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云臉上立時(shí)變色,“小心——”在莫不語的屁股還未挨著臥椅時(shí),飛起一腳踹了過去,他龐大的身軀如一塊巨石般彈了出去。
“哐啷——”一聲當(dāng)頂一個木籠墜了下來,剛好罩在虎皮臥椅上。
莫不語在地上連續(xù)翻滾了幾圈才爬起身來,看此情景,臉無人色,“哎呀媽也,差一點(diǎn)兒俺就著了他們的道兒了。”
楊牧云轉(zhuǎn)身連忙奔至帳門口,才剛掀開帳簾一角,只見外面無數(shù)蠻兵蠻將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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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黯了下去,對峙的雙方一片寧靜。
看著對方營盤里逐漸升起的篝火,柯總制臉上堆起愈來愈濃的憂色,楊牧云杳無音信,讓人無從摸起對方的意圖。等到天全然黑了下來,就很難再看清那些蠻人的動向。
“老柯,”黃總制來到他身邊問道:“大人還沒回來嗎?”
柯總制面色凝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看大人今天晚上是不會回來了,”黃總制的臉上露出一絲倦色,“他們一定會好好招待大人,然后明日再送他回來。”
“你怎么會這樣認(rèn)為呢?”柯總制瞥了他一眼道。
“那還用說么?”黃總制抬了抬眼皮道:“那位陶先生看起來跟大人都是老交情了,這番帶他過去定然是見見他們頭領(lǐng),然后再商討如何送還俘虜?shù)氖乱?.....”
“真有那么簡單?”柯總制眼角微微一翹,“那對方為何會帶這么多人過來?”
“他們頭領(lǐng)一定是個大人物,”黃總制道:“所以才會有這么大聲勢。”
“什么大人物,難道會是哀牢王嗎?”柯總制眉眼挑了挑道。
“這可說不準(zhǔn),”黃總制拍拍他的肩道:“老柯,別想那么多了,弟兄們都累了一天了,讓他們都下去歇息吧!我們也去喝一杯......”
“這個時(shí)候你還有心情喝酒?”柯總制搖搖頭,“今晚加派崗哨,另外讓弟兄們睡覺時(shí)不得卸下盔甲。”
“老柯,”黃總制不解,“有必要這么緊張嗎?你覺得真能打起來?”
“這可說不準(zhǔn),”柯總制一臉肅然,“一旦對方發(fā)難,那可是一場血戰(zhàn)。”
可以說,楊牧云用人的眼光還是非常準(zhǔn)的,柯總制比起黃總制,為人要謹(jǐn)慎小心得多。因此,在他離開時(shí),才會任命柯總制代替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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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云一臉緊張的看著黑壓壓圍在四周的蠻兵蠻將,抬眼看了看天空,天已全黑,火光閃耀著一張張猙獰可怖的臉。
“大人,怎么辦?”莫不語握緊了拳頭,腦門上滲出了冷汗,手中沒了兵器,要打只能赤手空拳。
胡文廣更加慌張,牙齒格格作響,他壓根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景,這比之去年在天津衛(wèi)上了賊船還要兇險(xiǎn)。
“千萬不要妄動,”楊牧云告誡他們,“待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
“嗯。”兩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陶先生呢?”楊牧云高聲道:“請他出來說話!”他運(yùn)足了氣息,將聲音遠(yuǎn)遠(yuǎn)的傳了出去。
可沒有一絲回應(yīng)。
而那些蠻兵蠻將都瞪著一雙大眼盯著他們,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他們?nèi)齻就這樣跟一大群人對峙著,誰也不動。
......
柯總制仍站在寨墻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遠(yuǎn)處的點(diǎn)點(diǎn)篝火,夜色逐漸加深,可那些篝火一點(diǎn)兒也沒有減弱的意思。他從寨墻上下來,開始巡視寨里各處的崗哨,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外面的動靜。
“柯總制,”吳徐帶著人迎面走來,“你還沒有歇息么?”
“呃,原來是吳老丈,”柯總制朝他拱了拱手,“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回去?”
“楊大人沒有回來,”吳徐臉帶憂色,“老夫心里放不下呀!”
“這里有本官看顧,”柯總制道:“吳老丈盡管放心,就是娘娘和殿下那里請老丈多費(fèi)神一些。”
“她們那里老夫已布置好了,”吳徐道:“只要寨子安然無恙,她們也就不會有什么事。”
柯總制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對他道:“吳老丈,到時(shí)要真的有大事發(fā)生的話,就請你護(hù)著娘娘和殿下離開寨子一路向東,李都尉已經(jīng)向清化路郎宣撫使那里求取救兵了,你們向東一定會碰見他們......”
吳徐嘆了口氣,“柯總制,你認(rèn)為一定會打起來么?”
“不好說,”柯總制搖搖頭,“楊大人臨走交待我一定要注意外面的動向......他的預(yù)感一向是很準(zhǔn)的。”
“看來柯總制對楊大人交待的事情很是上心啊!”
