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長長的通道，嫚妮領著他沿著石階繼續盤旋而上，走到石階盡頭的時候，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通道口。

＂右邊的通道你千萬不能去，＂嫚妮叮囑道：＂那是我阿媽閉關練功的地方。＂

＂那左邊呢？＂楊牧云問。

＂跟我來。＂嫚妮一笑，拉起他的手向左邊通道口走去。

楊牧云跟著嫚妮向前走了一段距離，突然感覺前面有一絲光線透入，越往前走，通道里就越亮堂。

通道兩旁有一些拱形的木門，不過都上著鎖。嫚妮不說，楊牧云也不方便去問。

待出了通道口，眼前一片大亮。鳥聲啁啾，鮮花處處，流水潺潺，綠樹青藤纏繞在一起，掩映著假山怪石，真如到了一處仙境。

楊牧云跟著嫚妮漫步其中，突覺一陣芳香撲鼻而來，心兒似乎都要迷醉在這一片勝境中。

＂好大一片空中花園，沒想到這莊嚴神圣的宮殿之中，竟有如此清新的一個去處。＂楊牧云心中一陣感嘆。

目光所及之處，綠樹上鮮果累累，花叢中蝴蝶紛飛，花園中心處建有一個玉石打造的水池，水池中間有一個巨大的蝴蝶少女雕像，迎著水池中一道噴泉噴出的清澈泉水，似乎要展翅欲飛。

＂牧云，你閉上眼睛，張開嘴。＂嫚妮嬌笑道。

＂干嘛？＂楊牧云不解。

＂你閉上眼睛就是了，我又不會害你。＂嫚妮瞇起了眼。

楊牧云只得依言照做，驀然，他感覺嫚妮塞到他嘴里一個清涼芬芳的東西，牙齒咬下，一股甘甜的汁水順著喉嚨直通胸臆。

＂是果子。＂他脫口而出，睜眼處，是嫚妮一張如花笑靨。

＂好吃么？＂嫚妮看著他的表情，好像很欣賞他吃果子的樣子。

＂嗯，＂楊牧云點點頭，＂這是什么果子，這么甜。＂

＂這是合歡樹上結的情人果，只有這谷中才有，外面是吃不到的。＂

＂情人果？＂楊牧云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好奇怪的名字，有什么說法么？＂

＂牧云，你看——＂楊牧云順著她蔥白似的手指看去，兩棵樹的枝杈緊緊纏繞在一起，連兩棵樹干都靠得很近。樹上結滿了紅瑪瑙似的果實。

＂這就是合歡樹，它們只有彼此緊緊靠在一起才能存活。因此樹上結的果子我們就管它叫情人果。＂嫚妮說完深深看了他一眼，楊牧云馬上低下頭去。

＂牧云，我有些累了，我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兒吧。＂

………………

空中花園的角落里有一個涼亭，涼亭的頂子像個倒開的牽牛花，下面是四根漢白玉柱子，亭子的頂端鑲嵌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圓球，特別引人注目。亭子里擺放著白色玉石雕刻的桌子和凳子。

楊牧云和嫚妮坐在亭子里，看著外面的美景，嫚妮說道：＂牧云，這里的景色如何？＂

＂美不勝收。＂楊牧云贊道：＂如果說人間有一處仙境的話，那一定是在這里。＂

＂那你愿意呆在這里么？＂嫚妮看著他的眼睛。

楊牧云心說來了，這丫頭看來想跟我攤牌，于是忙道： ＂我楊某是一個俗人，一顆心早已墜入塵世，恐無福消受這人間仙境。＂

＂你就這么想外面的塵世么？＂嫚妮貝齒輕咬著櫻唇，＂跟我一起留在這里，你……愿意么？＂

＂嫚妮，＂楊牧云喟然一嘆，＂你知道，我已經有妻子了，我如果能拋棄她們的話，難道你就不怕我拋棄你么？＂

嫚妮亮晶晶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良久方道：＂牧云，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楊牧云的心驀然一沉，正想在勸她幾句，忽然聽到花叢中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什么人？＂楊牧云站起身擋在嫚妮身前喝道。

＂咳……＂一個蒼老的身影邁著蹣跚的步子走出了花叢。

楊牧云一怔，眼前是一個身穿粗衣麻鞋的老嫗。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眼皮耷拉著，只能勉強撐起一條縫，看上去比那三位長老還要老得多。她手里拿著一把笤帚，看樣子應該是一個干雜活的園丁。

