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成往臥房門外看一眼，便聽見生叔的腳跑踏在樓梯上的聲音，人還未見，微急的聲音已經進了臥室，“老爺，我在！”

不知為何，顧斯成聽到生叔帶著關心的回應聲，心底一酸，他對爺爺的照管，真是太少了，有多少個“我在”都是由一個跟在爺爺身邊幾十年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在回應。

顧立見到生叔進屋，依舊安之若素的吩咐道，“晚上給各房打電話，就說今夜顧家晚餐一起吃，每房的人都不得缺席�！�

顧斯成驀地訝然，顧家把早餐看得重，晚餐很少在一起吃，都是在自己的苑落用餐。

與其這樣說，不如說晚餐的時候很難聚到一起，為了不影響各房的應酬，所以把一家團聚的時間挪到早上，除非家里有大事要辦大宴，或者有重要的客人。否則不會動晚宴。

今天是有大事嗎？

生叔也怔了一下，馬上又道，“好的，老爺，還有別的事嗎？”

顧立道，“你先去把這件事通知下去，等通知完了，我再安排別的事，也來得及。”

生叔應聲退出臥室。

顧斯成耐心的等著。

顧立的桌上還擺著泡普洱的茶具，他指了指顧斯成，“斯成啊，去給爺爺把盒子里的茶葉拿來�！�

“好。”顧斯成站起來，原本還有些亂的心緒也因為顧立而鎮靜下來了。

古木的原桌上，爺孫倆挨著坐著。

顧立泡著養胃的普洱茶，“斯成，我們顧家幾百年的基業，曾經和現在還是有區別的。”

顧斯成這次沒有動手去泡咖啡，而是和顧立一起喝起了普洱，“爺爺，我知道，顧家的祖先不容易�！�

“嗯。”顧立手中茶壺傾倒，茶水倒進杯中，“顧家的祖先一直跟著時代在進步，每一代家主都在修剪與時代相悖的東西，希望不被社會淘汰，但是做到我這一輩。”顧立飲茶時，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語氣中卻受著深深的自責，“我做得不好。”

顧斯成道，“爺爺，您做得很好�！�

“十九年前的事，若是再倒回十九年，我也會那么做！沒有可是，沒有但是！”顧立闔眼抬頭，沉沉呼吸，“除非當時永泰會放棄想要吞下顧家的念頭，我是顧家家主，怎么能眼看著別人覬覦顧家而不反抗？！”

顧斯成心下震動，他當時已經十歲，居然不知情！

顧立又道，“我也意識到，國家的法制越來越健全，所以必須借用那時候顧家的黑色勢力，趁著有空可鉆的時候，除掉永泰會，并且將顧家的黑色勢力慢慢修剪干凈，因為越到和平年代，黑色勢力的動蕩就會越大。我不能給后代留下隱患，但如今……”

顧斯成細細聽著，雖然顧立并未詳細說明十九年前發生的事，但他已經心中了然，顧家曾經并非像現如今這般干凈，雖然現在也未見得多干凈，該走的潛規則，也沒少走。

但那些事翻出來，在一個顧家家主的立場，就沒有錯，永泰會想要吞并顧家，那本來就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戰爭，弱肉強食的年代！

“爺爺，無論如何，顧家有今天，您都功不可沒，無須自責�！�

顧立坦然一笑，道，“十九年前的事，你姑姑認為我是因為私怨才拔了永泰會的根，其實若真是一己之私，我只需要除掉一人便可，犯不著動那么大的干戈，不過結局已定，多說無用。我上次跟你說過，在找一個人，線索在江州斷掉，那是我姑姑的孩子，你姑姑說是跟永泰會二當家生的，所以顧家和永泰會這一段恩怨，你暫且不提。”

顧斯成此時突然心如明鏡，姑姑難道是擔心爺爺會殺了那個孩子，絕掉后患，所以才急著找到？”我會保密�！�

夜色中，華燈微閃，一輛輛豪車準點駛入顧宅。

顧家除了大節，家主已經很久沒有通知過晚宴了。

餐廳里，碗筷都已經擺好，顧立最早，已經換了錦繡的暗朱對襟新衫，坐在上位。

晚輩陸續入廳，連連入座。

待大家都坐好后，顧立并不先起筷讓就餐，而是緩緩站起，一環眾人，眸色肅然道，“今天晚上讓大家回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嫡長孫斯成已到而立之年，斯成控股多年來經營得當，近一年來顧家的軍政脈絡也因為他的奔波而有了很大的起色，長房孫媳也有巾幗之姿，我，甚感晴慰。所以今天趁著這個時候，我以顧家家主之名，將顧家家主大印傳給顧家嫡長孫顧斯成！”

興許是這則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在餐廳里的人都沒有聽清似的蹙了眉，而且很安靜，似乎還想聽老人說點什么。。

蕭沐晴被那句“長房孫媳也有巾幗之姿”弄得心弦大震！因為她那時候一抬頭，便看見顧立的眼睛正看著她。

長房孫媳！

是她---蕭沐晴！

顧斯成自己也吃驚不小，因為事先他也并不知情，按理說傳家主大印這樣的事，顧家應該是有儀式的，要請高僧擇吉日，還要在宗祠里頌經，怎么會在飯局上就訂下來了？

他看了一眼蕭沐晴，心底安然，爺爺在這個時候提到長房孫媳，是對蕭沐晴的肯定了。

季容喜極，抬肘撞了一下顧斯成，“還不快給爺爺敬酒！”

顧先文雖是意外，但也沒有季容的激動。

白珊耳朵里全都是“長房孫媳”四個字！今天通知她回顧宅，難道就是讓她來聽這四個字？

她似乎聽到了所有人朝賀的聲音，唯有她，無法融入。

然而顧斯成方要拉著蕭沐晴站起來，顧立又道，“顧家祖制嚴明，長房孫媳雖是優秀，但性情剛烈不懂以大局為重，現雖與長孫仍是夫妻關系，但因離家之時已從家譜中除名，至今未復。然，主母必須先入顧家家譜，故，主母之位，空缺！”

白珊空洞的眸底，陡然一亮！主母之位沒有蕭沐晴的份，意味著顧立對蕭沐晴有意見。

也對，上次蕭顧兩家斷交的聲明動靜那么大，老爺子不可能心里不膈應的，蕭沐晴想真正回歸顧家，應該不會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