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帳簾一翻,一個龐大的身軀飛了進來,正是阿列克賽,他一臉驚懼的擋在賽因孛羅王跟前,“王爺,快走,有人想對您不利。”
“是誰?”賽因孛羅王跟著一驚,阿列克賽是金帳汗國的汗王馬哈麻汗送給脫脫不花的有名的俄羅斯大力士,脫脫不花將其贈給了太師也先,也先又把他送給弟弟賽因孛羅,賽因孛羅對其非常看重,從護衛(wèi)一步步提拔到護衛(wèi)長的位置。其力大無窮,能手撕虎豹熊羆,他竟然被人震入帳中,可見對方來者不善,“翁罕部和忽特部中如何會有這等人物?”他正驚疑不定,眼前一花,帳中又多了三人。
“王爺,別來無恙。”其中一位俊秀無比的少年向他微微一笑。
“你是......”賽因孛羅王覺得此人好生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王爺好健忘,當(dāng)日大勝兀良哈聚眾歡慶,你還點了奴家入帳侍奉呢!”聲音婉轉(zhuǎn)輕柔,不類男子。
“是你?”賽因孛羅王的瞳仁張得老大,握著的彎刀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
“王爺快走,”卜兒塔上前一把奪過賽因孛羅王手中的彎刀,轉(zhuǎn)身向來人砍去(他入帳時得把武器解下來),“阿列克賽,跟我一起保護王爺。”
阿列克賽手中拿的是一把重劍,他大吼一聲,隨卜兒塔一起舉劍劈了過去。
“當(dāng)啷——”卜兒塔只覺手腕一麻,手中彎刀拿捏不住,墜落在地上,緊接著脖頸一涼,一柄雙刃刀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嘡——”的一聲巨響,阿列克賽只覺手臂劇震,“蹬”的向后退了一步。只聽對面有人“咦”的一聲,他張目看去,只見一身高體形與他相若的人正瞪著一雙眼盯著自己,他手中拿著一長桿大刀,像是方才架住自己重劍的便是此人。
“有意思,”莫不語打量了一眼阿列克賽,“你是從哪里來的?長得好生奇怪,不過力氣卻不小,”向他一勾手指頭,“來,跟我再比過。”
阿列克賽退后幾步,一扭頭,“王爺,你......”登時瞠目結(jié)舌,呆立當(dāng)?shù)亍D俏婚L得俊秀得如同女子的少年不知何時欺身到賽因孛羅王的跟前,一根尖錐一樣的利器抵在了王爺?shù)难屎砩稀?br>
“你們想怎樣?”賽因孛羅王并未驚慌失措。
“不想怎樣,”那少年便是林媚兒,她看了一眼阿列克賽,“喂,你還不放下你的劍么?當(dāng)真要眼睜睜的看著你的王爺丟了性命?”
阿列克賽猶豫了一下,“咚——”的一聲把手中重劍扔到地上。
“這把劍倒是挺沉的。”莫不語看了一眼那把重劍說道。
“你若殺了我,你們也休想離開這里。”賽因孛羅王嘴里發(fā)狠的說道。
“殺你不過舉手之勞,”楊牧云撤去卜兒塔頸上的兵刃,向莫不語使了個眼色,莫不語會意,大刀一揮,刀刃重新架在了卜兒塔的脖頸上。楊牧云緩步來到賽因孛羅王的面前笑道:“王爺,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賽因孛羅王哼了一聲,“什么交易?”
“你放了困在莽卓山上的我大明將士,我們便放了你,你看如何?”楊牧云看著他說道。
“那豈不是太便宜你們了。”賽因孛羅王冷笑。
“既如此,那我們一起共赴黃泉,路上做個伴也不寂寞。”楊牧云笑道:“有王爺這樣一位重量級人物相陪,我們怎么也不吃虧了。”
賽因孛羅王臉上肌肉一陣抖動,“放不放他們,不是本王一個人說了算的。”
“王爺這話哄哄小孩子可以,拿來糊弄我等,還是算了吧!”楊牧云笑了笑說道:“別人那里王爺或許做不得主,但自己的部下王爺還約束不住么?”
賽因孛羅王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其實王爺讓你的部下在這邊讓開一條大道,不就行了,”楊牧云淡淡笑道:“又何必非得拼個魚死網(wǎng)破?”
