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媧婆婆——”姝妍提氣說了一聲。

“神主——”那個在花園中灑掃庭院侍弄花草的蒼老身影立時站在了姝妍的面前。

“你去打開祖殿的大門，我和嫆嫻今天就要永遠呆在那里面了。”姝妍目視前方，淡淡的道。

“可是......”媧婆婆的目光放在嫆嫻的尸身上，她的老態龍鐘不見了，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神主，神宮里的規矩，祖殿只能歷代神主才能進去安享......”

“今天是嫆嫻正式晉基為神主的日子，”姝妍聲音平緩但不失威嚴，“所以她也有著神主的身份進入祖殿，媧婆婆認為呢？”

“是，神主所言極是。”媧婆婆不再辯駁，恭恭敬敬地朝前領路。

......

花園入口通道中的一個巨大的拱形木門打開了，里面透出陰森的寒氣，姝妍抱著嫆嫻的尸體一步步的向里走去。

“阿媽——”“阿媽——”姵妦和嫚妮哭著喊著也要沖進去。

媧婆婆臉上變色，將她們攔了下來。“祖殿所在，除神主外，她人不得擅入，還請幼主和姵妦姑娘退后。”說著向楊牧云看去。

楊牧云會意，疾步上前，分別拉住姵妦和嫚妮的手臂勸道：“神主和前輩去了她們該去的地方，我們要為她們祝福祈禱才是，怎能一直糾纏下去？”

“牧云——”兩位哭得梨花帶雨般的美少女齊齊悲泣一聲，撲到他懷里啜泣起來。

“你們......”楊牧云溫香軟玉抱滿懷，神情頗為尷尬，只得輕拍她們的肩頭，好言慰撫，“神主和前輩她們死前已經了結了一切恩怨，如今相扶相攜去了一個共同的歸宿，我們應該替她們高興才是......”

兩扇的拱形木門轟然合上了，一把巨大的的鐵鎖重新落在了門閂上，媧婆婆欣慰地看了楊牧云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看著鐵鎖上的斑斑銹跡，楊牧云終于明白這座空中花園為什么只能神主私人享用了，緊挨著這座花園的就是神宮歷代神主的陵寢。

“或許以前本沒有這座花園，只是歷代神主經常來這里懷念憑吊，就修了這座花園讓神主們駐足。”楊牧云如是想。

“咳......”一聲輕咳在耳邊響起，寧祖兒輕輕揉著自己的鼻尖臉色古怪的來到他面前。

他這才醒起，懷里還抱著兩位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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姵妦回到自己的住處后開始收拾她的東西，她想要離開這里，嫆嫻已經不在了，她也沒有了留下來的念想。至于楊牧云，她輕咬了一下櫻唇，這份愛戀就深深地埋在心底吧！他終究是要跟嫚妮在一起的。她的東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看著收拾好的包裹微微愣了一會兒神，接下來去哪里？回辰溪峒？她螓首微搖，雖然阿姏對她不錯，如同己出，可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阿諾了，所有人都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輕笑了一聲，聲音中微帶苦澀，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她落腳的地方。

“我就循著一個方向走下去，走累了，不想走了，我就停下來......”她如是想。

“篤篤——”一陣敲門聲響起，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找我？她帶著疑慮過去開門。

門開處，是楊牧云和嫚妮。“怎么是你們？”姵妦驚訝的張開了檀口。

“你說得不錯，她果然想走。”嫚妮看到了房中的包裹對楊牧云說道。

“幼主，楊公子，你們怎么到我這里來了？”姵妦期期艾艾的問道。

“跟你商量一件事呀！”嫚妮一笑，邁著輕盈的步子進了她的屋子。

“幼主有事要跟我商量？”姵妦一臉詫異。

“嗯，”嫚妮點點頭，“叔媽不在了，大祭司的位子空了出來，你是她女兒，我同父異母的親姐姐，就由你來當我的大祭司吧！”

