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化州往南不遠(yuǎn)便進(jìn)入了占城境內(nèi)，這里的民風(fēng)與建筑特色與安南國迥異。由于居民多信佛，男女見面都揖佛禮，因此一路上所見佛寺與佛塔甚多。
在一路經(jīng)過升州、思州、華州、義州，占城國都毗阇耶便遙遙在望了。摩訶貴來在接到楊牧云即將到來的消息，親自帶人迎了出來。
楊牧云抬眼看去，只見摩訶貴來頭戴尖頂佛塔王冠，騎在象背上，一位侍者在他身后打著傘蓋。周圍簇?fù)碇淮笕喝耍戎皻馀赏䥽?yán)得多了。
他一見楊牧云，便命令停下，自象背而下，緩步行至楊牧云面前。
楊牧云趕緊下馬，上前深深施了一禮。摩訶貴來托住他的手臂，“楊大人不必多禮。”
“殿下......不，應(yīng)該是叫大王了。”
“你我之間還用在意什么稱呼嗎？”摩訶貴來笑著與他攜手來到自己的座象前，讓侍者先扶他上去。
“在下如何能與大王同乘，”楊牧云道：“大王請，在下隨行便可。”
“你怎如此見外？”摩訶貴來眉宇微皺，“那本王親自扶你上去好了。”
“不敢......”楊牧云見實在推脫不了，便道：“還是在下先扶大王上去，不然在下實在不敢應(yīng)命。”
“也罷。”摩訶貴來一笑，讓侍者先扶自己騎上象背，然后再扶楊牧云上來。
大隊人馬轉(zhuǎn)回毗阇耶城，一路上，只見占城百姓立于道旁，爭相瞻仰他們的風(fēng)采。
毗阇耶剛經(jīng)歷戰(zhàn)火，城內(nèi)較為殘破，許多工匠百姓忙忙碌碌的正在修蓋房舍、寺廟和館驛。連王宮也聚滿了匠人，巨木石料堆放在王宮內(nèi)的空地上，匠人們在丈量雕刻，忙得熱火朝天。
“楊大人，”摩訶貴來臉上微帶歉意，“都城剛剛收復(fù)，很多地方需要重建，本王也只好因陋就簡招待于你，實在是委屈了。”
“哪里哪里，”楊牧云笑道：“大王這樣說，實在讓在下不勝惶恐。”
正在這時，只聽一陣呵斥聲傳來，“你們這些越狗，不殺你們就算便宜你們了，想偷懶嗎？還不去干活！”
“噼啪——”皮鞭聲響起，接著又是一通喝罵。
楊牧云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王宮管事模樣的人正手拿皮鞭抽打幾個搬木料的人。
那幾人身穿安南軍服，對那管事怒目而視。
“看什么？”那管事怒道：“再看我就讓人把你們拖出去統(tǒng)統(tǒng)砍頭。”說著抬手又是一皮鞭朝一安南士卒抽去，驀然手一緊，側(cè)目一看，原來是一身材魁梧的大漢伸手捏住了他皮鞭的鞭梢。
“你......你想干什么？”那管事一嚇，氣焰登時消了幾分，“鐘鎮(zhèn)國，你想要造反嗎？”
那大漢手一松，見那管事退開幾步，咧嘴一笑，“你別怕，我那幾個弟兄累了，想歇口氣，他們的活兒我來干。”說著蹲下身子，深吸一口氣抱起地上一根常人腰粗的木料大叫一聲，“起——”渾身肌肉賁起，將木料扛在了肩上。
“統(tǒng)制大人......”那幾個安南士卒心中不忍，忙上前道：“還是我們來吧！”
“這里沒什么統(tǒng)制大人，”那大漢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們要是歇好了就接著干活，記住，不要鬧事。”
“是，統(tǒng)制大人。”那幾個安南士卒便去搬另一根木料。
那管事見了，暗松一口氣，抬起手臂抹了一下額角的冷汗，一眼瞥見不遠(yuǎn)處摩訶貴來正瞪著自己，心一寒，連忙上前行禮，“大王......”
“阿隆巴，”摩訶貴來沉著臉說道：“你的力氣只是用來揮舞你的鞭子嗎？”
“大......大王，”那管事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這群越人降卒不服管，得殺幾個立立威才行。”
“立威？”摩訶貴來冷笑一聲，“依本王看應(yīng)該殺你的頭更合適些。”
阿隆巴一驚，雙膝一軟，撲通跪下地來。
“本王不想看到出什么亂子，”摩訶貴來冷冷道：“要是這里亂了，你就提著自己的頭來見本王吧！”
“是......大王。”阿隆巴聲音發(fā)顫，匍匐在地上。
楊牧云沒有去看摩訶貴來訓(xùn)斥阿隆巴，而是看著那大漢扛著木料遠(yuǎn)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那大漢便是神武衛(wèi)副統(tǒng)制鐘鎮(zhèn)國，之前在東京升龍校場與楊牧云爭奪神武衛(wèi)都統(tǒng)制一職的便是他。后來他率領(lǐng)神武衛(wèi)大半兵馬隨副都督阮晟乘船去增援被圍困在毗阇耶的安南軍隊，不想?yún)s成了俘虜。
摩訶貴來訓(xùn)斥完阿隆巴，回過頭見楊牧云怔怔出神，便道：“怎么，楊牧云認(rèn)識他們嗎？”
“嗯，在安南時曾有一面之緣，”楊牧云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位鐘副統(tǒng)制可是一員猛將，沒想到也會放下武器屈身于此，可嘆......”
