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語每天跟顧斯宣相處,他對她沒有任何要求,哪怕新婚之夜合衣而眠,他也不強求,越是這樣,她越覺得沒辦法面對他,壓力很大。所以只要得空,她便往梧桐苑跑,教蕭沐晴寫毛筆字,還教蕭沐晴下棋。
顧斯宣在娶妻之后,反而比以前忙了,他一向不喜歡做生意,但是有一所貴族學校,他是董事,曾經不愛為了日常事務去學校,婚后倒是天天去上班了。
非語很清楚,顧斯宣只是為了不讓她覺得壓抑,才故意朝九晚五的,心里內疚更甚。
梧桐院后院里,樹蔭風涼,石桌上鋪著紙硯,蕭沐晴的毛筆字實在沒法看,從小不愛那種軟塌塌的筆尖,雖然寫過,但比起非語的柔中帶剛的筆鋒,實在相差甚遠,搖頭輕嘆。
蕭沐晴聽到雪球在門口吠,放下毛筆,走出去,看到白珊和顧斯成坐著電動車從遠道上過來,蕭沐晴心下一緊。
昨天,雪球含著餅干就跑,一邊跑,一邊等她,她只有走得快點,雪球一直到茉園才把餅干丟下來,當時她還沒明白什么意思,雪球又跑回梧桐苑,叼了一嘴餅干,那是雪球最愛的小零嘴,可回來之后怎么也不肯吃,昨天卻舔了一大口含在嘴里。
雪球一路跑到禁園,在小路上散了一些,走到灌木叢的時候,再也不肯往里面走了,回過身來蹲伏在她的腳邊,“嗚嗚”低叫,那聲音,有哀,有殤,聽得她一陣心疼。
那時她才明白過來,雪球為什么每次見到白珊,若不狠狠拉住或者喝住就要沖上去咬……
顧斯成看著蕭沐晴站在路邊,身如枝搖,輕輕晃動,心里忍不住發緊。
聽著雪球聲聲吠叫,蕭沐晴悶悶的吸一口氣。
然而車子在她面前路過時,加快速度,“呼”一聲,飛了過去。
以前苦苦尋找無果的敵人,如今正坐在她丈夫身邊,一臉安然。
蕭沐晴苦笑,但苦笑緩緩收起,如果顧斯成不站在她這邊,她也應該為自己站在自己這邊!
讓非語幫忙照顧一下雪球,她抬步往茉園走去。
蕭沐晴的梧桐苑可以拒絕小妾造訪,但是茉園可沒有資格拒絕主母的造訪。
蕭沐晴很容易進了茉園,而她的開門見山明顯的讓白珊身軀一晃,趔趄著退了好幾步,還是顧斯成一把將其穩穩扶住她才支撐著站穩!
茉園的園子雖然沒有梧桐苑那么大,但也是獨院,主樓前的花匍夏季里茉莉芳香四溢,蕭沐晴一直覺得茉莉花的香味清爽凝神,即使白珊住的園子叫茉園,她也沒有辦法討厭茉莉這樣的一種花,有很多好女孩都像茉莉花一樣,清雅淡芬,美麗怡人。
她朝著白珊一步步走過去,白珊從白家帶來的阿月被蕭沐晴的冷冽如冰淬過一般的樣子嚇得忙護在白珊身前,“大少奶奶,您做什么。”
蕭沐晴“哼”的一聲冷嗤,目光根本不落在顧斯成身上,只是越過阿月看著白珊,“白珊,你晚上會不會做惡夢?”
白珊身軀篩抖,嘴上卻道,“大少奶奶何必往我身上潑臟水!”
蕭沐晴慢慢逼近,“你當時用餅干把雪球引進禁園的時候,僅僅是為了你心底堅守不舍扔掉的不甘和報復嗎?”
白珊像是被人狠狠捏了痛處,手肘處男人的手腕去將她禁錮!
她咬著唇,不甘和報復嗎?很讓人不恥的不甘嗎?她笑容泛苦,“你憑什么站在我的面前質問我?我們之間,你比我好得了多少?你不是一樣不甘心嗎?你若能做到那么瀟灑,當初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你跟我不過是同命罷了,不過是同樣愛上一個完全可以左右你情緒的男人罷了,蕭沐晴,若換了你是我,你會甘心嗎?”
白珊甩開顧斯成的手,推開阿月,一步步迎上蕭沐晴,“如果你是我,你心愛的男人昨天還跟你說要訂婚,突然就成了植物人,還和別的女人結了婚,你放得下?你不會天天的想著他不是自愿的而等他醒來嗎?你不會想等他醒來后跟他在一起嗎?”
白珊的嘴唇開始發抖,臉上眼淚濕了面頰,她盡量讓自己仰著下巴,去對抗她面前的女人,“蕭沐晴,你捫心自問,你做得到嗎?你能做到他的家人強制給他安排了婚姻后就瀟灑轉身嗎?如果你做得到,你當初又真的付出過真心嗎?如果你做得到,當初去了國外,為什么回來?難道你回來不是因為愛著我身后的那個男人而找的逼不得已的借口嗎?你都可以不甘心,我為什么不可以不甘心?!”
“阿晴……”白珊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真心的叫過蕭沐晴一句阿晴,帶著凄楚和悲傷,自己愛的男人就站在身后,可是他根本不會偏袒她,這是她心里清楚的。
她付出七年的時候,就想過,我都跟了他七年了,我哪里放得下?
等他醒來的時候,她就想,她都跟了他七年了,還等了他三年,他現在醒了,她愛了他十年了,她哪里還放得下,她有幾個十年啊?
時間一天天的過,一晃十年零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每天都覺得不甘心的日子越來越多,好象陷在沼澤里了一樣,根本拔不出來陷在泥潭里的身軀,越陷陷深,看不到生還的機會。
“阿晴,你可以不甘心,你可以和他反反復復的在一起,你憑什么可以?我卻不可以?你以為你憑什么?你只不過比我幸運,他正好愿意對你好而已。”
蕭沐晴一直強迫自己清醒,不可以被白珊繞進道德審判里面去,“白珊!天下那么多情侶分分合合,難道每一對都要分一個對錯?如果你說的那些有用,結婚證拿來做什么?禁園的事,你休想聲東擊西的躲避責任!”
白珊其實漸漸明白了什么,顧斯成的事她向來猜不清楚,上次和蕭沐晴吵架,他跑到禁園住一段時間,這次又故技重演,她只不過是最傻的那個棋,次次被他利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