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濃回到自己房中,擦的一聲劃著了火折子。剛點亮蠟燭,突然她“啊——”的一聲尖叫,杏眼圓睜,身子急速后退,臉上的神色驚恐之極。她發(fā)現(xiàn)房中竟然站著一個人。
“碧濃姑娘,你不必害怕!蹦侨宿D(zhuǎn)過身來,微笑著對她說道,他正是楊牧云。
“你,你是誰?為什么會在我房里?”碧濃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
“我是官府的人,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一下!睏钅猎埔恢缸肋叺囊巫,“坐!
“你想問我什么?小女子可沒做過什么不法的事。”聽說是官府的人,碧濃的心放下大半,但還是不敢接近他。
楊牧云一笑,來到她跟前,拿出一個玫瑰色的錢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是你的東西吧?”
“是,是我的,白天的時候不知怎么丟了,它怎么會在你手里?”碧濃心里驚疑不定。
“我在你的錢袋子里發(fā)現(xiàn)了這錠銀子。”楊牧云沒理睬她的話,將那塊底下鑄有字跡的銀子拿了出來。“這是鹽運司的庫銀,怎么會出現(xiàn)在你的錢袋子里?”說完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碧濃。
“我,我不知道!北虧忸l頻搖頭,臉上滿是驚惶之色。
“你要說不清楚的話,這庫銀就是你涉嫌偷盜的,那你就得跟我去衙門一趟!睏钅猎普f著朝她走近了兩步。
“不,不。不是我偷的!北虧馔撕髢刹,身子頂在了門板上。額頭已滲出了冷汗,“你讓我想想......”
......
“這一段時間我一直被一個大官人包場,沒有接過其他客人,這銀子一定是他給我的!北虧庾阶狼,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盯著蠟燭思索了一陣,緩緩說道。
“那個大官人是誰?”楊牧云問。
“我不知道,那大官人是通過李媽媽包的我,每天戌時左右,就會有人領(lǐng)我過去,我先登上一輛四面封閉的馬車,然后馬車停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這時有人將我?guī)У揭婚g大屋子里等那位大官人。大約半個時辰后,那位大官人就來了,他和我歡好后,并不急著回去,而讓我留下陪宿。直到過了四更天,他才讓人把我送回去。”
“馬車在路上跑了多長時間?”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
“哦。”楊牧云撫摸著下巴,思索這一炷香的距離。抬頭又問:“那個地方你熟悉么?”
“馬車是四面封閉的,我看不到外面情況,到的地方又很偏僻,周圍好像有一片樹林......那個地方之前我沒來過!北虧馑妓鞯。
“你說大約半個時辰后,那位大官人就來了。難道他不住在這里么?”
“是的,因為我每次要求他多陪我一會兒,他都不肯,說是有事必須在五更之前回去。”
“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有沒有說是干什么的?”
“聽口音應該是淮安本地的,至于叫什么、干什么他從來都不肯說!
“他長什么樣子,有多大歲數(shù)?”
“他臉方方的,眼睛不大,鼻梁高高的,嘴唇和下巴上都留有胡子,年紀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吧!”
“他每天晚上都讓人接你過去么?”
“不是,有時兩三天都沒派人來接過我!
楊牧云緩緩在房中踱著步子,半晌才抬頭對碧濃說道:“我來你這里的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說,就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那位大官人的情況你一定要多加留意,只有將他抓住了,你才能洗脫嫌疑,明白么?”他說到最后的時候聲音變得很嚴厲。
“是......大人!北虧饣貞穆曇粲行┌l(fā)顫。
......
