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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wǎng) > 穿越小說 > 大明正統(tǒng)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兵心將心
兩個士兵面面相覷,一時站在那里作聲不得。那名年少的總旗官又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大踏步而去。身后,一眾人議論紛紛。

“此人是誰?”沈榮問道。

“他便是之前府軍前衛(wèi)的五品御前帶刀官,還掛著錦衣衛(wèi)千戶銜的楊牧云。”朱儀在旁說道。

“一個五品銜的人居然來軍隊里做一個總旗官?”沈榮覺得不可思議。

“此人獲罪了皇上和太后,已被撤職賦閑在家,僅保留個空銜,”朱儀解釋道:“若不是今年的秋操,此人還不會被重新啟用。”

“你對他這么了解,一定是歸到你的麾下了吧?”沈榮看了他一眼說道:“看來你們家對他的重新啟用也出力不少。”

朱儀嘿嘿笑了笑,沒有說話。

“弟兄們在草原上奔走了十天了,今天就樂呵樂呵,”沈榮對他說道:“你也放松一下,明日咱們就南返回京。”

“大人,”朱儀訝異的說道:“咱們這就南返了么?咱們一仗沒打......”

“怎么沒打?”沈榮向他擠了擠眼睛,“剛才咱們不就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了么?大敗韃靼,陣斬千余人......”

“什么?”朱儀吃驚的說道:“這只不過是突襲了一個小部落而已,如何能說是一場大戰(zhàn)?”

“皇上只是讓我們有所斬獲而已,又不是真指望我們這五千人打一場大仗,”沈榮笑了笑說道:“以太宗皇帝之神武,率五十萬大軍橫掃漠北,尚不能全勝,何況我們這點兒人?”

“可是大人,”朱儀說道:“皇上讓我們探聽敵蹤,我們還未確切打探到敵巢所在,又如何回去稟告皇上?”

“韃靼人居無定所,就算我們此刻打探到了他們敵酋的位置,焉知數(shù)月之后他們不會遷往他處?”沈榮笑著拍了拍朱儀的肩膀,“老弟,皇上只是認為韃靼人幾次三番竄擾我大明,面子上過不去而已。而我們已深入漠北,又殺了他們一些人,替皇上挽回了一些面子。見好就收也就是了,犯不著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搭在這里,要知道成國公只有你一個獨子,你若有個閃失,這成國公的爵位由誰來襲任?況且你新婚不久,你那新夫人還眼巴巴的盼你回去呢!”

朱儀面皮一動,沉默不語。

“朱千戶,”沈榮說道:“這一仗你斬首幾人吶?”

“兩......兩個,”朱儀遲疑了一下說道。

“嗯,”沈榮點點頭,“可以了,本官回去會在遞交兵部的戰(zhàn)報上寫你朱千戶你手刃五人,獲虜首兩級,你看怎樣?”

“這,這......”朱儀瞪大了眼,不禁張口結(jié)舌,“這不是謊報軍功......真、真的可以如此么?”

“將士們風(fēng)餐露宿、爬冰臥雪、浴血疆場......”沈榮的目光望向遠處,“這功勞難道還比不上那些垂拱朝堂、夸夸其談的腐儒們么?”沈榮收回了目光,看著他道:“將士們?yōu)槟阗u命,你可千萬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吶!”

朱儀一個激靈,連忙拱手說道:“大人說的是,卑職明白了。”

“明白就好,”沈榮滿意的頷了下首,“成國公的一世英名需要世子你來繼承,這帶兵么,里面的學(xué)問可大得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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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大地上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篝火,士卒們圍坐在火堆周圍,火上架著大鐵鍋,一些是隨軍帶的,一些取自剛剛屠滅的這個部落,幾百只屠宰完畢、洗剝干凈、切成塊的牛羊肉已下到了鍋里,大塊的肉在湯鍋中翻滾著,士卒們笑逐顏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宣泄著多日行軍草原的苦悶。

“可惜,”一個身材瘦長的士兵擰開皮袋上的木塞,喝了一口酒嘆道:“有酒有肉,就是沒有女人。”

“你小子,”一個滿臉胡茬的老兵大大咧咧的在他肩頭砸了一拳,“這部落里的女人全被咱們給殺光了,你小子不也殺了一個么,你當時若手下留情,今晚就不必摟著自己馬睡了。”話音一落眾人一陣哄笑。

那個身材瘦長的士兵目光逡巡了一圈,搖了搖頭說道:“我當時沒想太多,一見血就收不住刀了,怎么你們的刀下也沒能留下一個女人呢?”

