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云心中暗罵:“人都進去了,你若死不認賬,我還能硬闖進去不成?”又睨了一眼大門,“如此豪闊的府邸居然連一塊匾額也沒有,真是奇哉怪也!
當下有些意興索然的說道:“既如此,那或許是本官看錯了,告辭!鞭D過身正欲離開。
“大人,”老者上前攔住他躬身一揖,“大人說有人私入我家主人府邸,必不是空穴來風,就請大人隨小老兒入府一觀,可否?”
“這......”楊牧云思忖片刻道:“不合適吧?”
“大人能到此地,便是貴客,”老者笑瞇瞇的說道:“如在門前逡巡片刻就離開的話,我家主人必定會怪罪小老兒待客不周的。”說著側身作了個請的姿勢,“大人,請——”轉身頭前帶路。
楊牧云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這一身官服實在是太礙眼了,到哪里都不方便,就是追人,也礙手礙腳的!彼闹邪档溃骸皝砭┑男醒b現在都擱置在鳳鳴院黛羽姑娘之處,連換身衣服都很是麻煩。”
......
楊牧云隨那老者進了大門,見這宅院占地極廣,屋宇眾多,忍不住問道:“請問老丈,你家主人是京中高官么?為何門前連匾額都沒有?”
“不瞞大人,”老者陪笑道:“這是我家主人新建的宅邸,所以匾額還未掛上,至于他的身份,請恕小老兒賣一個關子,您見了他一切就都明白了。”
“嗯!睏钅猎撇缓迷賳,只有跟著他穿廊過院,向府內深處走去。
這座宅院中到處掛著燈籠,再加上圓月當空,一切都顯得亮堂堂的,楊牧云見里面亭臺樓閣崢嶸軒峻,樹木山石蔥蔚洇潤,景色很是優美,心說此間主人來頭定是不小。
他隨著老者過了前院中院,拐進后院,沿著一條曲廊繞過一片荷花池,就見正對面疏朗的花木中露出一角紅樓,飛檐掩露。
他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叱喝之聲自紅樓之中傳來,不禁問道:“你家主人便在這里么?”
“正是,”老者神秘的一笑,“我家主人已經在這里等候大人多時了!
“你說什么?”楊牧云心下暗吃一驚,“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那名刺客將我引至這里,又由這位老者把我帶進來,這根本就是有人策劃的!
老者加快了腳步向紅樓走去,楊牧云也不再多問,緊緊地跟了過去。
離紅樓越近,呼喝之聲就越大,間或還有兵刃交擊之聲傳來。
“莫非是有人在那里練武?”楊牧云看著那座紅樓,心中疑竇叢生,“此間主人是如何知道我的?在京城我并沒有熟識的大人物呀!”
老者引著他上了樓梯,來到三樓的一個掛著厚重布簾的門前。
“大人請稍候!崩险邔钅猎普f道。轉身掀簾走了進去。
“此間主人會是何人呢?”楊牧云的思緒有些紛亂,“不知我跟他之前是否見過?”
“大人——”正想著,老者已掀簾而出,“我家主人有請!
......
待楊牧云掀簾進去后,發現里面是一間寬闊之極的廳堂,整個廳堂中空空蕩蕩的,兩邊相對站著兩排身穿窄袖勁裝的少年男女,每排五人。一排身穿青衣,一排身穿紅衣。他們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中間兩人比試武藝。
楊牧云凝目看去,比武的兩人中一人是一位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年,手中使一對雙鉤,鉤身上有一對彎彎的鐵鐮,握手處有一月牙形護手刃。他的雙鉤使得虎虎生風,仿佛面前的空氣都能夠割裂。他的對手是一位十二三歲的紅衣少女,手中使一條白綾,白綾的末端系著一個金色的圓球,在她手中像蛇一樣在空中穿梭來去,只往對方身上要害招呼。
那個少女長得可愛之極,一雙眸子靈動異常,微笑的時候吹彈得破的臉頰上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楊牧云看到她的相貌心中一震,“翠柔,竟然是朱熙媛身邊貼身的宮女翠柔,她怎么會在這里?看她與人交手的招法,武功還頗為不弱。”
青衣少年手中的雙鉤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得十分凌厲,換成常人絕難躲開避過,可翠柔偏偏就不是常人,她像穿花蝴蝶一般在狂風驟雨般的鉤鋒下飛來閃去,千鈞一發間避過殺招,瞅著空隙手中白綾上的金球便飛出去直擊對方身上軟肋。
看似青衣少年占盡了上風,卻始終奈何不得翠柔......
