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秦淮河上,像鋪了一層碎玉。楊牧云和紫蘇漫步在秦淮河邊。
“這應(yīng)該是我們第二次攜手共游這秦淮河了吧?第一次我們還只是詩文上的知己,沒想到這一次我們已經(jīng)是夫妻了。”紫蘇感慨地說道。
“你真打算讓他們以泛舟河上的方式來舉行婚禮么?”楊牧云看著眼前的這條秦淮河。
“這樣不好么?如果我們能夠重新舉辦一次婚禮的話的話我也想這樣。”紫蘇的美眸中泛著光。
“你們這是在挑釁傳統(tǒng),挑釁人們心中固有的禮教觀念。”楊牧云提醒道。
“那又怎么樣?”紫蘇斜睨了他一眼,臉上滿是不在乎的表情。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你讓他們這樣做是在全南都人的面前狠狠打掉了西寧侯府宋家的臉面。”
“宋平已經(jīng)脫離宋家了。”
“他還姓宋,不是么?”楊牧云悠悠一嘆,“你們真天真得可以,一個賭氣似的約定真以為什么都可以視而不見了。”
“你什么意思?”
“宋家一定會全力阻止,因為這不但事關(guān)西寧侯的臉面,還牽涉到朝廷的顏面,這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國色館能夠?qū)沟昧说摹!?br>
“夫君,你想多了。”
“是么,”楊牧云嘴角微微勾了勾,“夫人,但愿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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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艘披紅掛彩的敞篷小船,在震天的鑼鼓嗩吶聲中,頂著漫天飛舞的爆竹紅屑,駛離了桃葉渡碼頭。
“快來看,這有一艘花船......”南都的人奔走相告,紛紛聚集在秦淮河邊看熱鬧。
“姐妹們——,你們每人提著一個花籃,然后結(jié)伴去秦淮河的每一座橋上,等花船駛過橋下的時候,將籃中的花瓣灑向花船,聽明白了么?”紫蘇向國色館全體紅顏吩咐道。
“謹(jǐn)尊姑娘吩咐——”數(shù)百名美嬌娘一齊鶯聲嚦嚦地應(yīng)道,場面倒也頗為壯觀。
“宋平,我、我感到有些緊張。”蝶雨的美眸掃向岸邊紛紛聚過來地人群,不安的說道。
“你這是怎么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宋平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別擔(dān)心,有我呢!”
......
楊牧云看著悠悠行駛的花船,一臉的肅然。
“夫君,你干么這么嚴(yán)肅,你不為他們而感到高興么?”紫蘇來到他身邊,看到他的表情感到很詫異。
“沒事,我只是感到有些緊張。”楊牧云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但硬是沒有擠出來。
......
“這是誰家辦喜事呀?”
“聽說這是西寧侯府的宋公子和國色館的蝶雨姑娘......”
“什么?堂堂朝廷一品侯府的公子竟然在青天化日之下和一青樓女子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行此匹嫡之禮,朝廷顏面何在?”
“這回西寧侯的老臉可丟得夠大的。”
人群中轟然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舟中男女,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有傷風(fēng)化之事,簡直不知廉恥。”一名老夫子揮臂疾呼。
“是啊,真是臭不要臉。”一個婦人抬手將挎在籃中的一枚雞蛋朝花船扔了過去。“啪”雞蛋擊中花船的欄柱上,蛋清四濺。
“啊——”蝶雨驚呼一聲,倒在宋平的懷里。
“別怕,有我在——”宋平緊緊摟住她,輕拍她的香肩安慰道。
一時間,謾罵之聲頓起,雞蛋、石塊、菜根等雜物有如雨點般砸向花船,宋平緊緊將蝶雨護在身下,不使她被傷到分毫。
“看見了吧,他們此舉是在挑戰(zhàn)多數(shù)人心中固守的禮教......”楊牧云嚴(yán)峻的臉上一陣抽動。
“這些人中也包括你,是么?”紫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花船快行駛到文德橋下了,紫蘇快步來到橋上,和國色館的姑娘們站在一起。
“蝶雨,宋公子,我們支持你們。祝你們永結(jié)同心,白首偕老。”紫蘇大聲喊道。
“蝶雨,宋公子,我們支持你們——”國色館的姑娘們一齊喊道。伴隨著祝福聲,漫天的花雨飄灑而下,掩蓋住了花船上的累累傷痕。
楊牧云的目光向西看去,遠處,一艘大船自西向東駛來,船頭上站著一位面色冷峻的錦衣公子,身邊簇?fù)碇蝗簞叛b大漢。楊牧云心頭一緊,瞳孔驟縮,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花船穿過了文德橋,很快與大船迎頭相遇。
面色冷峻的錦衣公子一擺手,當(dāng)即就有人甩出鐵鉤勾住花船拉了過來。還沒等兩船靠穩(wěn),幾個勁裝大漢跳到花船上,架起宋平就往大船上拖。
“松手——”宋平大喊道,他雙眼盯著大船上的錦衣公子:“大哥,我不是已經(jīng)跟宋家一刀兩斷了么?干么又來抓我?”
