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兩人靜靜的依偎在一起,時間都仿佛已經(jīng)停止了流淌。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楊牧云突然打了噴嚏,睜開眼睛時,天邊已微露晨曦,漆黑的天幕也漸漸變淺。
“媚兒......”他轉(zhuǎn)過臉時,伊人已不在身側(cè),芳蹤杳杳,不知去了何處。楊牧云騰身站起,四下望去,枯黃的草皮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卻看不到半點人的蹤跡。
“她會去哪里呢?”楊牧云愣了一會兒,便順著來處下了山。
......
他從大營一角悄然躍入,沒有驚動任何人。快步來到于謙的氈帳前時,天還沒有大亮。冷一飛仍然如標槍般筆直的站在氈帳門口,好像連位置也沒有絲毫移動,見楊牧云出現(xiàn),也不說話,只是看他的眼色有些異樣。
楊牧云不敢看他的目光,怕他會問什么,訕訕的站在了氈帳門前的另一側(cè)。
過不多時,帳帷一掀,于謙衣冠齊整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大人。”楊牧云側(cè)身行了一禮。
“嗯。”于謙微微頷首,吩咐道:“你們隨我去一趟大帳。”
“是。”楊牧云應(yīng)道。
......
“二王子他不在里面,”金頂大帳前的護衛(wèi)說道:“去了何處不是我這等下人所能知曉的。”
“那阿噶多爾濟殿下呢?”楊牧云又問道。
“不知道,他應(yīng)該去找齊齊克郡主了吧?”
“大人,你看這......”楊牧云轉(zhuǎn)向于謙。
于謙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剛剛躍升出地平線。
“時間還早,本官便在這里等一會兒吧。”于謙淡淡的說道。
日頭逐漸升高,大帳前人來人往,看著他們?nèi)说哪抗舛加行┊悩樱`竊私語聲不縈于耳。連帶著大帳前護衛(wèi)看他們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大人,”楊牧云低聲在于謙耳畔說道:“看來他們是故意躲著您,您再等下去他們也不會出來見您的。不如回去再做計較。”
于謙沉吟了一會兒,微微點了點頭。
......
他們回返至自己的氈帳前時,前面站著一大隊頂盔貫甲的衛(wèi)士,挎刀背箭瞪視著他們?nèi)恕?br>
楊牧云目光一凝,跟冷一飛交換了個眼色,緊走幾步,擋在了于謙身前。
“你們要做什么?”楊牧云冷然問道。
當(dāng)先一名身披黑鐵甲,身材魁偉的衛(wèi)士上前撫胸一禮道:“于大人,我們殿下有請!”
“哪位殿下?”楊牧云一臉警惕的又問了一句。
“當(dāng)然是阿失帖木兒殿下,”黑甲衛(wèi)士說道:“聽說于大人等了殿下一個早上,甚是過意不去,特命我們來請。”
“只有阿失帖木兒殿下一人嗎?”楊牧云盯著他說道。
“還有阿噶多爾濟殿下和齊齊克郡主,”黑甲衛(wèi)士恭恭敬敬的說道:“他們都在等于大人您過去。”
“嗯,”于謙上前揮揮手讓楊牧云退至一邊,向那黑甲衛(wèi)士說道:“那你便頭前帶路吧!”
......
黑甲衛(wèi)士和一眾其他衛(wèi)士把于謙三人領(lǐng)至一處營門前,那里列隊站著一群騎兵,還有幾十匹無人騎乘的馬。
“于大人,”黑甲衛(wèi)士側(cè)身讓至一邊,又看了下楊牧云和冷一飛,“三位請!”意思是讓他們?nèi)松像R。
“你不是領(lǐng)于大人去見二位殿下的么?”楊牧云看看騎在馬上嚴陣以待的騎兵,又看看他問道。
“二位殿下和郡主在外打獵,特請你們過去相見。”黑甲衛(wèi)士躬身說道。
“我們?”楊牧云心底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看向于謙,“于大人......”