＂媧婆婆，是你。＂嫚妮說道：＂我還以為你打掃完了園子早就退下了呢。＂

＂幼主說笑了，＂媧婆婆咧開嘴，露出里面殘缺不全的黑黃牙齒，＂這園子里的活哪有干完的時候，＂說著伸手掐住在一株花朵上攀爬的蟲子，＂一個不注意，它就順著桿爬上去了。＂將蟲子遠遠扔了出去。

拿著笤帚在地上掃了幾下，沖著他們一笑，邁著蹣跚的步伐消逝在了花叢中。

楊牧云眼睛一亮，對著嫚妮笑道：＂這個媧婆婆人挺有意思，她在這里很久了吧？＂

＂嗯，＂嫚妮點了點頭，＂這個媧婆婆在我剛懂事的時候就已經在這里了，她到底在這里呆了多少年，我也不大清楚。我只是隱約聽說，我阿媽的阿媽的阿媽在的時候，她就在這里侍弄花草了……＂

＂看來這位媧婆婆還是你們神宮里的元老級人物呢！＂楊牧云望著媧婆婆消逝的方向說道。

＂她呀，不過是宮里灑掃庭院的一個雜役而已，＂嫚妮一笑，＂又哪里是什么元老了。＂

這時，下面傳來一陣嬌叱聲，兩人信步上前，貼著花園圍墻向下看去，下方的一個平臺上，有一群少女正在比武。

＂這是妘瑪大統領在選拔神宮侍衛，＂嫚妮一指其中一位身穿玄衣勁裝的女子，＂神宮里的安全是由她負責的。＂

楊牧云見妘瑪年紀大約在二十左右，身材高挑，一臉的英氣，站在那里英姿颯爽。

＂她們都是一輩子待在神宮里么？＂楊牧云問道。

＂不，＂嫚妮微搖螓首，＂很多女孩子到了嫁人的年齡都會被神宮送回她們原來的峒寨，只有少數精英會留下來終身侍奉儺神。之后還會有很多新的年紀尚幼的女孩被選拔入神宮。＂

＂看來妘瑪就是被留下來的精英了，＂想起這個女孩子一輩子都要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神宮里，楊牧云就不禁為她的命運而生出感嘆。

他孰不知苗女不僅對感情執著，對宗教信仰也是極端的狂熱。每一個苗女自進入神宮起，就在儺神面前起誓，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儺神，因此她們把留在神宮終身侍奉儺神視為一種最高榮譽，而離開這里則被視為恥辱。

＂牧云，我們下去看看吧。＂嫚妮見他對那群少女比武很感興趣，便笑著說道。

楊牧云點點頭，來到媧婆婆剛才掃地的地方，探出腳尖來回比劃了幾下。

————————

＂邦——＂兩柄木質彎刀相交在一起，發出木頭特有的沉悶聲，一藍一紫兩個嬌小的身影迅速向后退去。

比武切磋的是兩個少女，都是十四五歲年紀，一個身穿藍衣，一個身穿紫衣。

紫衣少女未等藍衣少女穩住身形，便手持木刀揉身而上。“刷刷刷——”一連劈出三刀，刀刀直取對方要害，刀勢又狠又快。

“邦邦邦——”一陣敲梆聲過后，藍衣少女一一格開。她雖化解了對方攻勢，但身形頗為狼狽。

紫衣少女一聲嬌叱，木刀從左上角直劈而下，勢勁力急。藍衣少女不敢硬接，向后躍開，避過了這刀。她待這刀劈空，身子倏忽飛起，刷的一刀橫削過去，直取對方肩頭。

誰知紫衣少女右肩一縮，木刀交予左手，左腕一翻，刀鋒作勢反撩，支取對方門戶大開的胸腹。藍衣少女刀勢往回一收，“邦”的一聲，兩條人影再次乍然分開......