“楊大人雖然年紀(jì)輕輕,但文武雙全,”柯總制眼中流露出一絲欽佩之色,“想當(dāng)初在北境隨總督大人巡視時(shí),就是他救了總督大人,還一手化解了與大明軍隊(duì)產(chǎn)生的摩擦。”
“聽柯總制這么一說你們大人可真是不簡單吶!”吳徐抬頭看了看越來越濃重的夜色,喃喃道:“希望這個晚上能快些過去,楊大人能安然歸來。”
忽然,柯總制瞇著眼向東南看去,“那邊好像有人。”
“哦?”吳徐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柯總制看錯了吧?那個方向下邊臨著河,是不會有人摸上來的。”
柯總制不答,手按刀柄快步走了過去。吳徐也帶人緊緊跟上。
還沒接近寨墻,就見幾個黑影躥了上來,向著柯總制撲了過去。
“不好,敵人摸上來了。”柯總制“嗆——”的一聲拔出腰刀,和那幾人戰(zhàn)在一起,邊打邊對吳徐道:“吳老丈,快喊人,敵人上來了。”
......
吳徐家的大院里,吳氏玉瑤站在院中盯著如墨染的天空,向身邊的阿桑問了一句,“現(xiàn)在是什么時(shí)辰了?”
“回娘娘,”阿桑欠了欠身說道:“快到子時(shí)了。”
“楊大人還沒回來嗎?”吳氏玉瑤輕嘆一聲問道。
“娘娘,沒有。”
“阿桑,”吳氏玉瑤吩咐她道:“你去看看阿誠,他睡著了沒有?”
“是!”阿桑還未轉(zhuǎn)身,突然一臉吃驚的說了句,“四殿下?”
黎思誠就站在她們身后不遠(yuǎn)處。
“阿誠,”吳氏玉瑤秀眉一蹙,走過去問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我睡不著,”黎思誠搖搖頭說道:“楊大人他回來了嗎?”
吳氏玉瑤微微一笑,俯下身子說道:“他現(xiàn)在正在外面跟人談事情,你回去安心睡吧!等你一睜眼時(shí),他就回來了。”
“他會保護(hù)我們的,是嗎?”黎思誠又問。
“當(dāng)然,”吳氏玉瑤輕撫著兒子的長發(fā)說道:“楊大人他一直在保護(hù)我們。”
“他不在,我害怕。”黎思誠說著摟住了母親的脖子。
“阿誠,乖——”吳氏玉瑤拍拍他的后背柔聲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封為郡公了,應(yīng)該學(xué)會照顧自己。”
“我不要當(dāng)什么郡公,”黎思誠摟緊了母親,“我就想和阿娘還有楊大人在一起。”
吳氏玉瑤的嘴角牽動了幾下,正欲再勸說幾句,忽聽外面呼喊聲大作,腳步雜沓。
吳氏玉瑤目光一動,對阿桑,“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快過去看看。”
阿桑應(yīng)了一聲,快步而去。
“阿娘,你不要離開我。”黎思誠摟著母親的手臂又緊了緊。
“阿誠乖,阿娘是不會丟下阿誠的。”吳氏玉瑤抿了抿嘴唇哄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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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處,董滂社火光大起,隱隱有殺伐聲順著風(fēng)向傳了過來。
“大人,那邊好像打起來了。”莫不語忍不住說道。
楊牧云心中一緊,一咬牙說道:“走,進(jìn)帳!”
“啥?”莫不語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一時(shí)不明白楊牧云這話的意思。
眼見楊牧云鉆入了大帳,手臂被人扯了一下,耳邊聽得胡文廣的聲音,“還愣什么,快走哇!”
外面的蠻兵蠻將眼睜睜的看著他們?nèi)朔瞪磉M(jìn)了大帳,仍立在當(dāng)?shù)貨]有要動的意思。
忽然,火光一閃,整座大帳開始燃燒起來。
蠻兵們一陣騷動,不知誰喊了一聲,他們立刻沖了過去。大帳內(nèi)外一片混亂。紛亂中一個鬼魅般的人影一閃,幾個蠻兵倒了下去,然后被人拖走......
楊牧云、莫不語、胡文廣俱都一身蠻兵的裝束,飛快的向董滂社奔去,一路上,他們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倒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眼見離寨子越來越近了,陡然聽到一聲呼嘯,四周火把大起,沖出無數(shù)的蠻兵蠻將把他們?nèi)藝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三人停下腳步,背靠背站在一起。
“大人,”莫不語緊握手中刀,那是他從一蠻兵手里搶過來的,盯著圍上來的蠻兵問楊牧云,“要?dú)⒊鋈幔俊?br>
楊牧云還未答話,就聽有人一陣大笑,“楊大人何必來去匆匆呢?”
一片火把簇?fù)硐拢瑤灼タ祚R來到人群中。其中一人正是陶呂猜。
“原來是陶先生,”楊牧云沖他笑了笑,“陶先生把本官扔在那里不聞不問,這豈是待客之道。”
“楊大人稍安勿躁,”陶呂猜騎在馬上笑道:“難道我主的虎皮臥椅不舒服嗎?讓你這么迫不及待的離開?”
“陶先生,”楊牧云臉色一沉,“你把我誆騙了來,就是好方便你們攻打董滂社嗎?”
“楊大人何出此言?”陶呂猜依然笑道:“我主是誠心誠意請你過來簽約的,請不要誤會!”
“誤會?”楊牧云冷笑一聲,指著遠(yuǎn)處喊殺聲震天的董滂社說道:“你們的人都快殺進(jìn)寨子里了,還說誤會?這究竟何意?”
“楊大人不必生氣,”陶呂猜道:“還請你隨我回去,我會慢慢解釋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