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坑種祖母綠翡翠，單是這么小的一塊兒翡翠都價值幾十萬上下。而現在，這么珍貴的翡翠玉佩竟然出現在了小山村近乎跳大神的一個老漢的手里，頓時讓江岳有些吃驚了起來。

畢竟，徐爺的家中看起來很是貧窮，前些年更是靠著請神眾人送的一些禮勉強度日。但是……誰也沒想到這么貧窮的一個人手里面還捏著這樣的寶貝啊。

不得不說，江岳有些明白眾人之前為什么每逢婚喪嫁娶都讓徐爺來幫忙了。不說別的，就這一身逼格很高的行頭，就很提升主家的面子了。

就這樣，據說當初徐爺的很多裝備還被破四舊的人給燒了，可以想象，當初徐家的這請神人，會有多么的威風凜凜，光輝榮耀。

三牲擺好，瓜果一應俱全得擺在一張大氣的八仙桌上，在桌子的右角，一個粗瓷碗正在上面，里面還盛著一些清水。

“浩天淼淼，氣運東來……”

隨著一聲略有些沙啞的話語，徐爺那單薄的身影便圍繞著這八仙桌走了起來。

八卦步，只是一眼，江岳就看了出來。

畢竟，他在燕京的時候可是跟著孫雪城切錯過的，里面那神秘無比的八卦步就讓江岳很是沉醉。

而現在，當這種神秘的八卦步再次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即使是江岳也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凝著眼睛，仔細得看著，江岳想要看一下這八卦步和之前孫老練的究竟有何不同。

然而，他越是觀看，心中的訝異就更加濃厚了起來。

八卦步分為大八卦步和小八卦步，其中大八卦步變幻莫測，含有諸多的神奇之處，復雜無比。小八卦步則相當于大八卦步的簡練版，輕松自在，也保留了一些八卦步的神秘。

因為孫老說到底練的還是太極拳，八卦步只不過是用來輔佐太極拳的，不需要太過復雜。所以，孫老的步伐是變化不多的小八卦步，講究的是循環往復，連綿不絕。

然而，即使是這樣簡化版的小八卦步，就讓當初的江岳有些捉襟見肘了，灰頭土臉得學了很久，才算是略有領悟。

然而，徐老現在在眾人面前展現的這八卦步，卻是完完整整，真真實實的大八卦步，復雜無比，剛踏出一步，下一步就立馬變換身影，似乎整個人的風格都有所改變了一般。

江岳喃喃得望著這一切。眼睛里面很是復雜，他現在終究是能看的出來，徐老是如何特別的一個人物了。

這樣能走出大八卦步的人，肯定是頗為不凡的，手里面也有著一些底子，在伏牛山脈走上一遭，說不定也是正常至極。

只不過，現在江岳心中唯一的問題是，他感覺不到徐老身體里面的氣感。

很玄幻的一件事情，在那些武俠小說里面，如果說一個人武功高超的話，很容易看的出來其他人有沒有修習武藝。

而在國術之中，這樣的事情其實也是真實存在的。

國術之人有一種氣質，淡然，輕松，不畏懼。孫老曾經說過，國術修行的是一種心境，一種堅韌不拔的心境。

而正是這種淡然的心境，能夠讓國術之人更好的感悟自然，胸膛處產生氣感。

這種氣感，一般人或許感覺不出來，但對于同樣修習國術產生氣感的人來說，卻好像產生共鳴一般格外的清晰。江岳當初看到孫老的時候，一眼就能看的出來孫老和自己是同樣的人。

可現在，江岳就這么仔細得看著徐爺，認真得觀看，卻一點兒都發現不了不同之處。就好像……對方根本就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老人一般，身體之中沒有絲毫的氣感。

江岳疑惑了，不知所措了，似乎以往的那些常識，在這時候都完全不管用了一般。

“……三神來兮，贈之三牲，庇佑福主，化為靈水！”

最終，在江岳還在這邊兒思考的時候，那邊兒的徐爺卻是已經把請神給基本上完成了。

手中的玉佩輕搖，枯瘦的雙手如同蓮花一般變換莫測，最后隨著徐爺的聲音落下，那玉佩也算是浸入到了那一碗兒的井水之中。在別的地方，有水師的說法。水師施法的對象，有時候只是一碗普通的水，但通過不同的咒語，以及水師和自然的溝通，最后這一碗水就會蘊含著頗多神奇的妙法。

