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就坐在他們的前一排，除了尖叫聲，后面的人說話，我都能聽見，我還記得那個男人的名字叫斯成，那個女人的名字叫阿晴，飛機停止下墜的時候，很安靜，我聽見她在后面抽泣，那時候對安全帶扣的聲音特別敏感，我朝后面喊，‘你不要在這個時候解開安全帶！’，她說她的丈夫昏迷了，她還醒著，她還可以抓住扶手，她要把她丈夫先固定在椅子上，不然會掉下去，因為他們那一排，只有一張椅子了。然后她一直在后面自言自語，‘斯成，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這是我今生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聲音。

她丈夫一直都沒有醒，最后飛機再次下墜入涯，她掉下去了。”幸存者眼睛一紅，“我希望他們都還活著，在一起，很幸福，有兒有女。”

主宅的餐廳里，一片寂靜。

蕭沐晴看著電視，模糊一片，她好象看到了那個時候的自己，解開安全帶，把顧斯成搬上去扣好，然后跪在他面前，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自己的額頭也抵在他的心口，像祈禱一般自言自語，“斯成，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主宅里，靜謐得只剩下播音員的聲音，還有顧斯成緊緊擁住蕭沐晴時說的話，“阿晴，再也不會了，我發誓，再也不會傷害你，任何原因和理由，都不成立，都不！”

其他人，則一瞬不瞬，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眼睛也跟著轉紅……

顧家的人還記得，那次顧斯成和蕭沐晴都去了云南，家里人很擔心，但是第二天一早，便收到了顧斯成的電話，說是沒事。

沒有人懷疑過什么，因為顧斯成好好的，聲音聽起來爽透適然。

但顧立清晰的記得，那段時間，有好長一段時間，蕭沐晴都沒有和他通電話，只有顧斯成兩三天一個簡短的電話，說還在山區里玩，因為信號不好，所以就不常往家里打電話了，若是有打不通的時候，家里人也不要著急。

那段時間顧家人過得很平靜，而且還因為葉筱懷了男胎而沉浸在喜悅之中。

“阿晴，我的命都是你的，你要好好的，知道嗎？我們有小單呢。”顧斯成總是忍不住要安撫這個女人，她的情緒一直在悲痛中沉睡，無法自拔，看著正常，卻無論如何都讓他感受著怪異，“小單昨天沒見著你，今天都不肯來主宅吃早飯，阿晴，等會我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小單的命可真大，我都懷疑他就是那時候我們在云南的時候懷上的，是不是？”他笑了起來。

蕭沐晴的頭抵在他的肩膀，“嗯。”也許，其實她也不知道，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得她都記不住生理期。

“阿晴。”季容輕顫的聲音在坐著的二人頭頂傳來，她低眸凝著這對他們。

蕭沐晴抬頭，看著季容的眼睛，那里泛紅閃著水光。

季容的嘴張張翕翕，想說點什么出來，卻只吐了一口氣，喉嚨里像裹著沙子，好半天，她才說了一句，“媽媽對不起你。”

蕭沐晴彎了彎眼睛，連嘴角都彎了，這么多年了，季容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在她面前自稱“媽媽”，為什么她這么想哭呢？

“阿晴，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都不和家里人說啊！”季容想著電視里說的那些，再不平靜一下，怕是要哭了，這時候才發現，她這個婆婆當得著實刻薄，那段時間，她總是嫌棄這個兒媳婦，種種不滿。

曾經還因為她，讓蕭沐晴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但有些話，她想了想，還是咽了下去，讓這個秘密爛掉吧，爛在肚子里。

“怕你們擔心。”蕭沐晴淡笑著說。

顧斯成的拇指，在蕭沐晴的掌心畫著圈，并不說話。

“……”看著蕭沐晴眼中始終都有的疏離，季容輕嘆一聲，“你們先吃飯，過了的事，就不想了，這兩天你精神不好，媽媽等會去老中醫那里給你揀個方子，壓壓驚，晚上可以睡得好些。”

“欸，謝謝。”蕭沐晴仰著眸，停了停，還是喊了聲，“媽媽。”

季容四周看了一眼，發現在這個地方呆不下去，趕緊走到顧立身邊，“爸爸，我不吃早飯了，去中藥堂那里一趟。”

“飯總要吃的。”

“不了，不餓。”季容的情緒是羞愧難掩，顧立看了出來，“去吧。”

這事情，沒有七嘴八舌的人議論，更沒有人來多問一句，只是所有人對蕭沐晴的態度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雖然這不包括顧立，但若幸存者口中的那對男女真的是他的孫子和孫媳的話，蕭沐晴的真的要令他刮目相看。

不僅僅是因為蕭沐晴救下的人是他的孫子，就算是另外一對戀人，生死關頭把生的機會留給別人的愛情，都是可以讓任何年齡段的人動容的。

如此一來，那天主宅里血腥的一幕，也有了出處，蕭沐晴要捅斯陽幾刀，都是有可能的。

“吃飯吧。”

聽著顧立起筷的聲音，餐廳里坐著的人，都開始起筷。

如今其他人從主宅搬走后，只有大房的人在餐廳，圍著一桌，雖然不如曾經熱鬧，卻也顯得和睦，瑾蕊出奇的安靜，夾了一小塊脆筍放進蕭沐晴的小碟里，“嫂嫂，這個是我同學送我的，口感特別好，你嘗嘗。”

瑾蕊彎著眼睛凝著蕭沐晴，一直都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從眼角滾出來，伸手大方的擦了擦，哼了一聲，嗔著聲道，“快吃嘛，我同學說如果我覺得好吃，下周再給我帶呢。她媽媽是浙江人，特別會做這些小東西。”

蕭沐晴心里只覺得瑾蕊這孩子真的長大了，有什么想法，都放在心里，“瑾蕊，沒什么，不用難過的，我和你哥都很好。”

顧立的筷子頓了頓，“吃飯吧。”

誰也不再提那些，更不去感恩待德，顧先文也一直沉默著，瞄了一眼剛剛妻子離開的地方，低頭用餐。

顧立這時候道，“阿晴，不是說晚上阿甜那孩子要過來嗎？你知道她要吃什么，到時候報點菜名給廚房，阿甜要過來，干脆今天晚上做個晚宴，把老蕭他們也一并請過來，當是兩家人聚聚，你看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