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在想問題，那就一定和救人有關，沒必要打擾他。

呂海軍想的沒有錯，周睿確實是在思考，也的確和救人有關。

從李佳輝靈魂上傳來的拉力越來越沉重，重到讓周睿都快有點拉不住了。

他突然想起當初救紀清蕓的那次，那時候紀清蕓的靈魂因為離體時間太長，似乎觸碰到了某種極限的規則。也是無法回到身體里去。

靠著周睿耗費壽命，才換來了她的重生。

但李佳輝不一樣，周睿來的時候，他應該還活著。靈魂離體，也不過兩三分鐘的事情。

根據經驗來看，兩三分鐘的時間，并不會影響什么。

那么他的靈魂無法回歸，到底因為什么？

周睿想不明白，卻也沒有放棄的打算。本來李佳輝是可以不用死的，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才讓他受了這無妄之災。

那么今天，自己必須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想到這，周睿的手指下探，摸在了道德天書上，心中默默想著。

他要知道原因！

一團金光，隨著周睿的思想消散。同時一條訊息，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他腦海內。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壽命已盡，回天無術！"

得到這段訊息的時候。周睿直接愣住。

閻王要你三更死？

壽命已盡？

"都讓開！"周睿忽然喊道。

一名正在做心肺復蘇的醫生立刻讓開，周睿上前伸出左手，在李佳輝的身體各個穴位上不斷拍打。

雖然脈搏沒了，但憑借著穴位的反饋，周睿還是可以判斷出一些東西的。

隨著一個個穴位拍過去，周睿逐漸肯定了一件事。

先前呂海軍他們做的化驗檢查沒有錯，李佳輝的死，和疾病無關。他更像是老年人壽終正寢，走到了一生的盡頭。

身體的所有功能，都自然的老化，失去了應該發揮的作用。

對普通人來說，癌癥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絕癥。但對周睿來說，癌癥并不可怕。憑借他的醫術，完全可以讓人多活十年八年。

但這種壽終正寢，卻是連周睿也沒有辦法的。

有過一次經驗的他很清楚，壽命損耗盡了，哪怕救命金丸也無法把人救活。

因為救命金丸的效果，是讓身體的損傷恢復，哪怕你心臟被人切了一半下來，它都可以修補完整。

唯有壽命。是修補不了的。

否則的話，當初周睿尋求道德天書拯救紀清蕓時，也不會給出以命換命的法子。

為了李佳輝去損耗自己的壽命？

周睿只猶豫五秒鐘，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死的。

李佳輝只是他剛剛認識的一個年輕人，哪怕崇拜他又如何，終究不是紀清蕓。

周睿可以為了紀清蕓去死，那是愛到骨子里，他不可能因為同情心泛濫，為每個人都去損耗自己的壽命。

那樣的話，只能是個傻子。

也許有人會說，這是一種自私的想法。

作為醫生，本就該舍己為人。

昔日佛祖割肉喂鷹，方得正果。

周睿沒想得什么正果，也不覺得割肉喂鷹就是什么好事，因為他不想做一個無腦的圣人。

自己還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還有家人需要陪伴。

活著，會比救一個人而死去意義更大！

就像當初地底深坑里發生的事情，周睿會為此感到后悔，可就算時間重來。也許他還會那樣做。

什么都不考慮的無私，有時候也是一種自私。

因為你不考慮個人得失，等于也不考慮家庭感受。為陌生人放棄家人親人，又該怎么解釋？

說來說去。周睿最終的決定，就是放棄。

道德天書給出壽命已盡的結論，那么即便是他，也無法挽救。

李佳輝靈魂上的拉力越來越大，大到讓周睿感覺好似一列火車在牽扯著自己。再這樣堅持下去，怕是手臂都要拉斷。

他腳底下，發出了"嘎嘣"的聲響，堅硬的瓷磚已經被踩碎。

望著病床上臉色逐漸灰白。溫度迅速下降的李佳輝，周睿的心情異常沉重。

從他加入人民醫院開始，這還是頭一回面對有人死亡完全無能為力。

連心想事成的道德天書，都有做不到的事情……

這個發現，讓周睿感到了無比的沮喪。

"周醫生，腎上腺素不起作用，我看還是用除顫儀強行……"呂海軍在旁邊提出了建議。

腳下又是一聲響，感受著臂骨傳來的巨大壓力，周睿最后看了眼滿臉茫然的李佳輝靈魂，然后輕嘆一聲。

他放開了自己的手，那靈魂迅速飛離原地，穿透了上層天花板消失不見。

轉頭看向呂海軍。周睿搖搖頭，道："放棄吧，救不了了。"

呂海軍愣了下，認識周睿到現在。這還是頭一回主動聽周睿說放棄的話。

之前哪怕再困難的情況，即使連他都覺得搶救不了，周睿也從未放棄過。

而且事實證明，周睿不選擇放棄是對的。

那些被他搶救過的人，最終都活了下來！

可是今天，周睿放棄了。

他的頹然之色，呂海軍看的清清楚楚。

雖然不知道周醫生今天怎么了，但呂海軍想了想，道："那我們再試試。"

周睿看了眼李佳輝的尸體，苦笑一聲，卻也沒有反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試多少次。哪怕全世界所有的醫生都來到這里，帶來再先進的儀器，甚至給李佳輝做個傳說中的換頭手術，也救不了這個人了。

連靈魂都沒了。還怎么活？

呂海軍等人依然在繼續嘗試，除顫儀的聲響，在病房里不斷回蕩。

周睿走出病房的時候，看到李澤明蹲在墻角。兩個醫生和一名護士站在旁邊，防止他情緒太過激動，沖進病房擾亂了搶救工作。

這個男人抱著頭，揪著自己的頭發，表情十分的痛苦。看到周睿出來，李澤明立刻又低下頭去，很顯然，他不相信周睿，也不想從其口中得到任何訊息。

但是他不問，周睿卻不能不說。

微微嘆出一口氣，周睿走到李澤明面前緩緩蹲下，然后道："對不起，請節哀順變。"

李澤明猛地抬起頭。他的眼眶通紅，如野獸一般瞪視著周睿。兩只手突然竄出，抓住周睿的衣領子，惡狠狠的聲音。咬牙切齒的蹦出來："你他媽說什么！我節你媽的哀！"

"周醫生！李先生，請您立刻放開周醫生！"那兩個醫生警告說，并要伸手把他拽開。

周睿擺擺手，示意他們無需這樣做。兩個醫生互視一眼。猶豫了下，這才直起身子沒有再去拉。

周睿眼里露出懊悔和難過的神色，對李澤明道："很抱歉，我救不了你兒子。這件事，我會負責的。"

"你他媽放屁！我兒子不需要你救，有人能救他！他們現在就在搶救他！"李澤明一把推開周睿，快步往病房跑。

兩個醫生要追過去的時候，也被周睿攔下，搖頭道："算了，讓他去吧。"

其中一名醫生看著周睿，猶豫中，帶著些許疑惑問："周醫生，他兒子真救不活嗎？您這次怎么那么快就出來了？"

"有些事情不是靠時間……"周睿一臉的頹然，道："我到現在才明白，為什么很多醫生時間長了都會得抑郁癥。那種看著病人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確實很不好受。"

兩個醫生對視著，都很是不解。在他們看來，周醫生這次放棄的有些快，而且這個世界上，還有他也搶救不過來的病人？

直到二十分鐘后，病房里突然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哭聲。

"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