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青文想要去湖州的時候, 李青卓回來了,神情看上去挺平靜的,李青文暗暗松口氣。
“仔兒, 你想去的那個私塾也不錯……”李青卓把自己之前自己用過的寫滿批注的書本給李青文,從前他在這些上面花了許多心血,不過以后也用不上了。
李青文接過書,問道:“二哥, 林學士的事情如何了?”
“眼下還在查,一時半會應是沒有甚么眉目。”李青卓這般說道。
李青文說了杜老頭的身份,李青卓也不知道,但也沒甚意外, 京城這地方就是如此, 一個磚頭砸下去,怕是都會砸中一個六品以上的官。
而且杜老頭已經致仕, 確實沒有官職在身, 只是普通的百姓, 并不算是隱瞞身份。
他們倒是有心想去謝謝老杜頭,但他外出未歸,這事便先擱下。
回來后,李青卓先帶著弟弟去內城的幾個有名的醫館查探身體,得到的回應很好。
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不想再耽擱時間,李青文便想早點去私塾了。
李青卓反倒不催他了, 叮囑李青文量力而行, 不要太勞累了。
這個時候, 李青宏已經把城東的那一處鋪子給買了下來, 李青勇等人也不用再住客棧, 大都搬去了東城的院子里頭。
那里地方很大,住進三四十人,也綽綽有余。
東城的鋪子開始收拾,李青卓回到書院,一切好像又恢復了平靜。
李家人把李青文的行李和書一同拉到外郊,當然,他們更想看看李青文讀書的地方是啥樣的,走了一遭都很羨慕,紛紛說,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讓他到這里來讀書。
李青勇說的最多,李青文只覺得好笑,這個家伙,自己明明有錢,年紀也不大,讀書一點都不晚,他自己不愿意,非要等到兒子出生之后再送來讀書,不知道這是甚么道理。
自從知道自己交的束脩不足別人的一成,不管朱澤如何說,李青文堅決沒住進單獨的房間,而是去了四人同住的屋子。
四人的房間跟單人間一樣,都在同一座小樓,面沖著另外一面,也有一片花圃,站在窗口都能聞到泥土的味道。
李青文很喜歡,不管是在楊樹村,還是在邊城,他都被這股味道包圍,有熟悉的感覺,會讓他會時常忘記這是在京城。
明明上次來時,花圃中還是一片土色,現在長出了半截綠色,毛茸茸的一層,霎是可愛。
李青文四月底才搬進來,之前這里便有三個人住下了,他是最晚的一個。
除了李青文,其他三個人也都不是京城人士,來自通州思寧府的秦嶼,來自泉州的朱祖元還有祖籍萬州的陳泰。
雖然同住在一個屋子里,但跟李青文這個新人不一樣,其他人已經是舉子的身份,不過去年的省試落選,今年在私塾繼續準備。
在老張的口中,雪音私塾都是些富家子弟,李青文一度以為誤入了貴族學校,但到了之后發現,也不盡然,確實有那種小廝婢女圍繞的,但也有跟他差不多的普通人。
入住的第一天,李青文吃到了私塾的飯菜,大都是蒸煮,如果不是正在養身體,李青文會覺得有點寡淡。
李青文要去的學堂跟三個室友不一樣,他到私塾時,夫子的《易》講到了一半。
這本書李青文早就爛熟于心,從半路學,也并不吃力。
跟李青文一樣的新人學生有二十多個,年齡相差極大,最大的過了五旬,最小的才十三四歲的模樣。
私塾的生活跟前世在學校沒甚區別,每日上課、練字,吃飯,睡覺,李青文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日子。
跟前世的封閉式管理模式不一樣,私塾自由一些,白天讀書,下了學,便有同窗相互呼喚著喝酒,李青文不能喝酒,去了兩次,只喝了茶。
后來覺得沒甚意思了,李青文便留在私塾練字,不敢讓自己有太多空閑,生怕會一直想邊城的人和事。
雖然同窗們都來自五湖四海,口音不盡相同,但大都十分好相處,李青文收到了他們從家鄉帶來的各種東西,也同樣一一給了還禮。
因為邊城至今還未立籍,別人問起來祖籍,李青文依舊回的是并州老家。
并州連年大旱是罕見的重災,流民跑的到處都是,大半個大梁的百姓都知道,李青文也收到了室友的安慰。
等到莊園里面的樹葉越發茂盛,陰涼更甚,李青文已經從別人口中得知,池子里面的魚可以吃,但是沒甚味道,養了好些年了,還沒人打它們的主意。
五月份,有官差要去邊城,帶走了李家的厚厚一疊的信件。
李青文給家里人寫信,也單獨給江淙寫了一封。
