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可以兩個人一起去劃船。
他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覺得憋屈。
蕭沐晴是他的太太，就算和唐起揚以前有婚約，那也是以前的事，是誰在晚春初夏的早晨用盡力氣的脫他的衣服，從床頭柜里撈出一本結婚證宣告他是她的合法丈夫？
他的腿再也邁不動，站在湖邊，望著湖心的方向。
秋天的風送過來，把湖面上的水蒸氣也送了過來，有些涼，順著毛孔涼進了皮膚。
湖心里發生的那一幕又重現在他眼前，若當時他沒有提出要求拍照，若他沒有拉她，自己跳下湖去救唐起揚？
可是他為什么要下去救那個不會游泳的男人？
他又不知道唐起揚拍個照還會掉進湖里，他又不知道唐起揚不會游泳。
他連自己的弟弟掉進河里，都不會伸手去拉，又憑什么要去救同樣對他太太有些莫名其妙想法的男人？
他憑什么？
憑她事后對唐起揚那樣的態度？
憑唐起揚的地位超越了顧斯陽？
她那種要吃人的樣子，真是可惡。
顧斯陽掉進河里的時候，她還有心思跟他說話。
可是唐起揚一掉下去，她整個人就從漂亮的梅花鹿變成了可怕的母老虎。
醫院里唐起揚已經醒來，卻拉著蕭沐晴的手不肯松，“小晴子，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不會游泳，我不救你，誰救你？”
“你永遠都還是我的那個小晴子。”
蕭沐晴沒帶衣服過來，換了醫院里的病服，兩人這樣趴在床邊，倒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起揚。”蕭沐晴伸手摸了摸唐起揚的臉。
“嗯�！碧破饟P拉著蕭沐晴的手，往床邊拱了拱，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便靠在她的身邊。
小時候，她惹了禍被家里的兄長訓了，就是這樣往他身邊拱，尋求庇護，雖然他知道蕭家那些兄長并不會把她怎么樣，只不過用大大的音量嚇一嚇她，省得她老惹禍。
可他還是會把她護在身后，或者懷里。
“起揚，你在我的心里，就像蕭凱他們一樣重要�！笔掋迩绲氖置谔破饟P的頭發上，輕輕的，她很多時候都想變回曾經那個蕭沐晴，可是無論她怎么努力，都提不起曾經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激情。
這幾年學會了強硬和堅強，她還學會了感恩和感傷。
眼睛已經微微泛了淚光。
她卻緩緩的將其眨干，笑了笑，將頭貼在床邊，與他拱過來的頭，相對，“起揚，我最喜歡像現在這樣窩在蕭凱他們的懷里，小時候也喜歡這樣窩在你的懷里，我們一起搗亂惹事，你跟蕭凱他們一樣，跟在我后面替我收拾殘局，我都習慣了，習慣了受了照顧，受你的照顧�！�
聲音低低帶哽，她的臉上一對明眸淡淡泛著湖光，有些迷蒙的亮，夢幻一樣的虛來晃去，“小時候我們幾個躲著大人周末賭錢，玩累了就在一個房間里睡覺，我都多大了才發現，哦，原來我是個女孩�！�
他呆呆的看著她，看著她，想著曾經那個跟他們混在一起賭錢的蕭沐晴，夜里打著哈欠，卻還拼命的叫著壓大，壓小的女漢子。
可她一直都是個女孩，他眼里最美的女孩。
蕭沐晴笑了笑，對唐起揚說的話，像兩個無話不談的老朋友，長長的嘆息一聲，“呵，蕭凱也不喜歡顧斯成，一到G城就給他甩臉子，冷嘲熱諷，夾槍帶棒，顧斯成邀請他一起玩說當向導，他也陰陽怪氣的拒絕。”蕭沐晴吸了一口氣，她撫了撫眉骨，纖手搭在那里，摁了摁，正好擋住了她眼里的淡光。
“一頓飯，吃得很尷尬，蕭凱覺得我瘦了，顧家的人欺負我，虐待我，他不高興，他心里有口氣出不了，出不了這口氣的原因是他的妹妹幾年前把顧家長孫打成了植物人，他想出氣出不了，他憋屈，所以他只能嘴上出氣，誰跟他說話，都有敵意，包括顧家爺爺和瑾蕊�！�
唐起揚閉著眼睛，他的手還握著蕭沐晴的，微微收緊，可是眼睛再也不看她。
他喉結在滾動，一下，又下了，像在哽著什么往下咽一樣，有些艱難。
“起揚，可是顧家爺爺待我不薄，瑾蕊待我也不薄，做人不能只記得別人的不好，人家對我好過，就是好過，不能因為一點不好就把那些好全都抹掉�！�
“我就經常想，若是我的兒孫被人打成了植物人，我非要了她的命不可，不對！要她的命我都不解恨。千刀萬剮都不能解我的恨，我得找個地下室把她鎖起來，狠狠的折磨……”蕭沐晴捏了捏自己的拳，初入顧家，她都是這樣想，才這樣撐過來。
蕭沐晴抹著唐起揚眼角落下的淚，輕輕的揉進手心里，“蕭凱也有他的立場，他覺得我已經在顧家這么多年，現在顧斯成也醒了，該贖的罪也算是有了結果，什么事都可以一筆勾銷了……他的立場和顧家是對立的，不對，應該是蕭家的立場和顧家是對立的�！�
又是一聲嘆息，“起揚，你知不知道當我哥哥坐在顧家的桌上說著那些綿里藏針的話的時候，我是什么感覺嗎？”
“我不能叫他別說了，他千里迢迢的跑去，那么急迫的，就是想看看我過得好不好，我若說了什么不順著他的話，會傷害他愛護我的心，他會難過。可他那些話，同樣會傷顧家爺爺和瑾蕊的心，我想安撫，我想安撫對我好過的人，可是因為蕭凱，我又說不出口，看著顧家爺爺一直含笑對蕭凱客氣的說話，蕭凱那些棉里的針全都扎在了我的身上……”
唐起揚的肩膀有些細微的抽動，他的臉往床面壓去，淚水壓在床單上
蕭沐晴的手摸在顧斯成的臉上，摸著他的發際線，她看著看著，看得她已經眨干的淚水又掉了出來，“起揚，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就和蕭凱一樣，沒人可以取代，小時候的話我不會忘記，都記在心里。無論什么情況下，你落水，只要我在，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救你，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包括我的丈夫顧斯成，可是起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