“二位殿下盛情相邀,本官若是不去反倒失禮了。”于謙微微一笑,上前騎上了一匹馬。
楊牧云微一遲疑,便聽冷一飛說道:“走吧,是福是禍都躲不過。”見他隨后上了另一匹馬,就也緊跟了過去,上馬和冷一飛緊緊護在于謙左右。黑甲衛(wèi)士和其他十幾名衛(wèi)士也上了馬,再加上那四五十名騎兵,一共有六七十人護在他們?nèi)松碇堋?br>
一行人出了營門,奔向遼闊的原野。
“你們是察哈爾部的人么?”楊牧云騎在疾馳的馬上問那位黑甲衛(wèi)士。
黑甲衛(wèi)士似乎愣了一下,連忙道:“我們都是斡剌特綽羅斯部的人。”
“那你們是誰的衛(wèi)士,二王子還是郡主?”楊牧云盯著他又問。
“當(dāng)然是郡主,”黑甲衛(wèi)士說道:“郡主怕怠慢了你們,便讓我們領(lǐng)你們前去。”
“二位殿下和郡主真是好興致,”楊牧云的話似有弦外之音,“一大早就出去打獵。”
“這是我們蒙古人的習(xí)俗,”黑甲衛(wèi)士談興甚濃,“很多時候殿下他們天不亮就帶人出去打獵的。所以你們早上去大帳的時候才見不到人。”
“那郡主她可真是神機妙算了,”楊牧云笑笑說道:“打獵的時候便知道我們于大人一早去拜望,把巴巴的讓你們過來相請。”
“我們郡主她人聰明得很,自然......自然會算到你們一早會去。”黑甲衛(wèi)士也笑了一聲,卻把臉轉(zhuǎn)向一邊。
一行人不知跑了有多遠,大營被遠遠的拋在了后面,直到看不見。
楊牧云抬起臉看看天空上的日頭,又沖那黑甲衛(wèi)士說道:“看來二位殿下和郡主跑得還挺遠。”
“那是你不知道我蒙古人的習(xí)慣,”黑甲衛(wèi)士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們蒙古人打獵,一天騎馬跑好幾百里很是平常。”
“哦?”楊牧云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鞭馬快馳幾步,來到于謙身側(cè),皺了皺眉,“大人,我肚子疼。”說著擠了擠眼。
“你是吃壞了肚子么?”于謙抬手一勒馬韁,讓馬放慢了步子。
“不知道,”楊牧云也一勒馬韁,好像很痛苦的樣子趴在了馬背上,“卑職想下來方便方便。”看了一眼很默契的同時放慢馬步的冷一飛,“冷兄,你沒事么?”
“我還好,”冷一飛迎著他的目光,“不過我也想方便方便。”
三人說著話,跟前面的衛(wèi)士和騎兵轉(zhuǎn)眼便拉開了一段距離。
見他們落在了后面,前面的人也放慢了速度。
“怎么回事?”黑甲衛(wèi)士回首問道。
“我的兩個部下想下馬找個地方方便方便。”于謙沖他說道。
黑甲衛(wèi)士點點頭,用蒙古話不知說了一句什么,所有人都勒轉(zhuǎn)馬頭從兩邊分開繞了一個圈子將他們?nèi)藝谥虚g。
“他們防范的倒是很嚴,”楊牧云下馬時跟冷一飛低聲說了一句,“看來這群人來者不善。不像是帶我們?nèi)ヒ妰晌坏钕潞涂ぶ鞯摹!?br>
“不這樣說于大人會跟他們出來么?”冷一飛倒不覺得如何驚異。
“你說他們想干什么?”楊牧云問。
“想知道么?”冷一飛乜了他一眼,“你問他們?nèi)ァ!?br>
“難道他們是想找個地方暗害于大人?”楊牧云把聲音壓得很低。
“我們自從來到這里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了,”冷一飛臉上不動聲色,“就看他們什么時候一刀切下。”
“你的傷現(xiàn)在要不要緊?”楊牧云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問道。
“對付這群人還不在話下。”冷一飛淡然道。
“可于大人怎么辦?”楊牧云有些擔(dān)憂,“他可不會武功,要護得他周全可不容易。”
“你有什么計劃?”冷一飛低聲問道。
“我擋住他們,你伺機帶于大人趕快走。”楊牧云沉聲道。
“如何擋?”冷一飛眼皮抬了抬,“他們有六七十人呢,完全可以分出幾人纏住你,再攔住我和于大人。他們都騎著馬,而且背負弓箭,一見情勢不對,便可以分散開來,用箭作遠距離攻擊,就算是武功高手也不容易全身而退!”瞇著眼看向遠處,“此處地勢平坦,視野開闊,想跑他們便會死死的咬住你,絕不容易脫身。”
“那你說怎么辦?”聽他這么一說楊牧云也沒轍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冷一飛說道:“現(xiàn)在我們只能見機行事。”
“看方向他們是帶我們朝北走,”楊牧云咬了下嘴唇,“只怕前方他們已設(shè)好了圈套,就等我們鉆進去。”
“那咱們就鉆一下試試,”冷一飛掃了一眼周圍的人,見他們把手都放在了弓背和箭壺上,唇角勾了一下,“若是現(xiàn)在你我妄動的話,恐怕頃刻間他們便會將我們攢射成刺猬。”
騎在馬上的黑甲衛(wèi)士有些不耐煩,“你們好了么?要知道殿下和郡主就在前面等著呢!”