兩個人之前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冷不丁分開,不免十分想念,尤其是又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不過在離開邊城之前,兩個人推心置腹的說了許久,李青文覺得自己是該不能錯過重開科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東城的羊蝎子火鍋開張了,李青宏來接弟弟,李青文邀請了同室的三人。
三個室友恰好有空,一起進了城。
東城的羊蝎子鋪子十分氣派,畢竟是第二家火鍋店,李青宏這兩年也見識不少,這回開張,忙而不亂。
因為是弟弟的同窗,李家上下一眾人對秦嶼三人十分熱情,這一頓飯賓主盡歡,但李青卓有事沒來,讓李青文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銓選考試還有半個月,他不知道二哥到底在忙甚么,問三哥,李青宏說去接林姑娘,后天才能回來。
難道是林學士沒事了,回京城,所以二哥去接人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李青文心里想。
因為有禁宵,李青文和嶼三人吃完飯便回去了。
能去月北私塾聽課的事情并非噱頭,秦嶼和陳泰時常去,像是李青文這種初入門的,自己私塾的就足夠了,不用來回跑。
在月北私塾聽夫子講學不管多晚,秦嶼和陳泰都會回來,那里的學子住的地方就緊巴巴的,可沒有多余的地方給他們。
而且,兩個私塾離的不遠,邁開步子很快就能回來了。
私塾附近的花圃的花有的開了,大都還是花骨朵,南瓜花倒是先開了,黃色的一朵朵,看上去挺平常的,但卻備受莊園里的人重視。
朱澤跟李青文說,這是北國金瓜花,他們只有幾十顆種子,粒粒都珍貴無比。
他這樣說,反倒把李青文給說的有點不敢認了,問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是我們老爺從杜老爺那里得的。”朱澤道。
一句話,李青文又認識南瓜花了。
因為李青文告訴杜老頭這東西會爬藤,可能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能爬多少,所以這塊留下不少空地。
李青文覺得空地太浪費,問朱澤能不能種點菜,朱澤點頭,他們有專門的菜園子,不過地空著也是空著,想種就種吧。
李青文便趁著回城的機會,買了些菜籽,回來后,用了一個傍晚的功夫就給菜籽給種下了。
江家和他們到了家后,立刻往京城來了保平安的信,李青文也收到了秦冬夢特意寫給他的。
在信里,秦冬夢說,她已經成親,孩子快要出生,希望李青文早日來洪州游玩。
因為她只字未提到江淙,李青文悄悄松了口氣。要不,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秦冬夢。
吏部的銓選考試,李青文他們私塾也有兩個人要參加,考試那天,私塾正好放旬假,李青文從私塾回到京城,跟三哥一起,緊張的圍著二哥轉。
被倆人擺弄著換上新做的衣服,精致的荷包,李青卓看上去并沒有怎么緊張,甚至還偶爾發一下呆。
李青文覺得他有心事,開口問道:“二哥,林學士的事情是不是又變?”
“沒有。”李青卓收斂心神,道:“那案子被提審到了刑部,天下腳下,沒人敢草率,一定會水落石出。”
李青文心想,一個州府的案子鬧到了刑部,應該不是普通的事情吧。
但二哥一直不想讓他操心這事,他也不想在臨考試之前再提這個讓他分心,便按下了心里的疑惑。
考試的那一日,李青文等人早早的就起來了,吃過早飯,和李青卓一同坐車前往內城。
這次銓選同樣人數不少,在進入內城時,李青文就覺得車馬比平時的多,因為他不常去內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考試的緣故。
他們出發的算是很早的了,到時,吏部大門外只有兩三輛馬車,是內城里面的住戶,馬車上懸掛的標志都是京城頗有聲望的家族的。
在外面待了片刻,人陸續多了,到了時辰,有人對著名冊喊名字,喊到名字的人入內,李青卓的名字很靠前,在第九個,這是他省試的成績排名。
目送著李青卓進去,李青文和李青宏沒有離開,在外面候著。
李青文是經歷過不少大考小考的,等著的時候還能四處溜達看看,李青宏則緊張的不得了,頭上一直冒汗。
李青文想,下次他考試,還是不讓三哥知道了,省得他這么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