楊牧云向前看去,整個大廳正中放著一把太師椅,椅子上坐著一位緋衣蒙面女子,她臉上蒙著紅色紗巾,那嫵媚得令人為之魂銷的眸子向楊牧云身上微微一掃,楊牧云整個人都如同被閃電擊了一下一陣震顫。
“好嫵媚的眼神,好風流的身段,一雙眼睛都能讓人如此迷醉,那她的相貌不知該有多么的驚艷。”楊牧云克制著自己的心神不去看他,可又偏偏忍不住向她瞥去。
她的身后站著一位年約二十八九歲的白衣書生,風度翩翩,目不轉睛的看著場中兩人的交手狀況。
“喬子良?”楊牧云更加吃驚了,“他怎么會在這個地方?看他恭恭敬敬站在緋衣蒙面女子的身后,可見這女子的身份地位遠在他之上!
這時喬子良也看見了他,只見他臉上微微一笑,對著自己點了點頭。
此時場中兩人的戰況越來越激烈,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青衣少年的身形越來越快,出招勢若閃電,只見他大喝一聲,雙鉤劈出兩道十字光幕劃向翠柔嬌小的身軀,如風馳電掣,讓人避無可避。
翠柔沒有避開,光幕自她身上劃過......一陣驚呼聲中,她的身形如同被觸碰的水中倒影像擴散的漣漪般消失于無形。
青衣少年一驚,迅速收招護在身前,但是已經晚了,只聽“!钡捻懫鹨磺宕嗟慕痂F交鳴聲。金球擦著雙鉤的鋒刃飛到了他的頷下。
青衣少年只覺咽喉處一涼,身形迅疾向后暴退七尺。
翠柔嬌小的身形自空中躍下,收回白綾藏于身后笑吟吟的看著他。
“好——”楊牧云禁不住大聲贊道!肮植坏霉髯屛也灰蛩闹饕猓瓉硭奈涔@么厲害!
青衣少年臉一紅,咬牙挺起雙鉤正要再動身上前一搏。
“慢——”椅中的緋衣蒙面女子說話了,聲音充滿誘人的磁性,讓人的心都感到癢癢的,“畢仝,你已經輸了!
“是,師父!鼻嘁律倌昕嚲o的神情立時松弛了下去,收起雙鉤默然回到那一排青衣隊列中。
“畢師兄,承讓了!贝淙嵛⑿χ虍呝诒┝艘欢Y,然后轉身退回另一排紅衣隊列中。
“翠柔,你的武功進展得挺快呀!”緋衣蒙面女子嫵媚銷魂的眼神看向翠柔。
“是師父教得好!”翠柔嬌小的身子微微一躬身說道。
“你這話說的可不厚道,”緋衣蒙面女子輕笑了一聲,“是你領悟的快而已,不然的話讓人聽了還以為師父只教你不教他呢!”說著瞥了青衣少年一眼。
“畢仝愚鈍,不能領悟師父所教武功的精髓,”青衣少年深深一躬,“畢仝只怨自己學藝不精,還請師父責罰!
“你練得也夠刻苦的了,”緋衣蒙面女子的眼波一轉,“平常多請教一下你的大師兄,對你武功的進展是很有幫助的。”
“是,師父!碑呝诳戳艘谎劬p衣蒙面女子身后的喬子良,恭敬的應道。
“喬子良居然是他們的大師兄,那應該也是這女子的弟子,”楊牧云看了一眼喬子良,又看向那緋衣蒙面女子,“雖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聽她的聲音,看她的眼神,她的年紀應該不超過二十歲,竟然是比她年紀還大的喬子良的師父,當真有趣......”
腦中思緒正翻轉間,突然感覺有一道森冷的目光看向自己,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向那目光看去......
