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母親讓林修風感到羞恥。
或許正是因為她被欺騙得太多,所以她越發沒有安全感。可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愚蠢地一次又一次地相信這些外國男人的骯臟的謊言與虛假的諾言。
直到有一天,她帶回來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她對林修風說:“修風,媽媽要結婚了,跟這個叔叔。” 那個老外敷衍地朝林修風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林修風愣住了。
那天晚上,林修風坐了316路車去香港路的一家夜店找林瀾。他知道姐姐在那里跳舞,他去過一次。他走進去的時候聞到了令他惡心和厭惡的酒精和煙草混雜的味道。他撥開人群,看到舞臺上一個穿著十分性感暴露的女孩在一根鋼管上跳著極度低俗且充滿誘惑性的舞蹈。舞臺下的男性觀眾不斷吹著口哨罵著臟話,女孩好像沒有聽見一樣,臉上的表情不羈且嫵媚。她逐漸看清了那張嫵媚的臉,是姐姐。
幾分鐘后女孩跳完了舞,在口哨聲尖叫聲辱罵聲中走下了舞臺。林修風感覺夜店里的燈光格外刺眼,照得他感覺惡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手機給林瀾打了電話。沒多久,便看見林瀾在人群中到處找他。他招了招手,往門外走去。
林瀾穿著一條超短褲,外面披了一件羽絨服,長發在冷風中翻飛。她說:“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說過有事給我打電話,不準你來這種地方嗎?”
林修風說:“上一次我不知道你在這里干什么,今天知道了……我以后肯定不會來了。”
林瀾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缺錢了。”
林修風說:“不是,我以后不會再要你的錢了。”
林瀾笑。她問:“那你到底有什么事,快點說,我正忙著呢。”
林修風說:“媽媽要結婚了。和一個英國人。”
林瀾愣了一下,但馬上用冷笑掩飾住自己的驚訝,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她冷冷地說:“哦,這樣啊,呵呵。行了,我知道了。但我不會祝福她。我走了,這些錢你拿去打車,剩下的買點你需要的東西。”蕭瀟將錢放進林修風外套的口袋里,轉身就走了。
林修風看著林瀾的背影有點趔趄,顯然她今天又喝了很多酒……
事實證明這段婚姻本就是一個錯誤。劉曉嫻根本就不了解這個英國男人,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打算了解。這個英國男人甚為平常,長得不高,不過三十多歲,卻已經有了明顯的啤酒肚。他沒有工作,以至于讓人好奇他之前在中國以什么謀生。結婚后,他沒有出去找工作,劉曉嫻也沒有催他,只是一個人忙里忙外。而他的任務就是逗她,哄她開心,然后就是滿足她的生理需求。林修風后來才知道,他們不過僅僅認識十多天就草率地決定結婚,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愛情。他們的婚姻剛剛開始便已經聞到了結局的氣味。
這個英國男人的本性在結婚一個月后便暴露無遺。他時常會去酒吧或者夜店喝酒泡妞,經常半夜醉醺醺地回家,有時甚至第二天才回來。劉曉嫻經常會在他的衣服上發現女人的長發,但她什么也沒說,就好像沒看見一樣。只是時間一長,她感覺到了生活的虛無,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一切都未曾擁有。她曾經在這個英國男人身上看到的幽默沒了,甜言蜜語沒了,體貼沒了,什么都沒了,她愈發煩躁焦慮,煙抽得越來越兇,天天吃抗抑郁的藥,也直到那時林修風才知道劉曉嫻有嚴重的抑郁癥。
那天晚飯,男人罕見地沒有出去鬼混,或許是沒錢了。劉曉嫻只盛了兩碗米飯,桌子上的菜顯然也只夠兩個人吃的。
男人用英語問她:“我的呢?”
劉曉嫻用英語回答:“沒做你的。給你兩個選擇,要么出去找工作,要么我們馬上離婚,你趕緊滾蛋。”
男人怒不可遏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嘴里一直用英語說著臟話。劉曉嫻沒有說話,她對林修風說:“你吃你的。其他的不用管。”
桌子突然被掀翻,米飯和菜灑了一地。劉曉嫻憤怒地走過去給了男人一巴掌。男人發瘋似的用膝蓋撞向了劉曉嫻的腹部,劉曉嫻手捂著肚子痛苦地蹲在地上。男人抓起一個啤酒瓶子往墻上扔,那瓶子在墻上激烈地破碎,玻璃濺了一地。
然后林修風看到劉曉嫻被那個男人毆打,不停地毆打……
這個英國男人徹底撕掉了自己虛偽的面具。他經常會偷劉曉嫻的錢出去鬼混,錢不夠了就會回家找劉曉嫻要,劉曉嫻如果不給他,他就會毆打她,侮辱她。劉曉嫻的右耳朵被打聾,鼻梁被打骨折。男人會用煙頭燙她的皮膚,會用鞭子狠狠地抽她。有一次,林修風放學回家,他看到劉曉嫻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雙手被手銬拷住,身上一道道紅色的鞭痕觸目驚心。
林修風去找林瀾。林瀾冷笑了一聲,說:“這是她應得的。這是她自找的。她本來就是如此低賤的女人。因為她的低賤致使我一直都背負著罪惡感。呵呵。沒錯,這都是她應得的。”
后來劉曉嫻報了警,一個月后她終于和這個英國男人離婚。
或許是長久以來心情的抑郁,或許是最近這一段婚姻帶給她太多的痛苦,她開始徹底沉墮,只不過這沉墮的力量過于迅疾,她突然的面目全非使人有些不能接受。她的煙抽得越來越兇,酒喝得越來越多,身體也越來越差。她不再化妝打扮,形象越發邋遢。她時常會突然情緒崩潰。她會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或者通過摔東西的方式發泄著她內心的痛苦。林修風很擔心她。他想讓劉曉嫻去醫院,可劉曉嫻總是會推開他,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說:“不用管我,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