“小梁君,你留在這兒幫我盯著這碧濃,一有情況馬上來同?蜅L熳忠惶柗空椅!睏钅猎谱叱鲆来錂跁r對小梁君說道。
“是,公子!痹捯魟偮洌粋袋子拋了過來,他連忙接住,用手捏了捏,是一袋銀子!爸x公子——”小梁君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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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云回到客房,一進門就見到周夢楠靜靜的坐在梳妝臺前,素月站在她身后正認真的幫她梳頭。
“相公,你去哪里了,怎么一晚上都沒回來?”周夢楠的臉微微側(cè)了一下問道。
“娘子你猜?”楊牧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繃了一晚上神經(jīng),突然一放松,他就感覺很困。
“你們男人吶,晚上還能去什么好地方?”周夢楠臉上似笑非笑。
“去的地方可能不是一個好地方,但我可是一個好人。”
“噗嗤——”素月忍不住笑了。
“對,你是一個好人,可不是一個好東西。”周夢楠乜了他一眼。
楊牧云不吭聲了,跟女人互懟的男人不是傻子就是瘋子。他走進臥室,躺在了床上,正準備閉上眼睡一會兒,就聽見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門開了,只聽見素月的聲音說道:“姚小姐,您來了!
“周姐姐——”
“噓——妹妹輕點兒,我家相公在里面休息呢!”
“不好意思,”姚碧晨將聲音壓低了八度,“周姐姐,妹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去處,想邀您一塊兒去呢!”
“這——”周夢楠聲音頓了一下,“素月,你進去看看老爺睡著了沒有,沒有就跟他說一聲!
楊牧云趕緊打起了鼾聲。
“小姐,你聽,老爺應該睡著了!
“那好,素月,你留下,我和姚小姐出去一趟!
“小姐,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
“那怎么行,老爺身邊得留個人伺候!
“小姐,老爺已經(jīng)睡著了,你就讓我跟您去吧!”
“周姐姐,你身邊也得有人使喚,就讓素月跟著去吧!
......
一聲輕輕的關(guān)門聲傳來,屋內(nèi)又恢復了寂靜。
楊牧云睡意全消,姚碧晨一早就來找周夢楠,很難說不是出于姚楚熙的授意。自從碧濃那里發(fā)現(xiàn)鹽運司的庫銀,楊牧云就覺得淮安的鹽課肯定出了問題,姚楚熙又是請客又是送禮,更是讓楊牧云對他產(chǎn)生了懷疑。要不是跟碧濃所描述的人相貌上有出入,楊牧云甚至疑心那個大官人就是
姚楚熙。
楊牧云從床上坐了起來,心里感到一陣疲累,按道理他可以不管這些事,而且錦衣衛(wèi)的職責主要是偵緝官員的不軌和謀逆。至于肅貪,有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蓡栴}是這案子讓他碰上了,對牽扯到他手里的案子一查到底,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使命。
他站起身,向窗外看去,素月扶著周夢楠跟隨姚碧晨上了一輛馬車,向西駛?cè)?粗R車駛向遠處,楊牧云正要收回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幾個熟悉的人影。
“這不是淮安府的推官賀東循么?”只見他和幾個屬下身著便衣,正在目送一支送葬的隊伍經(jīng)過,邊看邊搖頭不已。
楊牧云心中頓感涌起一陣暖意,他覺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他走出房門,匆匆出了客棧,正迎上賀東循等人轉(zhuǎn)身離開。
“賀大人,我們又見面了!睏钅猎瞥还笆中Φ。
“哦?是楊大人,你怎么在這里?”賀東循很驚訝在這里能碰上他。
“賀大人可與這死者相識么?”楊牧云瞥了一眼送葬的人群,沒有回答賀東循的問話。
“楊大人,借一步說話!辟R東循眼神復雜地看著楊牧云。
兩人來到一個小酒館的偏僻角落坐下。賀東循的幾個屬下則到酒店外守衛(wèi)。
“這死者姓曾,四十八歲,家住仁和巷,因患肺癆長期臥床不起。半個月前,他家人將他帶至甘霖寺金禪大師處,金禪大師給了他一碗佛粥,說是能治百病。他喝了之后,居然不咳了,也不喘了,面色也紅潤起來,不用人扶也能下地行走......”賀東循一口氣說到這里停了一下。
“這世上哪有能治百病的藥物,這碗佛粥里肯定有古怪。”楊牧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賀東循投去一瞥贊賞的目光。
“就在前天早上,他家人做好飯,見他遲遲未起,便去喚他,誰知他已死在了床上!闭f完賀東循一臉的沉重!八依锶硕颊J為這是他天年已到,壽終正寢,絲毫不認為這是那妖僧的藥物所致。”
“賀大人可否查到了什么證據(jù)?”
