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一名明軍騎兵策馬飛馳至一大隊明軍陣列前，朦朧的月色下，一面繡著朱字的帥旗迎著夜風(fēng)獵獵招展。帥旗下，一名須長身偉、相貌威嚴(yán)的將領(lǐng)騎在馬上昂然目視前方。
那明軍騎兵自馬上飛躍而下，來到那名將領(lǐng)面前拜倒稟道：“總兵大人，彭千總已擊潰韃子軍，斬獲無數(shù)，現(xiàn)正追擊中！”
“嗯，”那明軍將領(lǐng)便是宣府總兵朱謙，他點點頭，“小松山那邊情形如何？”
“稟總兵大人，”那明軍騎兵道：“在小松山放牧的韃子牧民一片混亂，有北遁的跡象！”
朱謙目光一凝，高聲道：“快，兵指小松山，千萬不要讓那里的韃子跑了。”
“總兵大人，”他身旁的一名偏將拱手道：“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有什么詐？”朱謙哼了一聲道：“韃子視我大明如無物，竟然放牧到我眼皮子底下來了，要是不吃掉他們，本總兵就枉為人了。”
“可兵部有令，不得讓我們主動出擊......”
“宋參將，”朱謙打斷了他的話道：“你這是畏敵怯戰(zhàn)，墮我堂堂大明天威，首輔大人有命，對于敢犯境者，一定要迎頭痛擊。”抬高了聲音，“傳令下去，全軍出擊，天明前一定趕至小松山！”
————————————
“砰——”一聲雷鳴，百步外的一個壇子被轟得粉碎。
“如何？”楊牧云對檢校完一支火銃的佩德羅道。
這個金發(fā)碧眼的意大利人點點頭，“噢，已經(jīng)仿制得很到位了，就是射程還差些，不過沒關(guān)系，相信再造一批就能夠改進(jìn)了。”
“或許月底就能夠造出八百支火銃，”楊牧云道：“到那時還得讓你一一校驗。”
“八百？”佩德羅瞪大了眼，“不是一萬支么？”
楊牧云笑笑，笑得有些無奈，“上面對造火銃并不熱衷，有人說這是夷人的東西，造價又貴，因此就擱置在一邊了。”
“楊大人，”佩德羅攤開了手說道：“這個理由聽起來真是匪夷所思，天朝的大人們都應(yīng)該過來看一看這火銃的威力，到時他們就應(yīng)該閉嘴了。”
“不要心急，我的佩德羅，”楊牧云說道：“時間會證明一切的，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楊大人，”佩德羅用欽佩的目光看著他，“你是我在天朝見過的最開明的人，如果天朝由您主政的話，相信大明一定會更加強(qiáng)大。”
“你過獎了，”楊牧云搖搖頭，“在大明從政，是要講究資歷的，本官資歷尚淺，無法影響國政。”
“真是讓人想不通，”佩德羅聳了聳肩道：“在我們西方，人才是最重要的。就像奧斯曼人，會禮遇每一個能使他們國家強(qiáng)大的人......楊大人要是隨我去西方的話，就算成為一國君主也不稀奇！”
“佩德羅，”楊牧云看著他道：“你的坦白或許在你的國家會贏得人的好感，但是在我大明，亂說話會掉腦袋的。”
“噢，我說錯什么了么？楊大人？”佩德羅奇道。
“天下只有一位真正的君主，那就我大明皇帝，”楊牧云表情嚴(yán)肅的說：“你方才的話在我大明是犯了大忌。”
“是么？那......好吧，我不說了。”
看著他意興索然的樣子，楊牧云拍拍他的肩，“佩德羅，跟我說說，在你們的國家，是如何打仗的。”
“楊大人，我的國家遠(yuǎn)不能與大明相比，”佩德羅說道：“一個城堡里只有幾千人，兩個城堡之間打仗，最多只能出動幾百人。像大明幾萬十幾萬人這樣打仗，我連見都沒見過。而且我那里臨近大海，都是駕駛著帆船打海戰(zhàn)......”
楊牧云聽得悠然神往，“那奧斯曼人呢？你曾說過他們很強(qiáng)大。”
“是的，楊大人，”佩德羅道：“奧斯曼人有一個偉大的君主，叫穆拉德，他手下全是狂熱的穆斯林，到處征戰(zhàn)。他們會仿造最新、威力最大的軍械，訓(xùn)練出最勇敢的戰(zhàn)士，周圍所有的部族和國家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你的國家跟奧斯曼人打過仗么？”
“沒有，”佩德羅搖搖頭，“我的國家離奧斯曼人還遠(yuǎn)，他們一時還打不到那里，不過我應(yīng)教皇的命令作為雇傭兵跟他們打過仗。”
“教皇？”
“是的，”佩德羅道：“我們的教皇相當(dāng)于大明的皇帝，西方許多國家的君主都是由教皇加冕并聽命于教皇。”
“哦，繼續(xù)說。”
“是，大人。我當(dāng)時作為羅馬帝國的傭兵與奧斯曼人作戰(zhàn)。羅馬是個偉大的國家，曾經(jīng)在西方盛極一時，可現(xiàn)在只剩下了君士坦丁堡和一小片在希臘的領(lǐng)地。我就是在希臘的伯羅奔尼撒半島跟奧斯曼人作戰(zhàn)......”佩德羅說著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他們都是狂熱的宗教分子，口里喊著安拉不畏生死的發(fā)動攻擊，特別是他們的騎兵，就像是颶風(fēng)一樣，在你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時，他們手中的長矛就劃破了喉嚨......”