這一看,他登時就愣住了,那人不是別人,居然就是自己追了十幾條街市都沒有追上的那個在新太倉刺殺司禮監秉筆衛炯的刺客。他身穿一身青衣,站在那排青衣人的第二位。
“他也是這位緋衣蒙面女子的弟子么?”楊牧云心下暗暗戒備,“他的一身輕身功夫不下于我,不知其他方面還有什么驚人的藝業,這個地方著實古怪,弄不好今天我就得陷在這里脫不了身......”
“齊風,該你了。”緋衣蒙面女子看向楊牧云所盯視的那名刺客,“你是最后一個到這里的,希望你的武功不是排最后一個。”
“齊風不敢有負師父教誨!饼R風上前一步對著緋衣蒙面女子躬身說道。
“那好,”緋衣蒙面女子眸波一轉,看向那排紅衣弟子,“祝濤......”
“師父,”齊風抬首說道:“弟子想自己選定一個交手的人,請師父恩準!”
“你自己選?”緋衣蒙面女子似乎來了興趣,“除了祝濤之外,其他人都已比試過了,你再在他們之中選定,好像不太公平吧!”
“弟子并不想在他們中選,”齊風的目光掃向了楊牧云,“弟子想跟這位錦衣衛千戶兼兵部主事的楊大人切磋一下,還請師父允準。”
楊牧云全身的神經登時繃緊了起來。
緋衣蒙面女子的目光也落在了楊牧云的身上,柔媚蝕骨的聲音在楊牧云耳畔響起,“這位楊大人可是我請來的貴客,你當著我的面要跟他比試,不嫌太失禮么?”話音中卻無責怪的意味。
“師父,”齊風繼續說道:“弟子也覺此舉甚為失禮,但話已出口,你縱然責怪弟子,弟子也要堅持己見,事后弟子向師父您和楊大人賠罪便是了。”
緋衣蒙面女子嫵媚銷魂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轉向楊牧云,“楊大人,我這徒弟不肯退讓,你這邊意下如何?”
“齊兄既然這么有興致,那楊某陪你玩玩也就是了,”楊牧云嘿然一笑,“新太倉你跑了一次,湯餅屋你又跑了,希望這次你不會再跑了!
“楊大人放心,”齊風嘴角一勾,眼中露出一絲厲芒,“如果你跑了,我是不會追你的!闭f著來到他面前丈許遠站定,袖子微微隆起,左腳向前踏出,正欲動手......
“等一下。”楊牧云擺擺手,向旁側跳了開去。
“你怕了?”齊風眉尖一挑,臉上露出一絲嘲諷。
楊牧云沒理他,向翠柔招了招手。
“你叫我么?”翠柔見他微笑著向自己點點頭,便向師父看去。
緋衣蒙面女子向她微微頷首,翠柔便便邁著輕盈的步子來到楊牧云身邊,“說吧,什么事?”
“這一身衣服太礙事了,”楊牧云說道:“長袍大袖,跑都跑不快,如何與人交手?”對著翠柔一笑,“我這官衣官帽交予你看管一下,可好?”
“行!”翠柔一雙美麗的眸子向他眨了眨,“不過你為什么要找我?”
“這里我就認識你,”楊牧云笑道:“你若拿跑了我的官服,我還可以去公主那里找到你。”
翠柔啐了一口,“公主難道沒有告誡你,不要打我的主意么?”
楊牧云心說我哪里敢呀,一個公主都夠讓我焦頭爛額的了,如何還能再橫生枝節?臉上笑容卻沒少半分:“公主的話,我不敢不聽,姑娘的話,我也謹記在心!
“油嘴滑舌。”翠柔眼睛一瞪,臉上似笑非笑。
......
楊牧云脫下官袍,摘下官帽交予翠柔。
“齊風擅使暗器,你可要小心了!贝淙嵬讼聲r,在楊牧云耳邊輕輕說道。
楊牧云心神一熱,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感激之意。
“楊大人,你準備好了么?”齊風在一邊似乎等得不耐煩了。
楊牧云整了整衣衫上前幾步,向他一抱拳,“有勞齊兄久等!
“你不拿兵器么?”齊風凝視著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