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著這些寶貝頭腦發熱, 但蔣立平他們還是遵守了約定,將所有東西分成了兩份, 連摻雜在一眾金塊里面的狗頭金都挑出來,扒拉到左右兩堆。
林秀蕓跟蔣立平等人說話,雅克一直緊張的握著劍柄,現在領主和那些兵士都死了,林秀蕓只剩下他保護,而對方的人太多了,他擔心江淙為了財寶對林秀蕓不利。
所有東西都分完, 雙方點頭,然后蔣立平他們把東西裝到麻袋里, 畢竟是值錢的,一個麻袋不把握, 套了三層。
“種子在后面的倉庫!绷中闶|道:“你們去看,不夠我再讓人準備。”
李青文還惦這事呢, 問林秀蕓都準備了甚么,得知自己想要的都有,而且還有幾種香料種子,可是高興壞了。
他知道這里有人會做啤酒, 現在有了草花的種子, 還不知道做啤酒的方子。
林秀蕓十分慷慨的答應他, 回去就把做酒的種種寫下來。
李青文十分開心,從麻袋里拿出兩塊金子放回箱子里, 一塊用來換種子,一塊換啤酒的方子。
看到他的舉動, 雅克愣了一下, 濃密的眉毛皺了皺。
取了報酬, 所有人回到領土的房間,林秀蕓有事跟江淙和蔣立平說,李青文先出去跟雅克看種子。
每一種種子裝的數量都不一樣,像是黑麥燕麥裝了幾麻袋,香料的細小分量輕的種子都是小小的布袋子,李青文一一看過很滿意。
這次雅克對他態度好了許多,特意告訴他南面有一片椴樹林,里面的蜂蜜味道尤其好。
他沖了一杯蜂蜜水,李青文嘗了嘗,果然味道很醇。
喝完蜂蜜水。兩個男人迅速的熟悉起來,李青文這才知道,雅克不是羅車國的人,他原本生活在更北面的冰原,被洛維大公的人抓到,他因為想要逃跑,差點被打死,好多次都是被林秀蕓給救下了。
林秀蕓在山里、溪水中、湖邊弄到許多金子,立了大功,她請求大公放了雅克,金子比一個懷有異心的奴隸強多了,洛維大公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雅克自由后并沒有回家,而是一直跟隨林秀蕓,愿意將性命獻給她,他們部落的人一直都是如此報恩。
“我會永遠保護她,直到死去!毖趴宋嬷约旱男呐K,鄭重的說道。
李青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暗自嘆息,林秀蕓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雅克也問李青文邊城營地流民的事情,他對大梁的罪犯當然不感興趣,只是知道了林秀蕓在那里生活過,所以才在意。
李青文只說了營地的日常,“林秀蕓的事情,你去問她自己!
林秀蕓的過去是在是悲慘,如果雅克想知道,李青文也想他是從林秀蕓的口中聽到。
雅克倒是也沒失望,他都是往前看的,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說了一會兒話,雅克擔心林云秀,用拳頭碰了碰李青文的,便去城堡中找人。
馬永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堆烤肉,李青文被分了一大盤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多吃,只嘗了幾口,許久沒吃肉了,感覺味道意外的不錯。
剛夸贊完不久,他就覺得腹痛的厲害,往樓上邁的腳步停下來,扶著墻靜靜的忍了一會兒,半天緩過來,額頭一層冷汗。
身子不受控制的歪靠在墻上,就在快要坐在地上之時,一只手將他扶了起來。
“仔兒,你累了,該去歇著了。”
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李青文才聽到,身體就被抱了起來,遠處的光越來越模糊,他心里想,自己是真的累壞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聽大哥說話都抖著的。
身體被放在硬邦邦的床上,李青文才察覺到自己是被大哥抱回來的,喘了一口氣,道:“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幾步路還走不了……”
說讓弟弟歇著,李青瑞卻沒有走,拉著圓凳坐在床邊,屋子很暗,他低罵了一聲,“臭小子,只有這一次,以后你想讓我抱,求大哥都沒用……”
“大哥,咱們甚么時候回家?我想爹和娘他們了……”
“你想家,咱們明天一早就走!
躺下后還是有點暈,李青文道:“大哥,咱們回去怕是天氣都暖和了,沒法坐船去京城,二哥給我找的私塾可能得耽誤了!
