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聞之面容一僵,她是認得楊牧云的,去年在大明南都安德門,楊牧云單身匹馬追上了娘娘,結果被接應娘娘的人馬鋪天蓋地投擲了一陣長矛雨,她清楚的記著,那匹馬釘得跟刺猬一樣,而楊牧云,沒有人會認為他有生還的可能。可現在,他好端端的站在這里,還把帕沙楚瞬間擊倒在地。這帕沙楚,去年跟隨娘娘一起行刺王驥,失手后和幾位同伴被俘,關押進了錦衣衛南鎮撫司的大獄,之后就他一人逃了出來。
帕沙楚力大無窮,是娘娘身邊的得力干將?稍跅钅猎泼媲盁o絲毫還手之力,想到這兒,少女握著魚竿的纖手緊了一緊。
“姑娘看起來有些眼熟!睏钅猎齐p眼凝視著她。
“是么?”少女眸波一轉,“你可真是命大,去年在金陵安德門我還以為你死了!
“哦,”楊牧云恍然,“原來你是她身邊的丫鬟,你主子后來去了大明京師,我還盛情招待過她。怎么,她沒對你提起嗎?”
“娘娘她沒有那么多廢話,”少女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早知道你又來插上一手,當時就應該在你身上補一刀!
“這么說我應該感謝姑娘你手下留情嘍!”楊牧云一笑,“若姑娘現在離開,我決不會難為姑娘。”
少女冷笑,“你是否覺得已贏定了?”
“姑娘認為呢?”楊牧云眉尖微微一挑。
“你何不一試!痹囎衷捯粢宦,少女身形已經飛起,手腕一抖,魚竿上的魚絲朝楊牧云的脖頸卷來。楊牧云閃身避過,腳尖一點,身形倏然欺到少女身后,手指點向她腦后的玉枕穴,少女像后面長了眼一般,嬌軀滴溜溜一轉,躲過楊牧云這一擊,手中魚竿回撩,戳向他胸口......兩人以快打快,瞬間連過了十余招。
楊牧云暗暗心驚,在京師飛鴻居酒樓他與那位麓川王太后交過手,一時沒能分出勝負。這少女的武功似乎不在她主子之下。
“嗆——”刀光一閃,楊牧云拔出刀劃出一道冷厲的弧線,少女束發的絲巾被掠過的刀鋒劃為兩節,萬千青絲飄散開來。
少女退后數步,眸子微瞇,手倏忽一揚,幾條細小之物閃電般飛向楊牧云和王驥。
“不好!”楊牧云的心一緊,頭微偏,一條細小之物貼著他臉頰飛過,可王驥那邊卻無論如何是躲不開的。他身子猛地拔起,手臂疾伸,手掌探至王驥眼前將那物抓在了手里。
“好險!”楊牧云的心略一松,就差半寸那物就射到了王驥眼中。
緊接著手心如火炙過一般直燒到心里,楊牧云的臉頰一抖,手一張,一條赤紅色的蟲子落到了船板上。
“這是什么?”楊牧云眉頭一皺,那蟲子就像蠶一般,不過通體血紅;鹄崩钡母杏X由手心傳遍至整個手掌,又迅速擴散到了整條手臂。他的身子忍不住顫了顫。
少女看向他的眸子似笑非笑,唇角勾起一抹誘人的弧度,“如何,滋味不錯吧!這可是我們那里的至寶,赤燐蠶,身上可是有天下一等一的火毒......”
楊牧云迅速伸出幾根手指封住了肩窩上的幾處穴道。
“沒用的,”少女格格一笑,“火毒會順著你的血液遍及你的全身,到時火毒攻心,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楊牧云心一沉,猛然移步舉刀向那少女砍去。少女纖腰一扭,避至一旁,眉眼含笑,“你此時使出殺招未免太遲了,你越是用力,火毒就擴散的越快。離死也就越近了。”
楊牧云只覺頭腦一陣暈眩,腳步移動得逐漸滯澀起來,握刀的手也越發的綿軟無力。
“鏘——”的一聲,少女手中的魚竿擊在刀鋒上,楊牧云再也拿捏不住,刀“當啷——”一聲墜落在船板上。
少女手腕一抖,魚竿如毒蛇出洞般刺向楊牧云的咽喉。
“楊公子——”王驥大吼一聲,揮刀劈向少女身后。那少女看也不看,右腿一撩,足尖正中王驥的心口。王總督口一張,噴出一道血箭,身子向后便倒。
少女的招式一窒,眼前突然閃出一條人影,“!钡囊宦,她手中的魚竿被硬物封住,一股強勁的力道傳來,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幾步。定睛看時,卻是一位持劍少年擋在了楊牧云身前。
那少年逼退了對方,忙扶住楊牧云,蹙著額頭道:“你怎么樣?快坐下歇一會兒,千萬不要運氣......”
楊牧云勉強一抬眼,捂住胸口皺眉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來了?”
“別問了,”少年咬著嘴唇道:“趕快坐下!
少女見那少年相貌極美,一看就是女子裝扮,不由笑了笑,“喲,是來救你情郎的么?不過晚了,你只能替他收尸了!
那少年便是鄭玉所扮,自那晚楊牧云離開后,她也告別了師父慈琳道姑,喬裝改扮一路悄悄跟著楊牧云,直到事情緊急,方才現了身。
鄭玉看向那少女的秀眸如欲噴出火來,手中長劍指向她道:“你快把解藥拿來!