賽因孛羅王沉著臉依舊一聲不語。
“我們漢人有句俗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楊牧云笑著說道:“只要王爺留著一有用之身在,以后什么大業(yè)成不了?”壓低聲音道:“王爺?shù)乃阑钅銈兇蠛故遣辉诤醯模商珟熌沁?.....”嘿嘿兩聲,“綽羅斯氏能有今天極為不易,王爺也不想自己的部眾遠離汗廷,重歸蠻荒吧?”斡剌特貴族與黃金家族之間的明爭暗斗是元琪兒告訴給他的,楊牧云一說出來,正好擊中了賽因孛羅王的心窩。
賽因孛羅王的眉峰聳了聳,看向楊牧云道:“就這么放了你們,本王如何在大汗面前交代?你們倒是抽身跑了,本王的罪過可就落實了。要知道大汗的親弟弟阿噶多爾濟還帶著兵在一旁看顧著本王吶!”
“啰里啰嗦的,你不想要自己命了?”林媚兒抵在賽因孛羅王咽喉處的峨眉刺緊了緊。
“王爺,”楊牧云的面容一肅,“我大明將士一路被你斬殺甚眾,想來也足夠你向你們大汗交代了,又何必非得趕盡殺絕?難道你真不怕我們跟你拼命么?”
賽因孛羅王一哆嗦,嘴唇翕動了一下,沒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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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卓山,于謙和楊洪來回巡視各營,要將士們務(wù)必做好一切準(zhǔn)備,天亮前殺下山去。
“據(jù)打探的人回來稟報,”楊洪對于謙說道:“南面駐防的察哈爾人正深挖壕溝,遍設(shè)拒馬鹿砦,這一方向并不好突圍啊!”
“難道其它方向就容易了?”于謙嘆道:“將士們拼死一戰(zhàn),未必不能搏出個生路,總比在這里束手待斃強,你我......”話未說完,遠方突然響起了打斗聲。
“怎么回事?”于謙眉頭一皺,非常時刻,他最怕軍中出現(xiàn)亂象。
“大人——”一名將官過來向于謙稟報道:“我們抓到了一名敵方探子,他說要見大人!”
“把他帶過來!”于謙心頭一緊,莫非韃子偵知了我軍的動向?
來人并未被綁縛,而是被領(lǐng)到于謙面前的。
于謙一見那人,頗感意外,“林......林校尉,是你?”
“于大人,楊將軍。”林媚兒向著于謙和楊洪一揖。
“楊千總呢?他們現(xiàn)在可好?”于謙忍不住問道。
“托于大人和楊將軍的福,”林媚兒面色平靜的說道:“楊千總和其麾下人馬并未被韃子注意到。”
“那就好,”于謙長吁了一口氣,“那就請林校尉轉(zhuǎn)告楊千總,讓他帶人速速回到關(guān)內(nèi),韃子待此處一了,定然揮鞭向南犯我邊關(guān),請他曉諭邊關(guān)諸將,一定做好準(zhǔn)備。”
“那于大人你們呢?”林媚兒眨眨眼問道。
“我們......”于謙苦笑著看了楊洪一眼,“聽天由命吧,能夠突圍出去那自然好,如不能,我等也當(dāng)戰(zhàn)死沙場,上不負皇恩,下不負黎庶......”
“難道于大人就不想楊千總救你們出去么?”
“他身邊只有不到千人,”于謙看了她一眼說道:“要知道山下的韃子可有數(shù)萬,貿(mào)然前來,不過羊入虎口,你還是讓他不要管我們,自行南下吧!”
