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顧斯成雙眼的光有些散,眸潭底下又有那么一點點堅定的光放了出來,堅定到可以蠱惑誰似的,聲音從喉嚨里發(fā)出來,他感覺不是自己的,“她早就回來了。”
“回來了?”顧立的手里還撥著佛珠子,“哼!現(xiàn)在都幾點了?兩個人讓一大宅子人等,手機(jī)都打不通,阿晴去了哪里?你說!”
“她在外面遇到個朋友,說在外面吃個夜茶才回來。”
“朋友?”顧立疑聲問。
“嗯。”顧斯成點點頭,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拉車門。
他一舉一動和平常沒有一點分別,除了穿了件年輕人不會穿的刺繡唐裝以外,跟平日里的顧斯成沒有任何分別。
顧先文也跟著走到了車門邊,“這么晚了,像什么樣子?你給她朋友打個電話,現(xiàn)在好回來了。”
季容也跟了過去,“斯成!你這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還當(dāng)自己是大小姐嗎?顧家不比蕭家,這深宅大門的,她是不是該注意一下顧家的聲譽(yù)?一個已婚的女人,都夜里一點過了?誰知道她出去見什么朋友!”
顧斯成轉(zhuǎn)過身來,鳳眸緊斂時,忽然問,“顧家不比蕭家?顧家為什么不能比蕭家?”她說,瑾蕊對她好。
季容被兒子這一計眸光絞得感覺渾身不自在,“我說說她還不成了?難道顧家的規(guī)矩不需要遵守了嗎?哼。”
顧斯成呼了口氣,“她就是出去玩玩,有什么不可以?我同意的。”轉(zhuǎn)身看著停車場的保全,“給我叫輛電動車,開進(jìn)來。”
“好的,大少爺。”
季容被噎了,而且還被無視了,很不舒服。
顧斯成的車門打開,幾個人看到顧斯成把購物袋一件件的拿出來,讓保全幫著放上電動車,裝了整整一車都裝不下。
電動車不比他的車,他的車有車門,再多也不怕,塞滿了可以關(guān)上車門。
可是電動車四周沒門,裝多了會掉下來。
又叫了輛車。
季容看著全是女士品牌的東西,“斯成,這是給誰買的?公司最近女客戶多?”
“這是阿晴買,要換季了。”顧斯成似乎耐心越來越不好,抬腿上了電動車,“爺爺,爸,媽,你們早點睡,我回梧桐苑了。”
顧立看著顧斯成的車子開出停車場,不發(fā)一言。
雙喜的剪字,紅色的床被……
白珊換上了顧家要求的傳統(tǒng)繡服,端莊的坐在房間里的大床沿邊,床上撒了很多棗子和桂圓,喻意早生貴子。
文珠已經(jīng)發(fā)飆了很多次,白立偉白立軍差點想把房子燒了。
這洞房花燭夜,新郎倌始終不見人影!
宅外阿月跑得氣喘不歇的進(jìn)了主樓,扶著樓梯,哪怕緊喘著氣也依舊腳下步履不停,帶著興奮的聲音喊,“先生,太太,小姐!”
文珠心躁得很,不耐的喝,“叫什么叫!懂不懂規(guī)矩!”
阿月已經(jīng)扶住了布置好了的新房門框,看著文珠,眸色溢喜道,“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白珊突然站起來!
白立偉看了白珊一眼,女兒一身大喜裝盼,他卻毫無喜意,“你在這里等著,我和你叔叔過去!”
“爸。”
“你不能出去,不然不吉利,讓你媽陪你。”
白立偉和白立軍相視一眼,怒焰滾滾的齊齊出了房間。
顧斯成讓下人幫忙,一趟趟把購物袋往樓上拎,他眼睜睜看著兩車購物袋被慢慢搬空,一個不剩,心也跟著一點點空了起來,剛剛明明被塞滿了。
現(xiàn)在空得。
空得他心開始慌,嚇得趕緊轉(zhuǎn)身上樓,記得剛剛讓人把袋子放進(jìn)二樓臥室。
打開臥室的門,他想讓空了的心看著這些東西,又能滿起來,可他的眼睛再睜得大,再用力看也沒用,空了就是空了,填也填不滿,一點用也沒有!
“斯成!”背后老人的聲音傳來,顧斯成一怔,轉(zhuǎn)過身,他抬手捏著鼻梁,闔目揉了揉,“爺爺,您回去睡吧。”
“阿晴去哪兒了?!”老人的聲音嚴(yán)肅而帶著不容反駁的威攝力,并不打算放過他。
顧斯成腿上一軟,退到床邊坐下來,他坐在床邊,垂下肩,彎下腰,曲起的雙臂正好把低下來的頭顱抱住,他輕聲的,毫無底氣的說,“她覺得太無聊,跟她的朋友去喝夜茶,是我同意的,她沒怎么出去玩過,所以給她放寬了些,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回來,免得不盡興。”
“斯成!爺爺再問你一次,阿晴上哪里去了!”
顧斯成松開雙臂抬起來,眼睛里發(fā)紅泛潮,聲音都有些啞了,“爺爺……”
顧立心里一緊,抬步上前把孫子抱在腰間,“阿晴去哪里了?”
顧斯成覺得有一座山,在他快要倒下的時候,突然過來,讓他靠住了,“爺爺,您說得對,您那時候說阿晴會無動于衷,我這輩子都怕是等不來她那種心思。”那些祖孫之間的對話,就像預(yù)言一樣,
“斯成,跟爺爺說。”老人撫著自己已經(jīng)三十歲的嫡長孫的肩膀,孫子的手抬起來,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擺,腦袋埋在他的腰間,害怕得像小時候初次受罰時的顫栗,像有什么東西在割著他的聲帶,聲音空蕩幽殤,“爺爺……阿晴……我把她弄丟了,爺爺,怎么辦?我……怎么辦?”
顧立被什么東西敲了一下似的,身軀往后仰了一下,俯首看著腰間嫡孫的發(fā)頂,狐疑問,“丟了?”
顧斯成猶疑一瞬,又自欺欺人道,“也許只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當(dāng)顧斯成把蕭沐晴那封已經(jīng)被他捏破的信拿出來的時候,顧立目光還在顧斯成身上,手卻已經(jīng)伸了過去。
看完最后一個標(biāo)點符號……
顧立終于深呼吸后,闔了眼!他仰起脖子,呼吸!
他不知道顧家的列祖列宗能不能看到他們這些后代把顧家的基業(yè)保得如此好,發(fā)展得如此昌盛。
可是他知道,站在他的角度回望過去幾百年的歷史,他是自豪的,每一任家主,都盡責(zé)盡職,將家里的子孫按照最有效的方式在培養(yǎng),從不偏縱溺愛家里的男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