“楊大人能夠發(fā)出此等感嘆，可見并不只是一面之緣那么簡單，”摩訶貴來笑道：“那鐘鎮(zhèn)國勇猛異常，我占人很多將士死在了他手上......”
“大王沒有殺他，可見心胸廣闊。”楊牧云贊了一句。
“他既已投降，我便沒有理由再殺他，”摩訶貴來淡淡道：“兩軍對壘么，互有殺傷很是正常。若已降了，還殺個什么？”
“那阮晟呢？”楊牧云問道：“不會也是在這里干粗活吧？”
“本王不會如此折辱他，”摩訶貴來說道：“他畢竟是這群越人的統(tǒng)帥，本王要善待于他......”微微一笑，“要不是他一聲令下，命令他的部下放棄抵抗的話，還不要多死多少人，就憑這一點(diǎn)，本王對他也得以禮相待。”
“唔......大王真是一位仁君，”楊牧云又道：“可大王派占達(dá)里攻打化州，就不怕安南國再派大軍報復(fù)么？”
“現(xiàn)在安南國應(yīng)該抽不出兵力了吧？”摩訶貴來笑道：“黎宜民剛剛登基，地位不穩(wěn)，就急著派鄭可攻打瀾滄國。我只不過借機(jī)以攻為守而已，他可以派兵攻打我，本王便攻不得他們嗎？”
“也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楊牧云笑笑，“大王今非昔比，是該好好展示一下實力才是。”
“現(xiàn)在安南已不比從前了，”摩訶貴來說道：“黎元龍一死，他的兒子們爭位，互相傾軋，大臣們?nèi)巳俗晕＃蝗坏脑捜铌梢膊粫屗牟肯路畔挛淦飨虮就跬督怠！闭f到這里，他臉有得色。
“大王準(zhǔn)備如何處置阮晟和這些安南降兵呢？”楊牧云問道。
“先將他們留在本王這兒吧，”摩訶貴來說道：“說不定還有點(diǎn)兒用處。”
“大王重興占城，可喜可賀。”
“楊大人，”摩訶貴來對他說道：“你能來這兒本王很高興，你就留下來輔佐本王如何？”
“多謝大王看重，”楊牧云道：“不過在下人地兩生，怕是幫不了大王什么。在下離家日久，想回去看看。”
摩訶貴來聽出了他話中之意，大笑著說道：“要回大明簡單，不過楊大人好不容易到本王這里，說什么也得多待些日子，讓本王好好盡一下地主之誼，不然傳出去讓人說本王天性涼薄，那就不好看了。”
“如此在下聽?wèi){大王安排。”見他如此熱情，楊牧云便順著他的意思應(yīng)道。
摩訶貴來命人在王宮唯一完好的宮殿內(nèi)大擺筵席，招待楊牧云一行，貴族與大臣都來作陪，氣氛很是熱鬧。
筵席結(jié)束后，摩訶貴來將楊牧云安頓在一座剛蓋好的殿宇內(nèi)，并撥了十位美女服侍。
“這位占城王對你可真是不錯，”林媚兒打趣他道：“不但盛情款待，還怕你寂寞，撥了這么些可人兒來時候，這叫什么來著’飽暖思yin欲’......”
楊牧云搖頭苦笑，“這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人家的好意又怎能不領(lǐng)？”
“那你要如何領(lǐng)人家的好意呢？”林媚兒瞪著一對眸子問道。
“心領(lǐng)，心領(lǐng)而已。”
“那你還打算回大明嗎？”林媚兒又逼問道：“這占城王看起來并不想讓你走的意思。”
“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的，”楊牧云道：“不過多留我一些日子想盡盡地主之誼，并無他意。”
“真的？”
“千真萬確，”楊牧云對接了一下她眼神立即移開，“既來之則安之，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林媚兒一嘆，“我就怕你安著安著就不想走了。”
“不會的，”楊牧云保證，“我可以對天發(fā)誓，不會在這里長留。”
......
“你是......四殿下？”黎思誠跑出來玩時聽見有人在背后叫他，便扭過頭，看到一張像是熟悉的臉。
“你是誰？怎么會知道我的身份？”他歪著下巴問道。
“果然是四殿下，”那人臉現(xiàn)喜色，上前自報家門，“在下是神策衛(wèi)都統(tǒng)制蔡弘羿啊！四殿下不認(rèn)得在下了？”
黎思誠后退一步，眼睛盯著這個人發(fā)呆，像是在思索這個人是在哪里見過。
“阿誠，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吳氏玉瑤過來拉住他嗔道：“你怎么到處亂跑，害的阿娘好找。”
“阿娘，”黎思誠指著蔡弘羿說道：“這個人說他是什么神策衛(wèi)都統(tǒng)制蔡弘羿，還認(rèn)得我。”
“唔......”吳氏玉瑤看看蔡弘羿，也覺得有些眼熟。
“是淑妃娘娘嗎？”蔡弘羿又是拱手一禮，“在下見過淑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