“我走訪了幾戶去金禪大師那里看過病的人家,所有人口中所述幾乎如出一轍,那金禪大師先是念經(jīng)作法,使患者的精神變得亢奮起來,然后再施之以佛粥,讓患者多年沉疴立時消除無虞,人也變得精神百倍!
“這肯定是假象,那妖僧一定是先以邪術(shù)使患者進入幻境,然后再用一種精神控制類藥物麻痹患者疼痛,刺激神經(jīng)使其變得興奮。讓患者感覺自己的病真的好了,實際上是在提前透支患者的生命力!
“可惜沒人會相信你和我的說法,所有人都認為那妖僧醫(yī)術(shù)高超,乃佛祖下凡!辟R東循嘆道。
“如果賀大人硬要查辦那妖僧的話,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就是我作為一介推官的悲哀,明知道有人在斂財害人,卻偏偏不能將其繩之于法。”賀東循臉現(xiàn)痛苦之色。
這時賀東循的一名手下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有人來找您報案,說是自己的妻子失蹤了。”
“哦?”賀東循長身而起,對楊牧云一拱手:“楊大人,您在這里安坐,下官得回衙一趟了!
“不妨。”楊牧云也站了起來:“現(xiàn)在我四下無事,不如就陪你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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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淮安府署的簽押房,看到那報案人,楊牧云不禁瞪大了眼,眼前的人居然是曹水生。
“水生哥,你怎么來了,蕓娘呢?”
“楊相公,你也在呀......”曹水生顧不上跟他多說話,就立刻拜倒在賀東循腳下:“大人,求你救救我老婆吧,她......”
“來,起來好好說!辟R東循上前將他扶起。
“大人,昨日我和蕓娘從甘霖寺回到家中的時候天色已晚,我們吃完飯就睡下了,誰知我一覺醒來,蕓娘,蕓娘她......”說到這里他禁不住抽泣起來。
“他怎么了?”賀東循問。
“她不見了!辈芩旨悠饋怼
“不要著急,慢慢說!辟R東循安慰道。“昨晚可有什么異,F(xiàn)象發(fā)生?”
“昨晚......”曹水生苦苦思索著昨晚發(fā)生的事,“我們睡下后,周圍一切都很安靜,沒有什么跟平常不一樣的現(xiàn)象發(fā)生呀?”
“整個晚上都是如此么?”賀東循壓低聲音問道,“你再好好想想!
“昨晚我睡得很好,一覺就睡到大天亮......”
“昨晚睡得很好?難道你以前經(jīng)常睡不著么?”賀東循打斷了他的話。
“那倒不是,只是我每天晚上睡覺有個習慣,就是半夜會起來方便一下。”曹水生解釋道。
“每天都如此么?”
“是的。”
“那昨晚你一覺睡到天亮,中間卻沒有起來過!辟R東循臉上變得凝重起來。
“對,我也奇怪,可能是昨晚回來太累了吧?”曹水生不明所以。
“走,本官到你們家去看看!
......
賀東循和楊牧云來到水生家中。
“賀大人,你有沒有在房間里聞到一絲香氣?”楊牧云四下掃視著。
“雖然很淡,但下官還是能聞得出來!辟R東循凝神說道:“殘留的香氣中含有蔓陀蘿花和醉仙花的味道,這些都是做迷魂香的原料。”
“很顯然,他們睡覺時被人下了迷香,而下迷香的人趁這個機會就把蕓娘給擄走了。”楊牧云說道。
“這已是本官自上任以來發(fā)生的第三起婦女失蹤事件了。”
“她們都是被迷香迷倒并擄走的么?”
“對,現(xiàn)場總是會留下這種熟悉的味道!辟R東循沉思道,“而且她們都還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她們都是在見過金禪大師之后失蹤的。”
“并且她們都很姿色,不是么?”楊牧云和他對視了一眼。“我現(xiàn)在很想去見一見這位金禪大師!
‘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