“你不是一直不想離開邊城嗎,耽誤就耽誤,不去也成,都依你!闭f著話,李青瑞伸手摸著弟弟的臉頰,瘦的咯手,一點力道都不敢用。
今天晚上的大哥尤其好說話,李青文察覺到了,立刻順桿爬,“大哥,如果我喜歡上了一個很特別的人,你會反對嗎?”
李青瑞道:“你就算想跟一頭豬成親,大哥都會親自綁了它跟你拜堂!
李青文笑了,喘息的嘟囔道:“江淙才不是豬……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別忘記今天說的話!
李青瑞愣住了,手放在弟弟的臉邊,半天沒有動。
“大哥向來說話算話!
聽到回應,李青文終于滿意了,擺平了大哥,自己的第一步就成功了!
“我去給你煮藥。”
許久,李青瑞站起來,走出去,站在門口半晌,然后才發現一個長長的身影站在門邊。
好像坐在船上,李青文感覺身體在晃蕩,屋子里有點暗,他聽到有人進來,是熟悉的味道。
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他的,李青文用力拽著,床邊的人順從靠到了他的身上。
“哥,你上來,我教你個東西!崩钋辔妮p輕拍了拍床,說道。
床邊的人極快的上了床,兩個人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李青文微微坐起身,不用費勁,他就知道了對方大腿的位置,側身慢慢的躺下去,腦袋枕在了結實的腿上,輕聲道:“這叫膝枕,只有關系特別好的兄弟之間,才會這樣躺,而且這里只能容下一個人,我先占了位置,以后你就不能再讓其他人枕這里了。”
黑暗之中的江淙幾不可查的點點頭,“知道了!
李青文咧了咧嘴角,小聲道:“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身后的人道了一聲“好”,李青文開口道:“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他出生在小鎮上,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哦,爸爸媽媽就是爹爹和娘親,那里的人稱呼跟我們這里有些不一樣……”
“小孩小時候很幸福,到處跑,后來爸爸媽媽去世了,他跟著爺爺奶奶一起過……”
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江淙頹然坐在床上,掌中的那只手無力的垂著,他的右手順著腿上的人的側臉劃過,抖的無法停下來。
一邊說,一邊回想,李青文頭更暈了,從前清晰的畫面現在變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陽光明媚的那一天,“他拿著紅色的通知書,來到了爸爸媽媽的墓碑前,正說著話,突然看到遠處站著一頭白鹿,白鹿通體雪白,它站在馬路上,看著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刺耳的鳴笛聲……等回過神來,他已經跑到了路上,被撞出去了好遠……”
“但是他沒有死,在另外一個地方活了下來……”李青文嘴巴動著,聲音卻已經低到了極點,幾乎是在呢喃,江淙要緊緊的貼著他的臉才能聽的清楚。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有太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哥……”床上的人努力的開口道:“即便分開,總有一天也可能會重逢。”
兩張臉緊緊的挨在一起,都被打濕,眼淚混合,分不清彼此。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李青文終于想起了曾經被遺忘的畫面,他被撞到在地時,那只白鹿走近,大眼睛平靜的看著他。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爬到了鹿的身上,那只鹿好像會飛,帶著他跨過無數的山和水,他本來正在四處看,鹿突然消失,他忽的從空中墜落。
他直直的落在了樹林小道的一個人身上,還沒弄清楚情況,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寒光,溫熱的血噴濺在臉上,一直輕飄飄的身體一下就不一樣了,那血仿佛一個灼熱的烙印,深深的印刻在靈魂深處。
他猛的抬頭,就見一條手臂擋在上方,手臂的主人離他很近,面容卻看不真切,只有那雙眼睛格外明亮。
雪還下著,一隊爬犁從莊園中駛出,一路向南而行,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深的轍印。
南下的路上途經高高的石山,爬犁經過時,遠處山峰頂的雪顫巍巍的動著,但是落雪越來越多,頂端雪粒便滾落下來,一開始只是幾粒,后來是一捧,然后便越來越多,如同浪頭一般,從兩邊的山頂拍下來。
拉著爬犁的馬驚慌的叫著,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鹿鳴,悠遠而又空靈,一只雪白的鹿出現在雪煙之中。
白鹿一邊叫,一邊向前奔跑,爬犁上的人大聲呼叫,馬拉著爬犁跟著它的指引穿梭在山間奔跑,身后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動靜。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終于逃出了雪崩。
白鹿沒有停留,它跑向森林,離開時,背上多了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