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是穿的職業裝和絲襪,腳上卻穿著一雙平跟的帆布鞋,好怪異的打扮,可有些人,她穿得怪異點,你只會覺得她有個性。
顧立單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卡著佛珠在身前撥著,步子走得慢悠悠的,夏季這宅子里也不那么熱,沿著河邊走,大片大片的樹蔭,涼快得很,顧立嘆了一聲,“阿晴,你看我們這座宅子,就好象是另外一個世界一樣,外面那樣高的溫度,一出去就感覺人都快被蒸熟了,可我們這里好象世外桃源。”
“嗯,我們這里的水,特別的涼,走到河邊,就感覺不到一點熱。”
顧立點了點頭,“對,我這個人,向來迷信,把水看得特別重,水是一種很有靈氣的東西,水為無根,卻可滋養萬物,其實不管是佛家還是道家也對水有很高的論調。而我是個生意人,我信財,所以對護宅河里的水,我的要求也很高。”
顧立的步子沒有停,目光望向顧宅后面的山,“這股水,我是從山上的水渠引過來的,水渠里的水又是雪山的水,非常好的水。可是水渠是國家的,引用那里的水是犯法的,若是被人看到那水從山上沖下來,流進了我們顧家的宅子里,不知道要鬧多大的事。我便打通了關系,在水渠經過的道取了一個口,然后又花錢修了暗道,那水便是從人看不見的地方流進了我們這座宅子,呵,幾十年過去了,現在都沒人記得那些事了。”
“你看我們顧家這座宅子,不單是有將近二十來座閣樓,還有馬場,還有靶場,還有健身館,還有很多……但是有些東西都是不被允許的,可是又被默許的建了下來。”
不被允許,又被默許?蕭沐晴心里一緊,身子跟著抖了一下,已經猜到了顧立要跟她談話的內容,“爺爺。”
“阿晴,顧家的媳婦從來都是不好當的……”
蕭沐晴聽聞這一句,心神俱晃,她無時不刻的緊張和惶然讓她謹小慎微。
“爺爺,如果……”蕭沐晴的呼吸難平,她在這個家里鮮少提過要求,如顧斯成說的,別人都能提,為什么她不能,她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曾不說過,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爺爺,如果。”她再重復一次,像她身側的手一樣,展開,又綣起。”如果我說我不愿意呢。”
顧立的悠然的步子停下來,他佇在原地,側過身看著蕭沐晴。
顧立的個子到了這個年紀,已經矮了一些,他體型又微胖,所以并不顯高,但是和蕭沐晴站在一起,蕭沐晴穿著平跟,他也比蕭沐晴高出一些,他的眸子在上方,睨著蕭沐晴,目光淡淡噙笑,嘴角也勾了勾。
那神色和弧光都牽出了意味不明的態度。”阿晴。”這兩個字,從老人的口里吐出來,有了語重心長的口氣。
“你很聰明,已經猜到了是不是?”
蕭沐晴沒有想到顧立會這樣直接不拐彎的回答她,原以為會到書房,說上一番循循善誘的話,再點明,畢竟于孫輩這一代人來說,娶妾這種事,還是屬于極敏感的事,大家接受的思想都是一夫一妻。
妾?
這是一個遙遠而封建的詞眼,可是如顧立所說,這座宅子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所以這個世界和外面是不同的。
蕭沐晴想過無數種苦法,她想過會抱著顧斯成一輩子給他洗澡,給他按摩,給他做復蘇治療,可獨獨沒有想過他醒來才短短數月就要娶妾,她雖然沒有接受過多么高等的教育,但她也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欺辱。
豪門中那些養女人的是屢見不鮮,甚至在蕭家,也是彼彼皆是,男人有多個女人,在豪門幾乎是一種被默默允許的概念,可是她還是無法接受,如果她真對顧斯成沒有半分情意也罷了,可是她在乎,特別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覺得顧斯成是可以對她好的,他們的婚姻經過努力是可以走上正軌的。
明明有希望的事,現在突然又出現要娶妾!
蕭沐晴望著顧立,眼里的光是淡淡卻隱隱堅強的光,“爺爺,真要給斯成娶妾嗎?那我怎么辦?您不同意我跟斯成離婚,卻又要讓他娶妾,我……”
顧立沒有說話,只是深遠的目光輕輕的鎖住蕭沐晴,像是有些疼惜。
“爺爺,我,我。”蕭沐晴挺直了背,可她的肩卻費盡力氣也不太展得開,“爺爺,我知道顧家有這樣的規矩,可是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阿晴,爺爺做這個決定,也是權衡過的。”
“爺爺~!”蕭沐晴從未在顧立面前這樣大聲喊過,可她此時喊出來的聲音,像是沉積了三年多的任性玫驕縱都發泄了!
從嫁進顧家那一刻起,她幾乎是低著頭在做人,對每個人都畢恭畢敬,她收起她所有的針刺和鋒芒,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家里的人,她可以忍受婆婆的謾罵和耳朵,可以忍受公公的無端喝斥,可以忍受各房太太的尖酸言語,可是現在,她忍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娶妾。
是娶!
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娶字是多么鄭重而堅決的事,而沾花惹草,不過是玩玩罷了,家的門永遠在這里。
大家族往往為了不讓財產外流,娶妾為了保住家族的利益,可是何嘗考慮過當家太太的感受?
哪個女人能從心里真正的接受這樣事實?
大度?
大度不過是表面的吧!
“爺爺!如果您非要做這個決定!就,就讓我和斯成離婚!”蕭沐晴的聲音很大,很激動,她甚至把眼睛里那些忤逆的眼神一并釋放了出來了。
沒等顧立說話,轉身就跑開,跑向停車場……
顧立站在原處,蒼眉緊皺,輕聲一嘆。
蕭沐晴的車子開出去,并沒有去公司,她拿出電話,抽著鼻子,一陣陣的吸著,想把眼睛里快要出來的水汽也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