“什么？”姵妦驚異的瞪大了眸子，隨即臉色一黯，“多謝幼主好意，姵妦罪孽深重，已無顏再留在這里。幼主能不降罪，姵妦已感激不盡，至于大祭司一職，姵妦實不敢當。”凄然一笑，“姵妦懇請幼主逐我出宮，今生今世，姵妦再不踏足神宮一步。”

“姐姐——”嫚妮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阿媽和叔媽都已進了祖殿，一切的是非恩怨早已了結，你又何必凝結于心頭！”接著她的聲音變得緩慢而又傷感，“嬗娣姐姐已不在了，阿媽與叔媽也離我而去，這世界上，我就只剩下姐姐你這一位親人了，我......我不能再讓你離開我了。”

“幼主，”姵妦寶石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姵妦和阿媽畢竟做過對您和神主不利的事情，如果留在這里，難免不會有人風言風語，”勉強展顏笑道：“姵妦離去后，一定日日禱告，為幼主和神宮祈福。”

“姐姐，”嫚妮急道：“我誠心誠意留你，難道一定要我將神主的位子讓給你，你才肯留下來么？”

“幼主，你這樣說的話，姵妦寧愿一死，來證明內心的清白。”說著掏出一把閃亮的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這時，她握著匕首的手腕被人緊緊攥住，眼前露出一張讓她心動的男人笑臉。

“你們姐妹倆也真是，說著說著竟然動起刀子來了。”楊牧云將姵妦的手輕輕放了下來。

姵妦見了他心一軟，任由他將手中利器取下。

“嫆嫻前輩生前將你許給了我做妻子，要我好好照顧你，”楊牧云看著她緩緩道：“你走了，讓我去哪里找你？”

“可是，你跟幼主......”姵妦臉一紅，貝齒輕咬櫻唇，忐忑地看了嫚妮一眼。

“沒關系呀！”楊牧云嘻嘻一笑，“你是我的妻子，她也是我的妻子，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好妻子。”

姵妦和嫚妮對視了一眼，她們突然感覺眼前這個男人的臉皮真的很厚。

看著她倆面面相覷的樣子，楊牧云解釋道：“我跟姵妦的緣分是秉承儺神的旨意，跟嫚妮的關系是遵從神主的意愿。由此可見，儺神并不反對你們倆人同時成為我的妻子。那我們三人又為什么拂逆上天的意思呢？”他的笑臉露出一絲狡黠。

“姐姐，”嫚妮看向姵妦的眼神變得柔婉懇切，“我嫚妮愿意和你共同擁有一個丈夫，你......同意么？”

“姵妦愿意聽從幼主安排。”姵妦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嘴角掛起一絲甜甜的笑意。

“姐姐，我現在就任命你為神宮的大祭司，”嫚妮拉著她來到床邊坐下，”趁著各峒各寨的頭人們都在，我打算兩天后舉行晉基神主大典，這一切由你來主持，你覺得怎么樣？”

“姵妦謹遵幼主......”姵妦一笑，“不對，現在應該叫你神主了，姵妦謹遵神主諭令。”

“姐姐，看你，”嫚妮嗔怪的說道，“這里就我們三個人，你弄的這么拘謹干什么，沒的讓牧云笑話。”說著眼角瞥了楊牧云一下。

“這神主晉基大典籌備起來事務繁雜，你們姐妹倆可得好好商議一下，”楊牧云笑道，“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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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楊牧云開心的樣子，寧祖兒會心的一笑，“看來我又要恭喜你了，又收了兩房夫人。”

“你還不如詛咒我困鎖深宮來得痛快些。”楊牧云聽了他的恭喜心都有些打哆嗦，苦笑道。

“你不是很喜歡她們么？”寧祖兒滿嘴打趣，“如此漂亮的一對姊妹花都傾心于你，你還不知足么？”

“不如此又怎能讓她們言歸于好，”楊牧云的臉色一正，“楊某從未忘記身上所負的皇命，我卷入她們之間的恩怨雖是不得已，可也不能一走了之，等嫚妮的神主晉基大典過后，我就會離開這里。”

“那你有什么具體的想法？”寧祖兒見他一臉認真，便不再打趣他。

“冷一飛現在哪里？”楊牧云突然問道。

......

