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做什么?”楊牧云心里一寒,對方的武功如何,昨晚已見識了。就算自己手持兵刃,也不是他敵手,何況現在赤手空拳......心下暗暗后悔,他從沒有隨身攜帶兵刃的習慣,以前不覺得什么,可如今,真是悔之莫及啊!他雙手背在背后,從衣袋里摸到幾片硬硬的東西,“是銅板!”楊牧云精神一振,將銅板暗暗攥在手心里。
“嗆——”黑衣怪人的刀拔出一截,此時,楊牧云身形如兔起鶻落般一躍而起,十指連彈,一道道黃光迅若流星,向著黑衣怪人眉心、咽喉、心口等數處要害飛去。出手的同時,楊牧云再不遲疑,轉身躍向旁邊的一座屋頂。
“嚓”的一聲,楊牧云的腳尖剛觸到屋頂的瓦片,身子還未落穩,眼前一暗,一個黑色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這是你的銅板,還你。”黑衣怪人冷冷的看著他,一伸手,幾個銅板“當當當——”自他的手心滾落在屋頂的瓦片上。
楊牧云心中一緊,再不答話,一拳向著黑衣怪人迎面打來,動作凌厲迅捷,拳還未到,黑衣怪人的發絲已被激蕩開來。
“來的好!”黑衣怪人森寒的眸中閃出一抹異色,刀鞘翻轉,“啪”的一聲敲在楊牧云的臂彎里。
楊牧云手臂一麻,登時酸軟無力,拳頭再也遞不過去,忙捂著手臂退后幾步。
“好功夫,”黑衣怪人森冷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師父是誰?”
楊牧云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瞪視著他。
“你......是他的弟子么?”黑衣怪人遲疑了一下說道。
“我不知道我師父的名字,”楊牧云一字字的說道:“他也從來沒告訴過我。”
聽了這話黑衣怪人并未感到奇怪,只是輕輕嘆道:“他還是這么小心,”話鋒一轉,“你身邊的那個小媳婦呢?”
“她不是我媳婦,”楊牧云說道:“我只是護送她到這里,然后我跟她就分手了。”
黑衣怪人凝視了他一會兒,手握刀柄緩緩轉過身,身子微一動,便倏然飄出十余丈之外,眨眼間便消失在楊牧云的視界里。
楊牧云松了口氣,心中暗自奇怪,“他究竟丟失的是什么,如此急著要找尋?他既然轉回來找我,就說明他追上了那個肉球,并沒有在他身上找到丟失的東西,那......”他輕撫著下巴思忖道:“那件東西又沒有長腳,不會無緣無故丟失的,當時大堂上就那么幾個人,元琪兒跟我在一起,不可能下手,難道是......”眼前一亮,“是他,一定是偷我腰牌的那個小子,在他與那個肉球大戰的時候,大堂上滿是煙霧,那小子一定是趁那個時候出的手......”他驀然想起黑衣怪人追出去的時候,那瘦小少年和他的同伴神秘的消失了。而方才在城門的時候,又出現了他二人急匆匆的身影,他們一定是急著出城,這說明黑衣怪人丟失的東西一定在他們身上。
他縱身一躍,從房頂上跳了下來。轉過街角向前看去,哪里還有那二人的身影,“如今城門緊閉,他們一時無法出城,一定還在城里盤桓......”他的目光向四處張望了一下,人海茫茫,又該如何找尋?這懷柔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憑他一人找出這兩個人比從大海撈針也容易不了多少。他信步走在街道上,開始漫無目的地搜尋這兩人身影。
“公子,我看你印堂發黑,一定是兇神附體......”楊牧云正急著到處尋人時,一個頭戴瓦楞帽,身穿灰布長衫的人擋在自己面前,只見他尖嘴猴腮,一雙老鼠眼熠熠生光,一手拿著八卦旗幡,一手拿著風水轉盤,看著自己搖頭晃腦的說道。
楊牧云最反感這些江湖術士,將口中的玄學說得云山霧罩,騙那些愚夫氓婦的錢財。
“讓開——”他低喝一聲。
“明珠出離塵埃來,口舌官事消散開。走失行人常見面,交易有成永無災。”那人輕捻著頷下稀稀疏疏的幾根胡須,輕聲嘆道:“人道忠言常逆耳,血光臨頭而不知啊!”說罷搖搖頭,便欲轉身離開。
楊牧云心中一動,心說這個算命先生有點兒意思。
“這位先生,請留步!”他開口叫住了那人。
“公子可是丟失了什么東西,抑或找尋什么人?”算命先生止步轉身,尖瘦的臉龐微微一聳。
“先生可曾見過一瘦一壯的兩人在此經過?”楊牧云雙手比劃著向他問道。
“公子尋此二人事小,而你禍到眉睫而不自知么?”算命先生岔開話題說道。
“這瞎子又來神神叨叨了。”楊牧云一皺眉,有些不耐的抬起腳步。
“公子別不信,”算命先生一臉神秘的說道:“俗話說無妄之災自天來,消解與否從心開,我若說的不對,公子盡管砸我招牌......”