而小山村徐爺這請神人，并不是所謂的水師，但是最后這化水秘法也頗有異曲同工之處。據父親江遠山說，當初的徐家，世世代代都精通這化水秘法，也治好了不少的苦命人。

當然，鑒于之前封建迷信的事情太多，自己父親又是徐爺妥妥的一個小粉絲。因此，江岳也沒有太過相信這一種說法，只是當作笑話來聽了。

穿著灰色的長袍，一只手端著粗瓷碗，一只手負于身后，徐爺頗為瀟灑的繞著江岳家里面的院子轉了一圈兒，一邊轉，一邊把醋瓷碗里面的水在房子周圍灑去，看起來很是神秘莫測。

“遠山，沒想到徐爺這一次請神這么莊重啊，你家這下子可算是撿了大便宜了。”

看到這幅端重的情景，院子里的一名上了歲數的老人瞇著眼睛震撼得搖了搖頭，對著江遠山有些羨慕嫉妒得開口。

“徐爺當初只是答應了過來請神，我也沒想到對方會這么看得起我江家啊。”

江遠山也喜笑顏開了起來，那有些粗獷卻善良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感激之情。

“江岳啊，一會兒請完神后，你可一定要對徐爺好好的感激一下啊。這一次，徐爺可真的是給咱江家天大的臉面了。”

“什么意思，難道這不是普通的請神嗎？”

江岳疑惑得問道。他之前年紀小，徐爺這些年也一般退出了請神的伙計，因此，對于請神這樣的鄉俗倒是有些不明白。而現在，看到父親這莊重興奮的模樣，心里面倒是打起了鼓來。難道……徐爺這一次是真的鬧出大動靜了？

“普通的請神？”

江遠山嗤之以鼻得看了江岳一眼，這才滿是驕傲得開口，眼睛一直認真得看著徐爺，那瞳仁里面盡是感激之情。

“在之前，其實徐爺請神的時候也是分著規矩的。他不想去的人家，即使你花費萬貫家財，徐家也不會去跟你請神，這是一個請神人的底氣和驕傲。

而一般的人家，徐爺也會認真的請神，只不過有時候一天請神的人實在是太多，因此徐爺請神的時候也只是化一碗水，在動土的地方撒上一圈兒就算是完事兒了。徐爺曾經說過，只有他真正認同，并且很是歡喜的人家，他才會莊重得去請神，費勁心思。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家最后無不都成為了殷實的家庭，大家都說，這是徐爺請神的效果。

而現在……徐爺這般麻煩，并且如此的肅穆，用的就是最為繁瑣的請神之法。所以小岳啊，你可一定要記住徐爺的這一份兒苦心。”

“嗯！”

江岳只是認真得點了下頭，看著徐爺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請神人，不請道德不潔人家的神，不請門風不凈人家的神。這般具有規矩底線的家族，恐怕在當初因為這樣也得罪了不少的人吧，怪不得當初那個歲月被迫害的那般凄慘，之后更是徹底淪落了下去。

都說剛過易折，這樣的家族一般來說很容易得罪人，也很容易覆滅。但與此同時，也更加得受到人們的愛戴和尊敬。

隨著一碗水徹底撒完，徐爺莊重得站在徐家的院子里面，那深陷著的眼睛炯炯有神得看著天空，輕悠得道了一句神來。

不知為何，江岳明明知道這種請神只不過是一種習俗，算不得真。但是在徐爺這般認真肅穆的請神之后，他卻感覺到整個院子里面的氣質都有所改變了，里面蘊含著一種生機勃勃的氣味。

或許是徐爺的請神真的起了效果，又或許是江岳被這種莊嚴而認真的習俗所感動了，產生的幻覺。

但是……幻覺也好，真實也罷，江岳也不打算再深究了，他只是默默得看著那一個蒼老，或許是最后一次請神的老人，莫名得覺得有一種悲涼。

似乎……這小山村的請神人一旦落寞，整個小山村那種古老兒神秘的氣息也消散殆盡了。

那虔誠的，走遍伏牛山脈的請神人消失了，那么小山村的神，是否還真的存在呢？

請神完畢，徐爺滿是疲憊得走了下來，雖說對方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汗水，但江岳卻能夠感覺的到，對方眼睛之中那深深的疲倦感，滿足感。

不只是江岳獨自認為的，看來即使是徐爺本人也能感覺的出來，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的請神了。因此，這一次的請神他格外的認真，拼進了全力，用盡一切去給小山村再請一次神。再讓這伏牛山脈的神，保佑一次這背靠大山而居住的村民們。

“謝謝！”

江岳躬了一下腰，很是認真得道了一聲謝，這聲謝謝不只是為了自己家而道的，更多的是對小山村的全部村民。因為他也深深得感覺了出來，徐爺本身心目中的那一股留戀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