“冷一飛？月主說的是跟妘瑪大統領在一起的那個怪人吧？”一名紫衣侍女見楊牧云問他，便道：“大統領陪他到宮外去了。”

“哦？”楊牧云聽了點點頭，對她說道：“謝謝姑娘告知。”

“我不過是宮中的一個奴婢，月主千萬不可如此客氣。”紫衣侍女誠惶誠恐的對他一禮。

......

“月主是什么？”出了神宮大門后寧祖兒問道：“神宮里的侍女和女護衛看起來都對你又敬又怕。”

“那是因為嫚妮的關系吧！”楊牧云忙扯開了話題，“寧公子，你看這里多么像陶淵明寫的桃花源。”

谷中水流環繞，島上到處盛開著鮮花，連樹都出落得跟花兒一樣，綠的、紅的、黃的、紫的......一株株搖曳生姿，讓人看了耳目一新。花前樹下，許多身穿艷麗衣衫的青春少女穿行其間，這如夢如幻的景象，使人恍惚間感覺身處眾香國。

各峒各寨的頭人都駐扎在谷外，他們要到嫚妮舉行神主晉基大典時才能重新入谷。因此谷中只剩下了一群青春年少的女孩子。

她們見了楊牧云后都上前見禮，口稱月主。一雙雙明亮的眸子卻不斷在寧祖兒身上打量，都很驚奇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俊秀的男人。

“長得俊秀的男人總是會招女孩子喜歡。”楊牧云有些嫉妒的看著一臉春風的寧祖兒。

“這里真是男人的天堂。”寧祖兒感嘆道。

“寧公子喜歡的話，不妨留在這里。”楊牧云難得打趣他一回。

“比起她們，我更愿意留在你身邊。”寧祖兒嫵媚的看了他一眼。

“......”楊牧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這才省起寧祖兒與眾不同的嗜好。

......

水邊一棵金黃的白果樹下，站著一灰一黑兩個人影。

“你身上中的毒已經解了。”妘瑪看著冷一飛，“不過還得將養兩天才能完全恢復。”

“謝謝！”冷一飛薄薄的嘴唇微一翕動，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救了我，我照顧你是應該的，這個謝字就不用了。”妘瑪說這話的時候態度不像平時那樣冰冷。

冷一飛一陣沉默。

“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么？”妘瑪臉上微微有些失望，“你希望永遠將自己冷冰冰的包裹起來？”

冷一飛還是沒有說話。

妘瑪微一嘆息，轉身要走。

“妘瑪姑娘，”冷一飛終于開口了，“我覺得......你很好。”話語還是有些生硬，但能讓他說出這些已殊為不易。

妘瑪將要挪動的身軀立時止住，嘴角勾起些微弧度，“就只有這些么？”

“我......”冷一飛冷峻的臉上微微泛紅，“我說不好。”

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妘瑪嗤的一聲笑了。如果神宮里的人看到這一幕，那她肯定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人見妘瑪笑過，她就像一個冰山美人，晶瑩的臉頰被封凍了起來，不會起一絲波瀾。

“你說不好，我說，”妘瑪盯著他的眼睛，“你喜歡我么？”

大膽而火辣辣的表白讓冷一飛的瞳孔一縮，“我......”

妘瑪跺了下腳，又邁開了修長的美腿。

“我不想和你留在這里！”冷一飛說出這句話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如果你接受我，我會和你離開。”妘瑪眼中漾起盈盈地波瀾，“想要嫁人的女孩子，是不能再留在神宮中的。”

“那你......能跟我一起去京城么？”冷一飛臉上生硬的線條開始變得柔和起來。

“不能！”妘瑪回答得很決絕，“神宮里的姑娘就算離開神宮，也必須永遠守護在苗地，這是我們對儺神起的誓言！”

“什么？”冷一飛剛剛有些暖意的軀體一下子又變得僵透。

“你不用現在答復我，”妘瑪瞥了他一眼，“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想好了，再來找我。”

目送妘瑪的身影漸漸消失，冷一飛癡癡地站在那棵白果樹下，仿佛已成了一具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