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聞聲回頭,是一個男護士,正笑著和他們招手。
看上去十分健談的男護士走過來很是自來熟地和子桑問好:“這位,是令妹嗎?以前只聽說,還沒見過呢,還真是漂亮啊。”
子桑對于這種拉好感的奉承比較無感,興趣缺缺地應了一聲。
祁修人倒是非常禮貌都和男護士點頭:“不,這是我的妻子。”
“哦,哦?”詫異之后,男護士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他摸著頭很是遺憾地說道,“剛剛還想對夫人要電話號碼,看來是沒機會了吶。”
祁修人將子桑拉到身邊為她介紹:“這位是宮醫生,以前是我的復健師。”
宮醫生拍了下自己手里的病例,用大拇指指向病房:“那今天也麻煩您了。”
子桑斜了眼祁修人小聲問:“你來這里是干嘛的?”
沒等祁修人回答,宮醫生就接了過來:“祁先生會經常過來幫我們給患者做示范,還會做心理疏導,可是位非常溫柔的人呢。”
“哦?你偶爾從家里失蹤就去做這些事嗎?”子桑挑眉和祁修人對視,沒想到他竟然還有些不好意思。
復健區似乎還真的有不少人都認得祁修人,子桑看著祁修人熟練為其他人做示范的時候,竟有些惆悵地嘆了氣。
“為什么嘆氣,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有些陰魂不散且貌似自認為與子桑已經成為朋友的宮醫生湊了過來,“或許說這個會讓你覺得不舒服,但祁先生結婚了真是很讓人驚訝。”
這些不在商圈混的普通人不知道祁修人結婚的事也正常,但一上來就問這種事讓子桑覺得有些反感。
宮醫生好似看出了子桑的不耐煩,卻依舊站在原地,還對著子桑伸出了手。
子桑在宮醫生將手抬起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也就很自然地擋住了他的手。她皺了皺眉,松開手,決定去門口的小店買兩杯奶茶。走到一半,子桑又回過頭看向宮醫生:“如果覺得會讓我不舒服,那你就不要說。”
宮醫生有些慚愧地摸了摸頭,走到了正在休息的祁修人身邊:“真不錯啊,娶了這樣的妻子。”
“所以,怎么樣?”祁修人稍稍活動起自己的傷手來,瞳孔在看向宮醫生的時候伴隨著笑容緊縮。
宮醫生聳了聳肩:“如你所料,的確有兩下子,但力道不足,估計開始習武不過是半年前的事。”
那不正是,嫁給他不久前的時候嗎。
子桑提著兩杯奶茶回來的時候,發現祁修人正好在一架器材上訓練。
“你一直都有堅持鍛煉嗎?”子桑將奶茶放到一邊,來到祁修人對面扶著他。
祁修人點了點頭,有些吃力地咬著下唇:“如果疏于鍛煉,身體很快就會變差。”
正說著,祁修人受傷的手臂用力失衡馬上就要栽倒,還好子桑張開雙臂把男人接在了懷里。
祁修人在子桑的臂彎里動了動,長長的睫毛抖著,輕輕吸了下鼻子:“好香。”
“誒?”子桑覺得被祁修人接觸的地方有些發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祁修人扶住了手邊的欄桿,稍稍撐起身子:“好香啊,你買的是奶茶嗎?”
原來是在說飲料嗎這個榆木腦袋!
子桑輕咳了兩聲,不著痕跡地推開祁修人將紙杯遞到他面前:“快喝吧,等等就涼了。”
祁修人接過奶茶放在唇邊,聞了下,然后又湊近了子桑:“啊,不是奶茶的味道,是你身上的香味。”
子桑下意識地錯后了一步,攥緊的手差點將奶茶擠出來,強撐不在意地哼了一聲。她轉身,離開。
只是在轉過去的時候,表情驟然變冷,與身后祁修人噙著溫暖笑意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騙她,祁修人在騙她。
之前子桑問祁小芩的時候,祁小芩說祁修人脊髓受傷,醫生說有治愈的可能,而現在又冒出了個宮醫生。祁修人的腿上有傷疤,受過傷是肯定的。
如果她是傻子,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對勁。
脊髓受傷根本沒有康復的可能,就算是為了安慰家屬醫生也不會這樣說。另外,祁修人身體上的傷疤在腿上,不是脊椎,這也是個疑點。祁小芩沒必要用這種蹩腳的謊話敷衍她,那么可能從一開始,年幼的祁小芩就接收到了錯誤信息,比如醫生說可以康復,但某些人說祁修人傷到的是脊髓。而這個說謊的人,就只能是最清楚自己傷勢的祁修人。
無論是恰逢時宜的解釋,突然出現的證人,偶爾擾亂她內心的花言巧語,都證明著祁修人對她有所隱瞞。
是什么原因讓祁修人從一開始就要撒謊?是什么事情讓祁修人現在仍在隱瞞?