“留下又咋地?”那個滿臉胡茬的老兵笑道:“留下一個兩個也不夠我們這么多弟兄分吶!”哄笑聲又起。

“陶老弟,”那個滿臉胡茬的老兵拿起裝酒的皮袋和對方的皮袋一碰,“你也不必氣沮,若你我還有命回到京城,我這做哥哥的一定請你逛窯子,京城的娘們兒不比這渾身羊膻味兒的韃子女人要水靈得多么?”

“此話當真?”身材瘦長的士兵目光凝視著他說道。

“我牛大勇說話那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什么時候不算過。”滿臉胡茬的老兵迎著他的目光說道。

“那好,你請我逛窯子,我請你喝酒,就這么定了。干——”

“干——”

兩人舉起皮袋仰脖咕咚咕咚盡情得喝了起來......

所有的篝火前都是一片喧囂熱鬧的場面,楊牧云卻站起身走向一僻靜之處。這個晚上沒有月光,雪地映著篝火躍動的光芒,使整個大地發(fā)出一片瑩潔的光。

這時一曲悠揚的胡笛聲響起,樂聲飄蕩在蒼茫的草原上略顯凄涼。

楊牧云心中一動,循著樂聲走去,在一座不高的山坡上,有一人坐在那里吹著胡笛。

“是馬亮。”楊牧云眼尖,雖是在夜色中,也一眼看出坐在那里的是誰。

馬亮見有人來,忙將胡笛收了起來。

“馬總旗好興致,”楊牧云老遠便招呼他道:“人人都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偏你在這里躲清閑。”

“楊大人,”馬亮站起身,向著他拱了拱手,“你怎么也有興致一個人來此?”

“看來我們是志同道合,都不喜歡熱鬧,”楊牧云拱手還禮道:“馬總旗不必多禮,你我現(xiàn)在品秩相同,不用如此客氣的。”

兩人站在山坡上相對而立,楊牧云見他眼神中透著一絲憂郁,便隨口問道:“怎么,有心事?”

“哦,不,沒......沒有。”馬亮眼神閃爍,躲避著他的目光。

“我倒忘了,其實馬總旗也是蒙古人,”楊牧云看著他道:“今天發(fā)生的事你一定很不愿意看到吧?”

“楊大人此言差矣,”馬亮臉色有些不自然,“馬某現(xiàn)在是大明的臣子,自當竭忠效力大明,如何能有二心?”

“馬總旗不必緊張,”楊牧云的聲音放緩道:“楊某今天一人未殺,跟馬總旗可是一樣呢!”

“哦?”馬亮的目光一動,“這卻是為何?”他和他麾下的人專管探路,并不參加戰(zhàn)斗。

“上陣殺敵,楊某自不甘于人后,”楊牧云淡淡的道:“可要對老幼婦孺舉刀,楊某不屑為之。”

“老幼婦孺,也是敵人,為何楊大人會心生惻隱?”馬亮盯著他問道。

“不是所有的敵人都要用刀來解決的,”楊牧云輕輕嘆息一聲,“不加甄別,一概殺之,是最愚蠢的做法,這樣一來,會更加激起草原各部的同仇敵愾之心,從此邊患永無寧日。”

馬亮眼睛一亮,“楊大人可知道,蒙人入塞,可是燒殺搶掠,無所不作,同樣不會放過漢人的老人、婦女和孩子。”

“但我大明不是蒙人,”楊牧云說道:“大明布國威于四方,要四夷賓服,便不能和入室搶劫的強盜一樣。”接著悠悠說道:“以殺是不能止殺的,冤冤相報何時了,若蒙人和漢人捐棄前嫌,和平共處,豈不甚好?”

“難吶,”馬亮嘆了口氣,“你們漢人有句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蒙人的黃金家族一心要重興元室,還于大都。恐不會臣服于大明的,很多蒙人聚在黃金家族四周,奉元正朔,跟大明是不死不休......”

