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嘯林躺在床上，他的房間里是散不去的藥味兒。

“表舅，我考慮明白了，我愿意擔負陳家的未來。”墨清塵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十分鄭重的跟他說道，“不過，我的想法是從旁支選一個嗣子，將來再把陳家還給陳家的子孫。”

“嗣子？”陳嘯林聽到這兩個字，眼里閃了閃。

當初他也是打的這個主意，所以才會把陳福養在身邊。

可是后來陳福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失望，陳嘯林的身體也不容許他再培養出一個繼承人出來。

墨清塵自然是知道這些的，不過她覺得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她彎了彎嘴角，說道：“我會在陳家年輕一輩里，慢慢觀察，相信您想要的結果不過是陳家能夠永葆昌盛，家族永續。我們不指望嗣子床前盡孝，所以，最重要的還是看重能力和人品罷了。”

“看來，這些事情，你都很認真的想過了。”陳嘯林還是心中有一些不甘，看著墨清塵，眼神憂郁。

“表舅，您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墨清塵問道。

陳嘯林嘆了一口氣，問道：“難道你就不考慮，將來在你孩子里找一個繼承陳家嗎？”

墨清塵愣了愣，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有考慮過。

在她心里，她自己也不過算是半個陳家人而已。

她的孩子，跟陳家的關系就更遠。

而且，對于一個家族來說，族人的認可是族長立足最基本的要求。

她如今接下陳家，是陳嘯林尚在，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尚未出五服。

但是她的孩子，除非改姓陳，否則，陳家是不可能接受一個異姓族長的。

改姓這件事情，墨清塵根本就不會考慮。

而且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從小就背負著別人家族的重擔，這個沈默言也不會答應的。

“我覺得，能夠在陳家挑選出讓族人信服的家主族長，族人們會更加齊心協力。”墨清塵婉言拒絕了陳嘯林的提議。

陳嘯林失望的垂下眼睛。

墨清塵只能裝作沒有看到，問道：“這件事情，您要是同意的話，我就要開始給那些年輕人安排事情開始考察他們了。”

“好，這些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陳嘯林的目色中帶著一抹疲憊，語氣也沒有什么生機。

墨清塵觀察著他的臉色，說道：“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清塵，等一下。”軒轅城開口叫住她。

“您說。”墨清塵看著他原本清雋飄逸的一個人，如今身體已經成了枯柴一般，心下微微嘆息。

陳嘯林說道：“是關于陳家的秘密，這些事情，如果我不趕緊告訴你，恐怕以后的機會會越來越少了。”

墨清塵這一趟過來，告訴了他自己的打算，也猜到他會把上次沒有說完的事情告訴她了。

不過，剛剛看著他神色疲倦，所以并沒有多提。

“表舅，您要是累了，咱們下次再說。您的身體沒有關系的，我跟霍醫生討論過，他沒說什么。”墨清塵想要寬慰一下他，又覺得自己這番話太過蒼白。

陳嘯林搖搖頭，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心中有數。光啟他，不過是在給我想辦法續命罷了，不過大限將至，他的手段再高明也沒有辦法阻擋生老病死。”

墨清塵這是第一次見到陳嘯林用這樣平緩的語氣提起霍光啟。

心下不由稱奇，不過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陳嘯林自己倒是先開口說了：“其實我也知道，這么多年，他能留在陳家給我看病，只是忠于他和妍兒的承諾罷了。”

“表姐他們兩個感情恨好，這么多年霍醫生都沒能放下。”墨清塵在這一點上是十分佩服霍光啟的。

換做其他人，怎么可能牢牢守住對自己戀人的承諾，而且不僅幫她守護著她父親的身體，而且還間接他們家族的榮耀，做到這種程度。

“你一定好奇，我為什么對他態度始終不好。”陳嘯林的語氣似乎已經釋然了。

墨清塵確實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讓霍光啟和陳嘯林之間的關系，緊張至此。

何況，霍光啟還在給陳嘯林治病。

如果是當年，他們兩個在一起被陳嘯林反對，可表姐都已經去逝這么久了，他們之間還是水火不容。

無論如何，表姐沒了，陳嘯林都應該對霍光啟有一絲的歉意才對。

可是墨清塵之前，完全沒有看出歉意，甚至在她看來，陳嘯林對霍光啟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陳嘯林似乎是在回憶當年的事情，而且好像是有了傾訴的欲望。

墨清塵不說話，等著他好好想完。

“霍光啟這個人，哪兒都好，就是脾氣太過倔強。”陳嘯林目光從十分久遠的地方拉回來，說道，“那時候，我雖然反對他跟妍兒在一起，卻也并不是完全沒有給他機會。”

墨清塵默默的聽著。

“妍兒是我陳家唯一的大小姐，陳家嫡女，而且從小天資聰穎，什么事情一看就會。我原以為，陳家能夠在她這里重新振作起來。所以，她要結婚，對方必須入贅陳家。”陳嘯林說道。

這一點，墨清塵是可以理解的。

表姐的身份特殊，陳嘯林有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

難道是因為霍光啟不愿意入贅？

墨清塵聽到陳嘯林繼續說道：“當初，她不愿意跟我幫她挑選的人在一起，看上了霍光啟。當初，就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才請來了霍光啟來陳家給我治病，如果早點知道會把妍兒給害死，就算我病死，我也不會再把他請來！”

他這些話就有些語無倫次了，墨清塵聽的不太明白。

不過陳嘯林也不需要她聽的太明白，他大概就是想把藏在心里這么多年的秘密發個牢騷罷了。

“妍兒每天去跟霍光啟學習給我調理身體，一個不注意，她就喜歡上了他。還跟我說，想要嫁給他。”陳嘯林說道，“她是堂堂正正的陳家大小姐，當初在整個陽城都是數一數二的，霍光啟不過是個鄉野醫生，正好會一些治病的手段而已，他怎么能配的上妍兒。”

墨清塵嘴角抽了抽，也許霍光啟沒有什么好的出身，但是他那一身的醫術，完全不遜色于任何一個醫學世家的傳人。

就算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順眼，陳嘯林的整個標準也太過苛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