楊牧云“刷”的一下自懷中取出那張從死人手里撿來的上面寫滿了神秘文字的絹紙來,“這上面的字你可認得?如一字不識的話,還是快快讓開的好,否則我真的砸了你的招牌。”
誰知那算命先生睜大了眼睛,一臉驚異的看看那張紙上的文字,不住上下打量著楊牧云,“這張紙公子從何而來?”
“你問那么多干嘛?”楊牧云不耐煩的說道:“你倒底認不認識上面的字,不認識的話就讓到一邊去,少在我面前羅唣。”
“那我若說要是認識呢?”算命先生一臉笑意的問道。
楊牧云一怔,看著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不由嘀咕,“難不成他真是認識上面的字?”他原本只是隨便亮一亮,要這算命先生知難而退,誰知這人打蛇隨棍上,反而裝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有些狐疑的說道:“你莫不是哄我?”
“公子差矣,”算命先生聽了不由有些忿忿然了,“我替人算命消災,何來哄人一說,公子不信就算了。”說罷一甩袍袖,轉身要走。
“先生若真知道,我定不吝酬謝。”楊牧云又叫住了他。
“好說,”算命先生回身悠然一笑,看看四周,“只是這非方便說話之所,公子不如找個清靜地方,讓我給你一一道來。”
“那先生請跟我來。”楊牧云猶豫了一下,抬頭說道。
......
楊牧云對著懷柔縣城并不熟悉,倒是這算命先生領著他來到一座很氣派的酒店門前,上面黑底金字的招牌上寫著香滿居三個大字,里面進進出出的顧客甚多,看來是這縣城里數一數二的有名宴飲之所。
“這老小子,真把我當棒槌了,想在這里好好宰我一頓,”楊牧云瞥了他一眼,“也罷,這點兒酒錢我還是出的起的,若是絹紙上的字你說不出個一二三的話,看我不打你個滿地找牙。”當下也不露怯,昂首步入酒店。
店伙計將二人帶進了一個雅間,里面比之外廳還真是清靜許多,落座之后,店伙計很快就送上茶水來,笑問道:“兩位要吃些什么?八寶野鴨、荷葉雞、蔥爆狍肉、菊花兔絲、芙蓉煎牛柳......還有片皮乳豬、砂鍋煨鹿筋,來我們這里的客人點的最多就是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兩位來了這里,該嘗嘗才是!”這店伙計口齒利索,菜肴說上來如數家珍。
算命先生點了點頭,笑而不語,目光向楊牧云看去。
楊牧云眉頭微蹙了蹙,他倒不是怕點不起這些菜,只是他本是江南人,平生多食的是魚蝦蟹蛤等水產之物,初到北方,對這里的生猛菜肴有些吃不慣。于是對算名先生說道:“先生只管點便是,不必客氣。”
算命先生一笑,照著店伙計說的菜單點了七八樣大菜,末了說道:“這酒么?來兩壺二十年陳釀的秋露白即可。”
“好咧,二位請稍待!”店伙計喜滋滋的去了,看來這一頓酒菜價值不菲,一定能好好的賺一筆。
“區區一個縣城,竟然有這些上檔次的佳肴和美酒。”楊牧云乜了一眼算命先生笑道。
“公子不知,我們這懷柔縣乃京畿重地,南來北往的客商多由此經過,因此雖是一縣城,繁華程度比之一般州府,實不遑多讓。”算命先生得意的說道。
“這菜也點了,酒也要了,先生該說說著絹紙上寫的是什么了吧?”楊牧云展開那張絹紙,平鋪在桌上。
“不急不急,”算命先生擺擺手笑道:“等酒足飯飽,我再慢慢詳細說給公子不遲。”
“先生莫不是消遣我?”楊牧云嘿然說道。
“公子是在質疑老夫的學識么?”算命先生輕拍桌案說道:“實話給你說,這上面的文字當世沒有幾個人知曉,公子能碰上老夫,也算是問著了,總之,老夫所能跟你講的,對得起這份酒錢......”
