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小腹,展開一手握著的拳頭,深呼吸時手展撫過鬢角,蕭沐晴一直提醒自己情緒要穩定,要穩定,可是內心里面如浪一般狠狠拍打神經的情緒擊得她直打哆嗦。
她懷孕了,他要打掉。
她的裸照被發布了,是因為他不肯在股市里進行內幕交易。
他要離婚,要保住顧家有可能會失掉的聲譽。
她是不是應該理解他?
蕭沐晴走出去,出了梧桐苑,她覺得自己應該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現在是打了馬賽克的照片,如果過幾天沒有打過馬賽克的照片流出來了,她估計連門都不敢出了,連梧桐苑都不敢出了。
如果以后她的孩子長大了,會不會有人把她的照片拿出來故意說一些難聽的話?孩子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無法面對眾人?
孕婦就是該吃了睡,睡了吃的,不該想這么多事情,但她還是忍不住的想了很多事情。
她今天早上還吃了維生素,鐘媽燉的血燕她沒有嫌棄全部都吃光了,還有雞蛋和牛奶,胃口很好。摸著小腹的時候,她就在想,寶寶一定很健康,這段時間她如此的累,他還是一點也不鬧騰,沒有過份的嘔吐過。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屋子的孩子喊她媽媽,還喂她吃冰淇淋,是哈密瓜味的,一點也不膩,很香,她嘴上沾著冰淇淋沫子,挨個的親了一屋子的孩子,讓他們每個肉肉嫩嫩的小臉上全都印上了奶沫子。
她聽著一屋子天真稚嫩的笑聲醒過來,嘴里像火在燒一樣,燒得喉嚨在冒煙,下樓去翻冰箱里的東西,果然有冰淇淋。
七月天的夜里,她怕爺爺知道又要挨訓,偷偷拿了一根哈密瓜的冰淇淋跑上樓,關上臥室的門,輕輕的舔了兩口,不敢吃得太急,聽說孕婦吃冰淇淋會不好,但是不要吃得太急,就不會宮寒。
她只舔了六口,就又把冰淇淋包了,下樓,放進冰箱里,覺得扔了很可惜,那么好吃的味道。
如果再倒回去,是第一次懷孕的時候,那次流產的時候,顧斯成很難受,如果那個孩子留了下來,現在她每天晚上一定會有丈夫在身邊,口渴了,可以指使他去給她偷冰淇淋,指使他給她倒水。
可是沒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
她在想,再過一段時間,她千萬不要腿抽筋,千萬不要!否則她怕自己會疼得叫不出聲來,會疼得下不了床。
河邊很涼,涼得寒氣都往裙子里面鉆。
“大少奶奶,您這是要去哪里?要車送嗎?”有下人跟過來問。
蕭沐晴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下人,搖頭苦笑一下,她這是何苦?何必自怨自艾?既然要生下孩子的人是她,那么又何必覺得自己可憐?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墨香苑。
看著門匾上狂暢又不失遒勁的字體,實在不敢想象,這樣的字體會是顧斯宣那樣的男孩寫出來的。
蕭沐晴抬起步子,走了進去。
別看一宅子都是中式建筑,蕭沐晴總覺得最配這種風格的,就屬墨香苑了。不管是門柱上題的幾行小楷,還是檐角上繪的幾株蘭草,清雅別致,處處有意,卻又不顯繁冗,一股子濃濃的書香門第氣息。
這兩天三房愈發的忙了,大后天就要辦席,還要去海城接新娘子,今天就得把東西全部整理歸納好,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一個園子都紅通通的,是傳統家族辦喜事需要的顏色,在外面是西式的,可以穿婚紗和西裝,但回宅子里肯定要換唐裝,這個規矩她是知道的。
到時候紅地毯還要從進宅那里一路鋪到樓上去,大紅綢和大紅燈籠一樣都不會少,后天肯定熱鬧極了,只是她現在懷著孕,又沒有公布過,怕是經不起折騰。
很多人在喊“大少奶奶”。
蕭沐晴頜首回應,進了廳,一屋子人都在忙活,她還是一眼便找出了顧斯宣。
“斯宣。”蕭沐晴覺得在顧家,真的要多和顧斯宣接觸才行,又安靜又干凈,可以凈化一下心靈。
顧斯宣看到蕭沐晴,他笑了笑,“大嫂,快來坐。”
蔣琳對蕭沐晴沒什么意見,上次去梧桐苑討說法,那也是二房的人帶的頭,她倒覺得無所謂,反正當家的是大房,跟三房沒關系,老爺子在那里生活得也挺不錯,她管好自己的孩子就行了,“我這幾天都太忙了,沒時間過去給老爺子請安,你別介意啊。”
蕭沐晴拿起桌面上的雙喜字,雙喜被一對龍鳳包圍抬著,龍鳳栩栩如生,看得蕭沐晴一眼歡喜,“這字剪得可真漂亮。”
“這是我剪的。”蔣琳把一摞剪花都從桌面上拿了起來,“你和斯成大婚時候的雙喜字,也是我剪的,那一屋子,我剪了好幾天呢。”
“啊?”蕭沐晴睜大著眼睛,“三媽剪的?”
“當然啦,以前我有個北方的語文老師,可會剪這東西了,她教我的。斯成小的時候就說我剪的花好看,那時候我才嫁進來,他還小呢,說等他結婚的時候,讓我給他剪一大屋子雙喜字。我可不能說話不算話。”蔣琳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溢著笑,小心的給剪花的背面圖著膠水,然后遞給下人。
蕭沐晴看著這些剪紙,又想到了她結婚時的紅燭夜,每個窗戶上都貼著窗花,還有門上,一朵朵紅紅的,房間里還燃著紅燭,火苗一跳一跳的,那些捧著字的花就像是在一點一點的開一樣。
蕭沐晴彎了眉眼,“三媽可真有心,那么久的承諾都還記得。”
蔣琳笑道,“大人不可以騙孩子的。”
“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也讓三媽給剪窗花,行嗎?”
“好啊,我就怕你們會嫌棄,再過二十幾年,那些孩子哪會喜歡這些東西?”
蕭沐晴皺了一下鼻子,假嗔道,“到時候,這些東西怕是金貴得很。”
“好,那我就把我的剪子留著,到時候繼續剪。”蔣琳說完,瞄了一眼整理著字畫的顧斯宣,又壓低了頭,故意躲著似的問蕭沐晴,“阿晴,你以前是海城的,跟非語交情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