“牧云，”兩人悄然來到這平臺上，嫚妮低聲問道：“她們的功夫怎么樣？”

“不錯，”楊牧云微微點了點頭，“刀法凌厲中不失沉穩，身法飄忽間不乏機變。＂

＂那你認為誰會贏？＂嫚妮忽閃著一雙明亮的眸子。

＂穿藍衣服的那個女孩子。＂楊牧云不假思索地說道。

＂可明明穿紫衣服的那個女孩子沾了上風呀！＂嫚妮有些訝異的說道。

“結果還未出來，現在說什么都為時尚早。”楊牧云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信心。

這時紫衣少女的刀法越來越快，藍衣少女漸漸招架不住，身子不住后退。紫衣少女一聲長嘯，身子高高躍起，手中木刀劈出一連串刀影，向藍衣少女上身裹去。

“喀——”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音，兩個身影再次分開。

藍衣少女手中木刀已斷，左手捂著右肩退了開去，顯是肩頭受傷。紫衣少女收刀飄然而退，得意洋洋的看向妘瑪。

嫚妮眼角乜了一眼楊牧云，嘴角得意的翹了起來。

楊牧云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阿縭，獲勝。”妘瑪簡簡單單一句話登時使紫衣少女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大統領，”紫衣少女急道：“她刀也斷了，肩也傷了，您怎么能判她獲勝。”

“抬起你的頭，”妘瑪冷冷地道：“讓大家看一下你的脖頸。”

紫衣少女的臉頓時變得煞白，下巴緊緊貼在自己胸前。

“你是自己抬起來，”妘瑪上前一步，“還是讓我來教你怎樣抬？”

紫衣少女的身軀一陣顫抖，緩緩向上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嫚妮也不禁瞪大了眼仔細看去，紫衣少女白皙的脖頸上，咽喉處有一點淺淺的殷紅。想是當時藍衣少女的刀尖已點在她咽喉上，只是未痛下殺手而已。

“如果不是阿縭手下留情，”妘瑪眼中射出一絲厲芒，“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尸體，你還不服氣么？”

紫衣少女緊咬著嘴唇，默不作聲。

“牧云，你好厲害，”嫚妮的眸子露出一絲驚異，“你是怎么看出來她會贏的？”

“她的眼睛，”楊牧云淡淡一笑，“她雖處于下風，但眼神絲毫不亂，反而更加淡定，顯是早已成竹在胸。”眼光一閃，見妘瑪已朝著他們這里走來。

......

“屬下參見幼主。”妘瑪上前對著嫚妮躬身抱禮。

“妘瑪統領，”嫚妮笑道：“你的手下真是個個身手不凡，讓我大開眼界。”

“屬下慚愧，讓幼主見笑了。”妘瑪目光掃向楊牧云，“這位一定就是您身邊的楊公子了。”

楊牧云聽了微覺尷尬，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暗道這目光，是把我當成了一個男寵么？

“妘瑪統領，你調教的手下深藏不露，連我都看走了眼，”嫚妮一臉欽佩的看了一眼楊牧云，“偏偏他早就看出了那位阿縭會贏。”

“哦？”妘瑪臉上微露詫異，“楊公子也懂得武技么？”

“略知一二而已，”楊牧云臉色平靜地道：“比起妘瑪統領和您的手下來說，我這點兒三腳貓功夫，實在上不了臺面。”

“哪里？楊公子過謙了。”妘瑪一向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些女伢子常年深處幽谷，難得跟外面的高手進行武技上的交流，楊公子如能點撥她們一二，將使她們終身受用。”說著眼光瞄了一下嫚妮，等待她的示下。

“牧云，難得妘瑪統領這么有興致，”嫚妮聽了妘瑪的話頓時來了興趣，鼓勵他道：“你就下去跟她們比劃一下，點到為止也就是了。”

楊牧云苦笑一下，自從被阿玥救下以后，她就解了自己和于超身上被阿諾所下的毒。自己又每天服用姮長老給的解藥，加緊恢復功力。現在他的功力已恢復到原來的八成，跟這些小姑娘交手應該不在話下，但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自己的武功合適么？他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楊公子，請——”見嫚妮答應了，妘瑪將一柄木刀遞了過去。楊牧云無奈，只有硬著頭皮接了過去。

“珞珈——”妘瑪向那群女孩子中間喊了一身。

一位紅衣少女應聲而出，飄然來到她們面前，姿態優美地躬身抱禮，“珞珈見過幼主，大統領。”

“珞珈，這位楊公子是中原來的高手。”妘瑪目光瞥向楊牧云，“你就向他討教一下，見識見識中原的武技是如何厲害。”

“是，大統領。”珞珈手持木刀對著楊牧云一抱拳，臉上帶著微笑，“楊公子，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