“這種文字既然能書在上面,為何當世沒有幾人知曉呢?”楊牧云問道。
“這其中的原因也不難解,”算命先生啜了一口茶,慢悠悠說道:“因為書寫這種文字的國家,已經亡了。”
“亡了,難道是古文字?”
“說古也不古,”算命先生屈指算了算,“到今天為止,也不過二百載而已。”
“二百多年前一個國家使用的文字,”楊牧云不禁來了興趣,“是哪個國家使用這種文字,看上去像漢字,卻又筆劃繁多。”
“公子看來是一個讀書人,經史子集應該都有所涉獵,”算命先生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妨向西邊想一想。”
“西邊,二百多年前?”楊牧云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莫非是......西夏?”
“公子真是聰明,”算命先生贊道:“讀過書就是不一樣,一點就透。”
“可當時諸國并立,又怎么能看出這是西夏文呢?”楊牧云盯著他問道。
“公子所言不差,”算命先生悠然道:“諸國并立不假,可使用類似漢字的方塊文字的國家并不多,這西夏就是一個,”說著一捋胡須,“當年我先祖是大元朝廷的一名石匠,專為官家雕刻碑文,蒙古文、回鶻文、西夏文......無不涉獵,因此老夫識得這西夏文。”
“哦?”楊牧云重新將算命先生打量一番,“前元朝廷里還經常使人雕刻謄寫這西夏文么?”
“這公子就不知道了吧?”算命先生得意的一笑,“大元......咳,前元朝廷將天下人分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這其中就包括西夏人,西夏雖然亡國,但在前元朝廷里頗受優待,西夏文因此在前元朝廷里流行過很長一段時間......”
兩人說著話,菜品和酒水流水階的端將上來,楊牧云親自給算命先生的酒盅里滿上酒,“先生有如此學識,真讓人刮目相看,來,本公子敬先生一杯!”
“唔......”一杯酒落肚,算命先生的臉微微泛紅了些,談興卻是不減,“不瞞公子,我家中各種文字的手抄本塞了滿滿一屋子,老夫從小就對這些書感興趣,特別是這西夏文......”“咕”的又將一盅酒飲干,“因此見了這絹紙上的文字再熟悉不過。”
“那我就不信了,”楊牧云故意撇撇嘴說道:“先生從小看得多不假,卻不一定識得......”
“誰說的,”算命先生瞪大了眼,“把那張絹紙拿過來,老夫這就一一指給你看......”
楊牧云忙將那張絹紙攤在他面前。
“嗯,”算命先生點點頭,睜著有些醉意微醺的雙眼,伸出一根枯瘦細長的手指點在上面,“這是傳給人的一封書信,說是要他們在青山峪去劫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而且上面說押送東西的人武功高強,一定要小心從事......”說著指節輕輕敲擊了一下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