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青的柏油路面上,電動車停在那里,上面的人一一下來,顧立先跟白立偉握了手,而后跟白立軍四手相握,兩人都是放大著笑容在打招呼,雙方都極是熱情。
“老爺子啊,這么一大早來拜訪,沒打擾到您吧?”白立軍襯衣風(fēng)衣,人看起來很清瘦,可是一雙眼睛卻如鷹似隼,該有的客套,一句沒少,他是比商人還要狡猾的官場人。
顧立往后一仰脖子,故似不悅的“嗯?”了一聲,“立軍啊,再這樣講話,我可要不高興了,我還要說你現(xiàn)在身居高位,都不愿意到我們這些地方來走動了,難得見著真人了啊。”
白立軍搖頭苦笑,“老爺子這話真是折煞立軍了。”
“好了好了。”白立偉爽笑著走過來,拍了拍白立軍的肩,對著顧立說,“老爺子,你們可別再寒暄了,這再說下去,說到天黑也說不完啊。”
“哈哈!”
“哈哈!”
幾人應(yīng)聲而笑,氣氛和諧又熱鬧。
蕭沐晴看著眼前的一幕,纖手依然垂在身側(cè),沒有握起,但是臉上明顯的看得到她牙齒咬合的痕跡。
一陣涼風(fēng)吹來,是護(hù)宅河里的水氣隔著還未抽芽的垂柳那邊吹來,蕭沐晴再次一個激靈,背脊一僵之后,她的臉上掛了點笑容,“兩位白叔叔好。”
白立偉一愣,白立軍倒是一直未改什么神色,明明眼里沒有多少狐疑,可他卻蹙眉拖音的問,“這位是?”
蕭沐晴大方的朝白立軍伸手,“白叔叔好,我是蕭沐晴,斯成的太太,不介意我這樣叫您吧?”
白立軍緩緩伸過手去,握住蕭沐晴的,恍似醒悟一般,長長的“哦”了一聲,“斯成的太太,阿晴啊,當(dāng)然不介意啦。以后你和珊珊就是姐妹了,我們珊珊嬌生慣養(yǎng)的,以后在顧家,阿晴可要多擔(dān)待著點啊。”
蕭家就有一個混官場的,平時整這個搞那個,一旦家里來了相對有點權(quán)勢的人之后,蕭凱就會這樣人模狗樣的說話,蕭沐晴早就習(xí)慣了。
嬌生慣養(yǎng)?
誰不是嬌生慣養(yǎng)?
但蕭沐晴的眼里一直都含著笑,她告訴自己,當(dāng)成自己的客戶好了,她不能在一家人面前丟這個臉,“白叔叔多慮了,小珊很懂事。”
很懂事。
三個字把白珊架到了一個高度,懂事的人做事都有分寸。
她可不想應(yīng)承下莫名其妙的東西。
故意只把目光落在白立軍和白立偉身上,分散注意力的話,心尖刺痛會得到一瞬間的緩解。
脊背若是彎下,我便不配擁有堅強。
即便我要倒下,也不會讓世人看到我的殤。
風(fēng)大了些,馬尾的發(fā)尖被吹了起來,發(fā)尖掃到她的唇上。
昨夜沒有睡好,所以今天化了妝,唇上滋潤的淡彩,發(fā)絲沾在上面。
顧斯成的手臂從白珊的手中抽了出來,伸臂過去,將她的唇上的發(fā)絲拿開,皺一下眉,語氣里是不滿的責(zé)備,“我要說幾次,扎馬尾扎這么緊,不嫌頭發(fā)掉得多嗎?”
蕭沐晴和白珊齊齊一愣。
唇上還能感受到方才發(fā)絲被拈走時的微癢,一陣陣的,直往心里鉆。
那樣的責(zé)備語氣。
突然想起那天的第三雙絲襪,若不是那段時間他們之間無話可說,他一定會跳起罵她,說她死要漂亮,鐘媽說的什么什么。
可他已經(jīng)跟白珊結(jié)婚了,白家重要的人,今天都過來吃早餐了。
她只是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tài),才故作大方。
他又何必來給她這樣的故作關(guān)懷,讓她心亂如麻。
而白珊眼里已經(jīng)快要氤氳出水汽,她不明白蕭沐晴這樣的女人如何惹來了顧斯成的關(guān)注。
蕭沐晴那么強悍,干練,根本不需要他人管就能夠生存,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
而自己才是需要被關(guān)注關(guān)懷的那一個。
可是……
她并沒有失去多少時間,他睡了三年,醒來后沒幾個月他們就見了面。
她對他的感情一直都在加深,在重逢后開始狂喜,渴望。
可是他……
卻似乎離她越來越遠(yuǎn)。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心慌如墜落。
顧斯成的目光只是淡瞥了一眼蕭沐晴,她平時不會化這樣的妝。
她今天打了粉底,還撲了干粉,她化妝包那里面的東西,總會拿出來給他炫耀,說這個是滋潤的,那個是防曬隔離的,哪個顏色又是象牙白,一大堆,看得他頭疼。
但她用得不多,粉施得很薄,有淡淡的香粉味,今天這樣的妝,雖然也只是撲粉掃眉,明顯厚很多,他幾乎能透過那層粉看到她憔悴的膚色。
真讓人頭疼。
偏頭噙笑跟白立偉和白立軍說,“咱們別在外面聊了,進(jìn)去吃早飯吧。”
相較于顧立的大方熱情待客,顧斯成顯得隨意很多,白立偉眸色沉下后,掠過一絲不悅。
整個主宅,由于上次蕭沐晴流產(chǎn)過后的事,再次恢復(fù)了“食不言”的規(guī)矩,所以整個主宅里的餐桌,似乎只有蕭沐晴他們這一桌,其他的已經(jīng)是被光圈虛化過的背景,不復(fù)存在了。
蕭沐晴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妻妾共侍一夫的沉痛,憤怒,恥辱,和怒不言,憤不語的心境。
白立軍到顧家來吃早飯的用心,蕭沐晴不難猜到,不過就是想讓顧家看看白家的地位。
的確,白立軍往這里一坐,就是林致遠(yuǎn)來了,也得倒上一杯酒,敬他一杯。
這面子還真不是誰都能拂的。
不像其他的中年官場中人油頭圓肚,白立軍看起來又瘦又精明。
蕭沐晴自嘲,顧家這姻聯(lián)得還真是大,這樣的家世,有了省公安廳的人罩著,在G城還有人敢怎么對抗嗎?
呵,誰叫她的娘家不在G城,她便在G城無依無靠。
若以后她有個女兒,絕不會讓她嫁離自己太遠(yuǎn),一定不會!堅決不會!
可是一切的禍都是自己惹的,家里人為了能讓她能嫁在G城已經(jīng)付出了太多太多了,所以她才會請求辛甜幫忙離婚,她只想悄悄結(jié)束,不想讓家里人操盡心。
一個26歲的女人,三年前拖垮一個家族可以說自己不懂事,未經(jīng)歷。三年后若還想拖累娘家,就真是太不應(yīng)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