“無知的蠢貨,西寧侯府宋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錦衣公子冷哼一聲,“帶走!”轉(zhuǎn)身朝船艙里走去。
“相公——”蝶雨大叫著死死拽著宋平,卻被一名大漢一把推開。
“娘子——”宋平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可早被一群勁裝大漢拖到大船的船艙里去了。
勾住花船的鐵鉤松開了,大船順流向西駛?cè)ァV涣粝禄ù诤又写蛑D(zhuǎn)兒,還有蝶雨嚶嚶的哭泣聲。
“夫君,他們把宋公子抓走了,這可怎么辦?”紫蘇從橋上跑下來,焦急地對著楊牧云說道。
“趕快把蝶雨姑娘的船拉過來,不管有什么事我們回去再說。”楊牧云鐵青著臉看著逐漸遠去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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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館。
“小姐,蝶雨姑娘哭得跟淚人似的,怎么勸她都不聽。”瑾萱過來對紫蘇說道。
“夫君,怎么辦?”紫蘇向楊牧云求助道。
“這是西寧侯府的家事,我以錦衣衛(wèi)的身份出面肯定不合適。”楊牧云在房中來回踱了幾個圈子,慢慢抬起頭,眼光變得深邃起來:“看來,只有去找他們了。”
......
秦淮河上的一艘畫舫上。
“蔣兄,來,干——”張?zhí)旌隙似鹆司票?br>
“張賢弟,請——”蔣文英舉起了酒杯。
兩人一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只有杯中酒,卻無歌舞助興,飲起來真是乏味呀!”蔣文英一擦嘴角嘆道。
“若論歌舞聲樂,整個秦淮河上無出國色館之右,可惜,今天國色館休業(yè)一天,都去給宋平和蝶雨姑娘的婚禮捧場去了。”張?zhí)旌蠂@息一聲。
“我就真弄不明白,你說宋平他抽的什么瘋,堂堂侯府公子,非娶一個青樓女子做正妻,竟為此跟家里鬧翻了,唉——”蔣文英說著連連搖頭:“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一介情種啊!”
“這可倒好,西寧侯發(fā)了雷霆之怒,這下可有得宋平受的了。”張?zhí)旌弦慌e酒杯,“從此這秦淮河上,就少了一位世家公子了。”
兩人正說著,一陣悠揚的琴聲伴隨著水面的微風(fēng)傳了過來,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前面漂過來一艘小型畫舫。
畫舫船頭,一位白衣麗人臉上蒙著素白的細(xì)紗巾,披散著烏云般的秀發(fā),雙手輕撫琴弦,河面吹過一縷清風(fēng) ,拂起她那萬千青絲揚揚灑灑,她玉手輕揚,露出纖細(xì)白皙的玉指,撫上琴面,凝心靜氣,琴聲猶如滴落在水中的雨滴叮咚響起,聲音劃過水面,清遽而又委婉。如鳥鳴山澗,如泉水撞擊山崖,發(fā)出潺潺而又汩汩的韻味......
