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孩子在她肚子里多呆一天便是危險，便有可能小腦發(fā)育不全，便有可能出現(xiàn)畸形，便有可能出現(xiàn)缺氧造成腦癱，既然種種情況可能會出現(xiàn)，她愿意趁著孩子現(xiàn)在還健康的時候，剖腹產(chǎn)。

七個月了，就算早產(chǎn)，也可以存活。

“我愿意從明天起，就住進醫(yī)院，讓醫(yī)生觀察我的各項指標，直到可以做剖腹產(chǎn)的手術(shù)為止。”蕭沐晴拉著顧斯成的后背的衣角，她的肚子還沒有大到可怖把他頂?shù)美线h，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沒有她曾經(jīng)喜歡的須后水的味道。

顧立背過身去，一手撥著佛珠，一手扣著膝蓋，張一下，又扣上，緊緊的。

這個女孩兒，是他看著長大，帶著成長的。

初到顧家的時候，連最起碼的禮貌禮儀都是現(xiàn)學的，初到公司，連最基本的財務(wù)表格都看不懂。

后來她一天天長大，待人接物越來越老道，把公司也管理得井井有條。

初見她時，穿著和瑤兒曾經(jīng)一個顏色的毛衫，那是一下子就柔軟他眼底厲色的顏色。可是后來她回答他的話，讓他知道這孩子有責任心，還有得救，不像瑤兒一樣……

如今想來，他那時候不準孫兒孫媳離婚是不是錯了？如果在阿晴還沒有陷得太深的時候，他們就離了婚，如今阿晴也不會變成這樣。

“醫(yī)生說，你的身體現(xiàn)在打麻藥做手術(shù)，也很危險。”顧斯成覆在蕭沐晴腹上的手沒有拿開，另一手習慣性的揚起，像是做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動作一般自然，掌心貼在了她的后背。

她后背一僵，薄薄的真絲孕婦裙薄如蠶翼，他掌心的溫度，燙貼著后背，把她緊張冒寒的心緒都鎮(zhèn)了下來。

很久都沒有聽過他的心跳聲了，呯-呯-呯的，他這樣輕聲柔和，不帶諷刺對她說話的方式也是許久都沒有聽過了。

“引產(chǎn)也危險的。”她說。

“今天晚上就住院吧。”顧斯成的手心里滾來滾去的小腳突然不見了，他有些急，在她的肚子上撫了兩圈，也沒有找到。

她抬起頭來，從他的懷里退出來，自己的手撫在肚子上，慢慢的打著圈，撲哧一笑，她的音線偏低，若是說話緩柔，便讓人聽著耳根子發(fā)癢，“寶寶，你別跑了，是爸爸。”

蕭沐晴低著頭，用暖暖的聲音跟寶寶說話，“是爸爸哦，你剛剛感受到了嗎？爸爸的手掌好大，好溫暖是不是？以后爸爸會教你走路，教你寫字，顧宅里有馬場，爸爸還可以教你騎馬，媽媽不敢騎，你以后可別學媽媽，要像爸爸一樣，騎馬的時候，超帥。”

七個月的孕婦，肚子再是不如同月份的孕婦，也不小了，一低頭，都看不到腳尖，所以眼淚一滴滴掉下來的時候，便全部都落在了肚腹上真絲裙料上，還有她的手背上。

顧斯成努力提了一口氣，不敢再聽她說下去，不敢看她掉眼淚，“我還有些事，先回公司，等會讓司機過來接你，讓鐘媽幫你收拾一下，晚上住院。”

顧立蹭地站起來，轉(zhuǎn)身喝道，“顧斯成！”

顧斯成沒有停下腳步，拉開門，“爺爺，您讓我來，我也來了，公司一大堆事。”

顧立氣得手揚起來指著門口頎長的背影，手都有些哆嗦了，“顧斯成！你不要做得太過份！”

顧斯成轉(zhuǎn)過身來，長嘆一聲，無奈道，“爺爺，該安排好的事，我都安排了，您還有什么不滿意？”

蕭沐晴只是眼里那些濕潮都已經(jīng)眨干了，她知道懷孕心情不好對孩子的心情也有影響，她之所以有妊高癥，跟她懷孕過后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也有關(guān)系，好多事都跟著著急上火，其實都是自己造成的。

嘴角上揚，上揚寬容的弧度，她拉住顧立揚起的手，“爺爺，沒事了，讓斯成去忙吧，我平時沒人陪，也照樣去醫(yī)院，這并沒有什么不同，您不要擔心。”

簡單的一句話，明明只是直白的敘述和寬慰，聽在顧立耳里，卻是分外的扯心。

“不用理他，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蕭沐晴挽著顧立的手臂，笑皺了一下鼻子，“嗯，我也是這樣認為。”

顧斯成坐上車的后座，“回醫(yī)院。”

為了養(yǎng)腳，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自己開車了，實在呆不下去，無法再看著蕭沐晴那種樣子，聽她那樣說話，就好象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了,這樣的天塌下來，他覺得自己有些頂不住。

似乎孩子留給她，還要更好些，至少教孩子走路，教孩子寫字，她都可以。

可是……

顧斯成的頭靠在車窗上，咳了起來，忙抽了身側(cè)放著的紙巾盒里的紙……

手里的紙巾染紅一隅，等停止咳嗽的時候，他將紙巾揉成團，捏在手心里，吁了長氣望著窗外，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蕭沐晴很快住了院，顧斯成給她安排到了顧氏旗下的私立醫(yī)院，但她拒絕了，依舊選擇住一直孕檢的醫(yī)院。

她從離開顧家開始就在這家醫(yī)院做的孕檢，醫(yī)生說的話的確讓她有了情緒，但畢竟人家是從專業(yè)的角度分析，也是為了她好，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解決的方案，她應(yīng)該快速平靜下來。

當時在顧斯成懷里嗅到他的氣息的時候，以為不會再為他跳動的心，還是會狂亂不止，這種感覺真不是她如今想要的，更不是該要的，還是遠離一些得好。

顧斯成坐在辦公室里，一直看著關(guān)于妊高癥的描述。

蕭沐晴現(xiàn)在根本不能受任何刺激，有妊娠期高血壓，若是受了刺激，后果會很嚴重，他不應(yīng)該總是激怒她。

自己太過殘忍，蕭沐晴得這樣的病，難道就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嗎?

必然是有的，為什么遭報應(yīng)的人，不是他呢？

他讓司機去接蕭沐晴的時候，蕭沐晴淡然拒絕，說是已經(jīng)有了聯(lián)系好的醫(yī)院，她也相信她所住的婦產(chǎn)醫(yī)院是權(quán)威的，畢竟不止她一個妊高癥的孕婦，無非她的情況要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