“好了好了,”楊牧云沖他喊道:“我們于大人不耐在馬上久騎,想在此多歇一下。”
“到前面再歇吧,”黑甲衛(wèi)士冷冷的說道:“離殿下和郡主打獵的地方已經(jīng)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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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北奔馳了一陣,前面出現(xiàn)了幾座起伏的山峰,楊牧云的眉尖蹙了一下,看向黑甲衛(wèi)士,“殿下和郡主便在那山里么?”
“當(dāng)然,”黑甲衛(wèi)士的嘴角一翹,“草原上的獵物遭到圍獵通常都會躲進山里,我們快去吧,說不定殿下和郡主他們的圍獵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楊牧云心弦一緊,勒轉(zhuǎn)馬韁讓馬速放慢了下來,使得和冷一飛能夠并行。
“怎么辦?”他低聲道:“看樣子他們是想在前面動手,我們和于大人還要過去么?”
“山里躲藏會容易一些,”冷一飛瞇起了眼睛,“不像在這草原上,無遮無蓋。”
“跟著我們的共有六十四人,”楊牧云的視線掃了一下周圍,“山里又不知隱藏了多少?”
“不會很多的,”冷一飛看向他道:“他們會藏,我們也可以。只要能把于大人先藏在一個安全隱秘的地方,你我就可以大展拳腳了。”
楊牧云點點頭,策馬挨的于謙近了一些,“于大人,這群人看起來很可能是想對你不利的。估計在前面進山的時候就會動手,”聲音低得只能兩個人聽見,“到時候一旦動起了手,你便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卑職和冷護衛(wèi)解決了他們,再帶你離開。”
于謙臉上不露聲色,只輕輕說了句,“你和冷護衛(wèi)萬事小心。”看他一臉鎮(zhèn)定的樣子,像是早已窺透了對方的動機。
行到近處,楊牧云這才發(fā)現(xiàn)這幾座山并不甚高,山上稀稀疏疏的的長著一些樹木,由于天寒地凍,樹上的葉子已經(jīng)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和樹干,山上的石頭也不多,并不容易藏人,雖是如此,他和冷一飛還是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一行人從一個山口進入,里面并不開闊,兩邊各有一個斜坡延伸至山頂。空谷幽寂,沒有任何鳥獸的聲音。
“殿下和郡主挑的好地方,”楊牧云悠悠一笑,“看來他們的收獲一定很大吧?”
黑甲衛(wèi)士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前面山間道路變得越發(fā)狹窄,兩邊也露出了險峻的山石。楊牧云與冷一飛對視了一眼,勒住馬不再向前。
黑甲衛(wèi)士額頭一皺,正要發(fā)話,只見楊牧云轉(zhuǎn)向他,雙眼有如利箭,“是誰讓你把我們引到這里來的?究竟有何圖謀?”
黑甲衛(wèi)士一驚,正要去摸腰間佩刀,陡覺脖頸一涼,一把森寒鋒利的刀刃已架在了上面。
“不想死的話,就快說。”冷一飛在他后面冷冷的說道。
黑甲衛(wèi)士張了張嘴,“咻——”的一聲一支羽箭插入了他的咽喉,他仰面便從馬上摔了下來。不好,楊牧云一把將于謙推落馬下,從馬背上騰身躍起,雙刃刀已然拔出,劃出一道長長的光弧,幾名騎兵登時慘叫著跌落馬下。
這里是兩山之間最為狹窄之處,幾十名騎兵擠在這里施展不開,被楊牧云和冷一飛一陣砍殺,片刻間便解決了二十多個。兩邊山上突然冒出兩排弓箭手,拉滿弓弦把箭矢如雨點般向下面攢射過去。
“快,快去保護大人。”楊牧云沖冷一飛喊道。
冷一飛一眼瞥去,只見于謙躲到了馬腹下,箭矢如數(shù)釘在了馬背上,馬兒一聲悲鳴,倒了下去。他更不遲疑,上前拉起于謙便沖著朝著一處斜坡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