“再難的事也需要人去做不是,”楊牧云道:“像馬兄不就歸附我大明了么?”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又有幾人向這邊走來。

馬亮臉色一變,“楊大人,馬某還有事,告辭!”說著也不待楊牧云答禮,轉(zhuǎn)身便走。

楊牧云正待叫住他,另一邊有聲音傳來,“楊總旗......楊總旗在么?”

楊牧云轉(zhuǎn)過身,見來人身穿紅色布面甲,頭戴淺棕色寬沿軍帽,便知是指揮使麾下親兵,便拱手道:“本總旗便是楊牧云,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指揮使大人想見你,你這就跟我們?nèi)グ桑 眱擅H兵臉色木然的說道。

......

沈榮的指揮使營帳設(shè)在最大的一個氈包里,那原本是這個部落的酋長所居。現(xiàn)在這個部落被屠滅,沈榮便老實不客氣的住了進來。

“府軍前衛(wèi)左哨軍麾下總旗楊牧云參見指揮使大人。”一進這座氈包,楊牧云對著沈榮便躬身抱拳行了個軍禮。

“楊總旗,”沈榮看著楊牧云說道:“你可知本官為何叫你前來么?”

“屬下不知。”楊牧云平心靜氣的說道。

“本官麾下一百個總旗除了馬亮未參加戰(zhàn)斗外,其余均沖向戰(zhàn)場,”沈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楊牧云,“他們都有斬獲,可為何你未手刃一人?”

“回大人,”楊牧云神色淡然的說道:“屬下沖過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戰(zhàn)場,而只是牧民放牧的牧場,除了老人、女人外,便是孩子,屬下的不知該砍向哪里?”

“本官下的軍令你沒聽到么?”沈榮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你再重新復(fù)述一下本官的軍令。”

“是,”楊牧云遲疑了一下說道:“大人的軍令是‘“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原來你還知道,”沈榮的嘴角微微一翹,“你是如何執(zhí)行本官的軍令的?”

“屬下未能執(zhí)行大人的軍令,請大人降罪!”楊牧云垂首說道。

“你罔顧本官的軍令,便是因為對方是老幼婦孺么?”沈榮疾言厲色的說道。

楊牧云默然不語。

“你不答,便是默認了?”沈榮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加重語氣說道:“要知道,這里并不是大明地界,在這片草原上生活的所有的人,包括襁褓中的嬰兒,都是大明的敵人,對待敵人,是不該仁慈的。小孩子長大了,就會成為戰(zhàn)士,拿起刀槍躍馬揚弓便會破關(guān)奪隘,劫掠我大明的子民......本官曾親眼見過,韃子是如何侮辱我大明的女人,他們會把剛出生的嬰兒挑在矛尖上任其哀嚎死去......”說到這里他的眼微微瞇了起來,“他們是一群狼,一群來自草原的狼,對待狼,我們大明的將士不能心慈手軟,把他們連同狼崽子一同殺掉才能保證我大明邊關(guān)永固。”

“指揮使大人,”楊牧云等他說完了方抬起頭說道:“我大明自洪武年以來凡八十載,這邊患就從來沒有靖過,如此殺戮過來再殺戮過去,就算再過一百年我大明的邊關(guān)也不會永固。”

“哦?”沈榮沒想到他居然會反駁,“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應(yīng)善待這些韃子的妻子兒女,”楊牧云說道:“把她們帶回大明,示之以恩惠,讓他們知道天威所在,以便召喚更多的人來降。”

“異想天開,”沈榮嗤笑一聲,“帶她們回大明,這一路上如何行走?要知道我們只有五千人,一旦被韃子的大隊騎兵知悉我們的所在,你,我,還有這五千人馬,全部得埋尸在這草原不可。”

“可讓屬下向那些女人孩子舉起手中的刀,”楊牧云說道:“屬下實在下不去這個手。”

“楊總旗,”沈榮緩緩說道:“我聽說你原先是皇上身邊的御前五品帶刀官兼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千戶,是么?”

楊牧云凝目不答。

“你現(xiàn)在被降成了一個小小的總旗,可知究竟是為什么?”沈榮瞥了他一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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