“解藥?”少女眼角一翹,譏笑道:“有哇,你想要的話只管來取,可就怕你沒這個本事。”
鄭玉再不說話,挺劍朝那少女刺來,少女魚竿一展,迎了上去。兩個女子在這船艙里激斗起來。
鄭玉急于要制住她,所使劍招快如疾風,少女左封右擋,勉強招架。數招過后,少女跳了開去,叫道:“且住,你是云山祠的弟子?慈琳仙姑是你什么人?”
“那是家師,”鄭玉眸波一轉,“你快把解藥拿來,要不待會兒我師父一到,你就休想走的了了!
“慈琳仙姑也來了么?”少女嬌軀一震。
鄭玉目光一瞥,高聲叫道:“師父,我纏住她了,你快來。”說著貼了上去,劍式潑灑開去,化作道道劍影指向她全身各大要害。
少女吃驚非小,要勝眼前的鄭玉已極為不易,要是她師父再殺出來的話,自己可就再無還手的余地?戳丝吹乖谝慌缘耐躞K,銀牙一咬,揮動魚竿擋了鄭玉幾劍,再不猶豫,纖腰一擰,從船艙的窗子跳了出去,“撲通——”一聲躍入江中。鄭玉上前看去,見那少女水性極佳,瞬間已游出老遠。
隨著少女離去,艙外的打斗聲也止息了下去。刺客們紛紛跳上漁船逃走,莫不語、胡文廣和護衛們沒去追趕,都沖入艙中。
“公子——”
“小舅舅——”
“總督大人——”
“方參將——”
莫不語和胡文廣趕緊來到楊牧云身邊,而護衛們則七手八腳的將王驥和方瑛扶了起來。
“我沒事,”王驥擺擺手,喘了一口氣道:“快去看楊公子怎么樣了?”
“是!”護衛頭兒應了一聲。
楊牧云臉上紅得直欲滴出血來,身上無一處不燙得燒手。
“怎么辦,怎么辦?”莫不語急得直拍腦門。
“小舅舅他會不會有危險?”胡文廣的眼淚差點兒出來。
鄭玉沉住氣道:“你們趕快去外面幫著搖船,等回到南寧府才能找到郎中給牧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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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哪兒,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楊牧云放眼看去,自己正身處一片火海之中,到處都燃燒著火焰。他開始在這火海里狂奔,卻怎么也跑不出去。
“咦?前面好像有個人!睏钅猎迫嗔巳嘌劬,仔細一看,沒錯,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人影。
“喂——”楊牧云大叫了一聲,迅速跑到離那人丈許處站定。
那人背對著他,看不到相貌。
“請問閣下,”楊牧云拱手一揖,“這是什么地方,為何到處都是火?”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清癯而熟悉的面孔。
“師父?”楊牧云又驚又喜,“您怎么也在這里?”
師父沖他笑笑,沒有說話。
楊牧云又離他近了些,“師父,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話未說完,師父忽然化作一條大蛇,向他撲了過來,將他全身緊緊纏住。
“師父......”楊牧云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想要掙脫,可這條大蛇越纏越緊,他張開了嘴,吐出了舌頭。眼前一黑,張嘴就朝蛇身上咬去。
一股清涼的感覺立刻彌漫全身,周圍的火焰似乎也瞬間都熄滅了。
“唔,好疼!”大蛇一甩身子,又化成了他師父。
“你為什么咬我?”師父瞪視著他,“你這不肖的徒兒!
“師父,我沒有......”楊牧云剛說到這兒,就見師父的一雙手已扼住了他的喉嚨。
“師父——”楊牧云大叫一聲,睜開眼時發現他正躺在一間臥室,火海和師父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做噩夢了?”一個柔柔的聲音說道,一只溫軟的纖手撫摸著他的額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的面容,神情由錯愕轉為驚喜。
“鄭玉?”楊牧云叫出聲來。
“謝天謝地,”鄭玉激動的眸子里噙著淚花,緊緊抓住他的手,“你總算醒了!
“這是哪里?”楊牧云緩緩坐了起來。
“這里是南寧府衙,”鄭玉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我昏迷了三天嗎?”楊牧云一怔。
“自從你中了赤燐蠶的火毒,你就一直昏迷不醒,”鄭玉喜極而泣道:“王總督命南寧知府遍請名醫,可不管誰來了都束手無策,就在我們都擔心你......”鼻子一酸,輕聲啜泣起來。
“我這不沒事了么,你哭什么?”楊牧云勸道。
這時只聽“咣——”的一聲銅盆落地的聲音,水灑了一地,兩個欣喜若狂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公子醒了......”
“小舅舅醒了......”
兩張狂喜的臉出現在楊牧云面前,正是莫不語和胡文廣。
“公子,”莫不語激動的抓著他手臂道:“你這幾天身子一直燙得厲害,需一遍遍在身上敷涼水,不到一個時辰就得用兩大盆呢......”
“好了好了,”鄭玉打斷他的話道:“你們趕快把這喜事稟報給總督大人,他一直在擔心呢!”
“唔......”胡文廣點點頭,一拉莫不語,“走,我們一起去稟報總督大人!睂钅猎频溃骸靶【司,您好好休息,我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