“呃，”一聽騎兵，楊牧云來了性趣，“你們的火銃也擋不住奧斯曼人的騎兵么？”
“我的大人，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佩德羅微微搖頭，“我們的火銃兵太少，擋不住他們大隊騎兵的，要是有一萬名訓(xùn)練有素的火銃手，就可以打贏那場仗了。”
“我明白了，”楊牧云沉吟道：“怪不得你一再提醒我要增加火銃兵的人數(shù)。”
“大人你想想，”佩德羅說道：“要是至少有幾千人站成一排，一齊發(fā)射火銃的話，那該多么壯觀。可惜......沒有一個國家能夠裝備起這樣一支軍隊。”
“但是我大明可以，”楊牧云對此很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一支全部裝備新型火銃的軍隊便會被訓(xùn)練出來。”
兩人正說著話，一名身穿綠袍的小官一路小跑的過了來，“大人......尚書大人讓您過去一趟。”
一看他惶急的臉色，楊牧云心中一緊，“發(fā)生了什么事？”
“下官不知，”那小官道：“尚書大人好像很急的樣子。”
“唔，我現(xiàn)在就去。”
......
“朱謙擅自出擊，”于謙指著地圖道：“據(jù)探馬來報，他已率軍越過小松山出了青邊口......”
“那不是出了長城么？”楊牧云驚道：“怎么朱總兵追出了這么遠(yuǎn)？”
于謙苦笑著搖頭，“他這是想立功心切，全然忘了自己的職守了。”
“可孤軍深入，他就不怕陷入韃子的重圍么？”楊牧云憤然道。
“有首輔大人撐腰，他哪里還會把兵部的命令放在眼里？”于謙吐出一口氣，“我怕他會釀出大禍，因此叫你來......”
“大人是想讓下官率軍去宣府？”楊牧云眉毛一挑說道。
于謙點點頭，對楊牧云的反應(yīng)很是滿意，這一老一少在某種程度上達(dá)成了天然的默契。
“為防不測，你率一軍迅速進(jìn)駐宣府，”于謙道：“并接管那里的防務(wù)。”
“是。”楊牧云應(yīng)了一聲，又道：“大人準(zhǔn)備讓下官帶多少兵馬？”
“此行宜速不宜遲，”于謙想了想道：“三千營剛組建了兩萬騎兵，你全部帶走，迅速趕赴宣府。”
“可萬人以上兵馬調(diào)動需首輔大人首肯才能成行......”楊牧云皺了皺眉。
“這個老夫清楚，”于謙道：“你現(xiàn)在趕快隨我入宮去文淵閣面見首輔大人。”
......
“你們要從三千營調(diào)兩萬騎兵去宣府？”陳循瞇著眼睛看向于謙和楊牧云。
“正是，”于謙說道：“還望首輔大人在這份調(diào)令上簽押！”說著將一紙文書呈至陳循面前。
陳循看也不看，盯著于謙道：“于大人，為何如此啊？”
“宣府總兵朱謙不遵兵部號令，擅自出擊，”于謙道：“現(xiàn)已至塞外，本官怕宣府有失，需提前派兵布置。”
“哦，是這樣，”陳循不以為然道：“前線將領(lǐng)主動敵軍是好事，難道都讓他們龜縮不出？本輔這里有宣府呈上來的軍報，朱總兵作戰(zhàn)勇猛，斬獲甚多，他正率軍追擊，相信不久就會凱旋而歸......”
“首輔大人，”楊牧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道：“朱總兵孤軍深入，要是遇見大隊韃子騎兵，豈不危矣？”
“楊侍郎過于危言聳聽了吧？”陳循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譏嘲，“去歲韃子在京師受了重創(chuàng)，撤退后又一再遭到我大明將士截?fù)簦缫言獨獯髠蝗灰膊粫彩骨蠛停抢镞�會再糾集大隊兵馬南下？”
“你個老糊涂......”楊牧云張口罵道。
“你說什么？”陳循臉色一沉。
于謙制止住楊牧云的沖動，放緩了語氣對陳循道：“首輔大人，宣府乃我京師屏障，不可有失。不然京師聞警，你我難免失責(zé)，還是派一支兵馬過去妥當(dāng)些。”
“于大人所說也不無道理，”陳循目光一閃，“既如此，那就讓楊侍郎率兩千兵馬過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