子桑有點生氣,卻無法說什么。到頭來,祁修人其實和她什么關系都沒有,她又有什么權力去對和她一樣戴著面具過日子的祁修人生氣呢?
一直到昨天晚上,子桑都這樣安慰自己。
但臨睡前,她都已經對祁修人做出了保護的承諾,這個人竟然在轉天就找人完善他的謊言,著實讓人火大。
子桑這樣想著,對著自己手里已經變冷的奶茶也沒了胃口,便隨手丟進了垃圾箱。
盡管如此,子桑還是搬回了祁修人的家。鷹鬼那邊隨時都會威脅到祁修人,這是她的問題,總不能坐視不管,況且她還想抓住鷹鬼問一些事情,這才主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可能會傷害到祁修人,她也必須這樣做。
子桑回到了祁修人的別墅,不光是為了祁修人,也是為了鷹鬼,更何況她一夜未歸還將買石膏的事情完全忘記了因此被紀梵列入了室友黑名單。
“今天也真冷呢。”回到家的子桑在郵箱邊上一邊整理著垃圾廣告一邊念叨著。
祁修人拿出了要倒掉的垃圾,將子桑丟出來的廣告單都塞進垃圾桶,將手圍在嘴邊哈了口氣:“是已經開春了,子桑。”
子桑看著祁修人微笑的臉莫名有些生氣,正想說什么,一封信從信箱頂上滑落。
寄信人叫北爵頁,子桑記不清這個名字。看了信才知道,是高中的同學聚會,那個人應該是班長之類的。
“明天就是了,要去嗎?”祁修人探過身子來看,也讀了大概意思。
子桑將信丟進了垃圾桶,拍拍手:“去這種地方干什么,反正他們也不會歡迎我。”
祁修人卻將信撿了起來折好:“我倒是很想去,說不定能從別人口中了解到有趣的事情呢。”
子桑丟了個白眼過去,伸著懶腰準備睡覺:“我小時候沒發生過什么有趣的事情。再說他們都敵視我得很,去了也不會得到什么好臉色的。”
“其實是想讓他們看看。”祁修人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我覺得那些人都對你有誤會,我想讓他們看到你并不是他們眼中的那種人,讓他們后悔誤解了你。而且,還有免費的自助蛋糕。”
子桑嘖了下,抓著頭發拖著鞋子跑進臥室咚地關上了門。
祁修人笑著搖了搖頭,嘀咕著明天穿什么好之類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子桑在艷陽高照的天空下,一邊推著祁修人的輪椅走坡路一邊抱怨:“我是因為聽說有免費蛋糕才決定過來的,早知道有這么一長段樓梯我就不過來了,這破地方竟然連電梯都沒有。”
祁修人拿著邀請函外面的白色信封折成了一面小三角旗揮動:“子桑,加油。”
子桑鼓著嘴繼續用力:“你別那么悠閑地舉白旗投降啊!”
“抱歉。”祁修人摸摸頭,將信封放進了口袋。
門口似乎有人接待,見到推著輪椅的子桑喊了句:“是拾春來了!男生們快去接一下!”
不用接待的同學提醒,已經有幾個男人連忙走了下來,只是走到近前,都紛紛止住了步子。
“什么嘛,不是小李啊。”第一個發出異議的男人皺著眉,說完卻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脖子。
另一個看上去很干練的男人輕咳了兩聲扶住了祁修人的輪椅:“反正是同學,都要幫忙的嘛。”
子桑看了眼沒男人胸前的名牌,才知道這個人就是北爵頁,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但殊不知自己的表情比剛剛更加冷漠。
進到飯店的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注視著子桑并竊竊私語。
“那個是子桑家的小姐吧,她怎么來了?”
“我聽說她嫁人了,不會就是那個輪椅吧!”
“喂,別看過去,那女人可記仇了。”
子桑將所有人都狠狠盯了個遍讓他們都乖乖閉嘴才罷休,然后踢開椅子把祁修人推到桌子邊自己才坐下來,將大衣脫下放到一邊:“你看,我就知道會這樣。”
祁修人不以為然地搖頭:“首先你的態度就很惡劣,別人又怎么會善待你呢?”
說罷,祁修人攔住了路過的服務生,非常溫和地問好:“你好,我的妻子有些渴了,能不能幫我們拿兩杯水呢?”
服務生禮貌地點了點頭:“請您稍等。”
不一會兒,就有人端來了兩杯溫的檸檬水。
祁修人拿起杯子,那表情像是在說:你看我說的對吧。
子桑哼了一聲,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將耳機戴上。
這里的人子桑全部都不認識,也不存在敘舊什么的。歌放到了最后,自動停了下來,正當子桑決定用睡眠打發晚餐之前時間的時候,從身后傳來了幾個女人的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