她的芊芊玉指在弦上來回的舞動著,像陽光下的精靈一般,踩著絢麗的節(jié)拍。亮麗的音符在她的纖纖十指下匯成一條涓涓細(xì)流,打著漂亮的旋兒隨著秦淮河的河水流淌向遠方。
在她的面前,一位穿著胭脂色緊身舞裙的美麗少女踩著音符的節(jié)拍翩翩起舞。她婀娜的身姿如云絮一般柔軟,雙臂水袖輕舞,腳下生出朵朵蓮花,隨著音樂舞動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飛舞,似是一片落葉空中搖曳,似是叢中的一束鮮花綻放出迷人的光彩。少女隨著琴聲的節(jié)奏扭動著纖細(xì)柔軟的腰肢,綻放出迷人的韻味,甜美的笑容始終蕩漾在秀美的嬌靨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風(fēng)姿萬千,嫵媚動人的旋轉(zhuǎn)著,連裙擺都蕩漾成一朵風(fēng)中芙蕖。她如玉的素手婉轉(zhuǎn)流連,裙裾飄飛中,一雙如煙的水眸眼波流轉(zhuǎn),整個人猶如罩上了一層薄霧,令人看了如夢如幻。
蔣文英和張?zhí)旌峡吹媚垦I衩裕牭萌绨V如醉。不禁擊節(jié)贊嘆:不知哪兒來的一對尤物,那跳舞的少女不過十三四歲,竟能跳出如此風(fēng)情,比起國色館的蝶雨姑娘也不遑多讓。那彈琴的女子更是乖乖不得了,素紗遮面,僅露出一雙清瑩秀澈的盈動水眸,都已讓人迷醉,如果摘下面紗......兩人對視一眼,對著畫舫撐船的艄公大叫道:“船家,快將船靠過來。”
船頭兩女見有人呼叫,便停止了撫琴舞蹈,略一整理便步入船艙。船頭調(diào)轉(zhuǎn),反而向相反的方向駛?cè)ァJY張二人哪里肯舍,急令自己船上的艄公速速撐船靠過去。
兩條畫舫剛剛靠在一起,還沒停穩(wěn),蔣張二人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還未走進船艙,只見從里面走出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俊秀少年對他們一拱手笑道:“蔣兄,張兄,別來無恙。”
“啊——楊公子,是你!”兩人吃驚的叫道。
“兩位大駕光臨,真讓在下感到蓬蓽生輝,兩位請——”楊牧云一掀艙簾,做了個請的姿勢。
蔣張二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緩緩點了下頭,舉袖撩袍邁步入內(nèi)。
艙中早擺好酒席一桌,楊牧云引著二人分賓主落座。
楊牧云給兩人杯中滿上酒,然后“啪啪啪”擊掌三下,艙簾掀起處,蔣張二人只覺一陣香風(fēng)拂面,眼前一花,面前已多了兩條倩影。仔細(xì)一看,正是方才船頭兩位撫琴弄影的兩位絕代佳人,那位白衣麗人臉上的面紗已經(jīng)摘去,露出她那張連天人都為之失色的絕美容顏。
“紫蘇小姐——”蔣張二人驚叫失聲。
“這是在下的內(nèi)子紫蘇,兩位應(yīng)該見過,”楊牧云又一指她旁邊一身胭脂色舞裙的美麗少女,“這是內(nèi)子的貼身侍婢絮兒。”
兩人微微一福,向蔣張二人見禮。
“兩位公子不是外人,夫人不如彈奏一曲,讓絮兒佐以舞蹈,為二位公子助興。”楊牧云說道。
“賤妾彈得曲糙音寡,倒讓二位公子見笑了。”紫蘇嫵媚一笑。
“哪里哪里——”蔣張二人目光閃爍,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悠揚的琴聲響起,絮兒翩翩起舞。
“蔣兄,張兄,請——”楊牧云舉起了酒杯。
“楊公子,請——”兩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楊公子將我二人引來,可是有什么事么?”蔣文英問道。
“怎么,在下跟二位好久不見,就不能做東請二位一醉方休么?”楊牧云提起酒壺給二人倒上酒,“只是可惜,沒有宋兄在身邊,這氛圍比起我們初見面時弱了不少......”
蔣文英和張?zhí)旌涎酃馕⒁粚σ暎南掳档溃骸敖K于來了!”
楊牧云的話嘎然而止,舉起酒杯微微一笑:“蔣兄,張兄,請——”
“楊公子有話不妨直說,我們又不是外人。”張?zhí)旌巷嫺杀芯疲a邊浮起一抹酡紅。
“張兄好酒量,這可是國色館窖藏的陳年女兒紅。來,請再飲一杯——”楊牧云沒有接他的話題,又將他的酒杯滿上。
“楊公子——”蔣文英喝完酒將酒杯放置一旁,“你不說的話就是看不起我們二人。”
“蔣兄言重了,”楊牧云笑意微微一斂,“我想請宋兄也過來一聚,可以么?”
蔣文英和張?zhí)旌系拿嫔兊媚仄饋恚粫r間沉默不語。
“在下也知道,蔣兄,張兄,還有宋兄都是公侯世家出身,同氣連枝,怎能之間互生齟齬,此事對于二位來說雖乃舉手之勞,可事關(guān)幾家交往,兩位慎重斟酌一下是應(yīng)該的。”
“你想跟宋平見面恐怕是不可能了,”張?zhí)旌犹ь^緩緩道,“他的兄長宋杰將他押入府中,已經(jīng)重重的看護起來,明日一早,宋杰就將押著宋平在外金川門的江邊登上去京師的大船,送交他們的父親西寧侯宋瑛發(f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