“于大人高義......”林媚兒的眸子有些濕潤了,“其實,我是奉楊千總之命前來,請于大人你們下山的。”
“他投降了韃子?”于謙臉上變色道。
“不不不,于大人千萬不可誤會......”林媚兒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她將賽因孛羅王大營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她口齒伶俐,吐字十分清晰。
“這么說,楊千總把敵酋給控制起來了?”于謙和楊洪互相對視一眼,均臉現(xiàn)喜色。
“嗯,”林媚兒微點螓首,“敵酋賽因孛羅已下令給他的部下,令他們不得攻擊山上的將士們。大人這便可以和楊將軍一起領(lǐng)兵從北邊下山了。”賽因孛羅王的兵馬駐守在山的北面和東面,而他的大帳在北面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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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震驚的消息傳到了阿噶多爾濟耳里,賽因孛羅王的大軍開拔了,是向南。而且山上被圍的明軍也不見了蹤影。
“大汗待他不薄,賽因孛羅難道要背叛汗廷么?”阿噶多爾濟咆哮道,他立刻集齊兵馬想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卻被元琪兒和阿失帖木兒帶兵攔截住了。
元琪兒親自來見阿噶多爾濟,冷冷的告訴了他一個消息,賽因孛羅王被人劫持了,如不放了這些明軍,他便性命難保。
難道就這樣便宜了他們,阿噶多爾濟心有不甘。
元琪兒又跟他說一切她會去交涉,讓阿噶多爾濟不得輕舉妄動。
阿噶多爾濟想想自己手下只有一萬人馬,也只得忍住了。
......
賽因孛羅王被楊牧云親自帶人看管了起來,他并沒有難為這位草原上的風(fēng)云人物,除了行動不自由外,別的方面還是很優(yōu)待的,尤其是他那位俄羅斯護衛(wèi)長阿列克賽,一直守護在他身邊。
斡剌特騎兵與明軍并行向南,雙方拉開一定距離。既不很遠,也不離得很近。
楊牧云手下的八百騎兵歸隊后,便不用再帶兵了。于謙讓他專門看護著賽因孛羅王,他、林媚兒、莫不語還有一隊曾率領(lǐng)過的騎兵寸步不離的看護著這位王爺,只要沒有進入大明地界,一切危險就都還沒有消除。斡剌特人之所以沒有輕舉妄動,便是因為這一大肉票在明軍手里。
這日停下歇息時,有人來到明軍陣前要求見賽因孛羅王一面,明軍方面欣然應(yīng)允,畢竟見人質(zhì)無恙,對方也就安心了。
來人沒有意外,是元琪兒,她沒有帶很多人前來,身邊只跟著索木吉雅一人。
楊牧云寸步不離的跟著她進入帳中去見賽因孛羅王。此女很是狡獪,她一人進去,楊牧云很不放心。
“叔父,你沒事吧?”一進營帳元琪兒便上前關(guān)切的問道。
賽因孛羅王的身體狀態(tài)很好,只是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齊齊克,你來了?”看到元琪兒時賽因孛羅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瞄了一眼隨她進來的楊牧云。
元琪兒仔細上下打量了一下叔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賽因孛羅王嘆了口氣,“翁罕部和忽特部的殘兵敗將我本不該收留的,要不是他們勾結(jié)明人,我也不會為此人所趁。”說罷瞪視了楊牧云一眼。
楊牧云聳聳肩,臉上浮現(xiàn)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是我不好,”元琪兒帶著一臉悔意,“要是我跟索木吉雅在您帳中,他又豈能的手?可恨......”說著眸子狠狠的剜了楊牧云一眼。
楊牧云干脆把臉扭至一邊,叔父和侄女之間的親密交談變成了一致對他是撻伐,他待在旁邊覺得甚是別扭。
“放心,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的,”賽因孛羅王安慰她道:“本王要有個好歹,就要他們?nèi)娕阍帷!闭f話的語氣變得狠厲起來。
叔侄女兩人之間的話語不知不覺間聊了很久。
“楊大人,”元琪兒似笑非笑的看著楊牧云道:“我想留下來跟我叔父一齊用飯,可以么?”
“當(dāng)然可以,”楊牧云似乎要躲避她的目光,“我們這里多管一個人的飯還是沒問題的。”
賽因孛羅王的飯食還不錯,烤羊肉、面餅、鮮羊湯還有酒。
“就這些么?”元琪兒看了看對楊牧云道:“這有些太簡單了吧?要知道我叔父的身份可是王爺。”
“郡主,”楊牧云臉色一沉,“要知道于大人那里的飯食也沒這么好,他和楊將軍是跟將士們一起就食的,不信的話你可以隨我一起去看看。”
“看就免了,誰讓我叔父是階下囚呢!原也不該挑三揀四的,”元琪兒說著沖楊牧云莞爾一笑,“我還是習(xí)慣你叫我琪兒,叫郡主顯得有些太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