是把人都帶了下來。
她笑著掃過眾人一眼,仿佛剛剛有些暴虐血腥的場景從未出現似的。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天了,其他事情有主刑法的大人和你們細聊,我就問你們一件事,誰能答上來,我留他全尸”
嘴角的笑意格外燦爛,出口的話卻讓人渾身一顫,仿佛一個頑劣而又任性的地底惡魔。
楚清河感受到背后的氣息,往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謝元慈什么時候出來的,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后,默默看著前頭的燕寧。
“元君覺得熟悉嗎?似乎和王府花園夜宴的時候,郡主身上的氣息是一致的,陰寒而森冷,說的難聽些,如同地底而來索命的惡鬼,很是滲人”,陸成松看著前頭的燕寧,低聲向謝元慈說道。
連他都能看出燕寧身上的異常,那毫不壓抑掩飾的暴虐和狠厲,似乎只有他們的鮮血,才能讓她稍微暢快一點。
“都說戰場是最容易勾動一個人心魔的地方,她現在所處的,和戰場無異,這天下,除了燕北,還有誰能真正放過她呢?”
“放心吧,她有分寸的,畢竟眼前的又不是我燕北的百姓,而且,一命抵一命,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嗎,如今這些人,連一命抵一命都湊不上呢”
謝元慈倒是很相信燕寧,她的暴怒是有自己的,而且,她心里的心思太重了,適時地釋放一些,也是一件好事。
同樣很淡定的還有楚清河,即使陸成松愁容滿面的,可楚清河卻一臉的淡然。
她并不是很知道這位陸將軍有什么好擔心的,在她看來,郡主很正常的,瞳孔的顏色正常,眼睛的大小正常,眼底一片清明,明顯,是一個非常清醒且自控的狀態。
額間一涼,楚清河抬頭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已經大半年沒有下雨的薊州,居然飄雨了。
難道,真的是感應到了這一場人間慘劇嗎?
對這些人情世故的東西,她習得不算很清透,甚至其實本質上,她這個人是冷心冷情的,所以師父說過,她這個人是最適合行醫的。
但這場雨飄下來,她好像突然懂了些什么,可能人間悲苦至極之時,天上的天神無能為力,無法干預,就只能以一點清淚表態。
那人間的人呢,燕寧,她會干什么呢?
這不是第一次了,她對燕寧的好奇,這位郡主殿下身上,秘密太多,背負的責任太多,有時候,她悄悄把自己換位而處,總覺得可能下一秒她就撐不住了。
燕寧伸出手,甚至有些怯懦地接住了飄落的雨滴。
居然,下雨了嗎......
雨勢很快變得越來越大,燕寧仰起頭,雨水順著臉頰下來。
她對著天空無言對話,閉上的眼睛悲喜不辨,在心底輕聲說著,“別急,我會帶你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