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文坐在炕上吃熱湯面條時, 李茂玉見到了千里迢迢來到邊城的方氏娘三個,給她們忙活了一些吃食,然后趕緊去營地外頭看侄子。
老邢頭去伙房要了兩只烤雞給她們接風。
一聽說李青文回來了, 伙房的人都很高興,想著今天李家團聚,明天就出去找他。
方氏半路上已經睡過炕了, 但到了營地里頭還是覺得不一樣,這里雖然里外亂糟糟的, 但是暖和, 她更喜歡。
當然,是因為孩子他爹在這里, 所以心里踏實,才會看哪里都覺得好。
江淙他們到營地后沒有站,騎馬就往北走了,外頭還有那么多挖石頭的人還沒回來了。
蔣立平一家四口人頭對頭的吃著飯, 蔣學武和蔣學冬哥倆一邊啃著烤雞腿一邊脫衣服,屋里有點熱。
蔣立平掰下來一大塊狍子肉,又把醬魚擺在她跟前,“多吃點, 我不在家, 你一個人伺候老的,照看小的, 可是累壞了。”
剛在半路見面時,一聽他這話, 方氏都會忍不住哭紅眼睛, 累倒是不怕, 只是想想孩子他爹在那么遠的邊城, 一輩子都回不來,她的心都是空的,一直沒著沒落。
現在見到男人,眼瞅著不但壯了,還一臉紅光,她安心了,眼淚流完,就只剩下了高興。
桌子上擺了七八個盤子,五六個都是肉,方氏在老家去成親的人家吃席都沒瞧見這么一堆一堆的肉,忍不住道:“你們天天這樣吃?”
“不是,仔兒和他姑要是不來做飯,我們就隨便對付一口,不會做,怕糟蹋東西。”蔣立平一邊吃,一邊給倆兒子夾菜,看方氏碗快空了,起身去盛飯。
方氏看了他一眼,嗔道:“他每日讀書練字就夠嗆了,以后我來做。”
蔣立平笑著擼了擼兒子的頭發,“好。”
蔣學武一邊吃一邊道:“爺奶都說你寫信騙人呢,我說紙上那多油點子,爺奶硬說爹是故意給他們瞧的……”
方氏也笑了,沒來這之前,她也不信吶。
身子暖了,肚子飽了,方氏娘三個見到蔣立平,就把這里當成了第二個家。
這個時候,江淙騎馬遇到了拉著石頭回來的雪橇,走在前頭的正是李茂賢和李茂群。
“叔。”江淙跳下馬喊人。
看到他,李茂賢被雪冰的木然臉一下有了喜色,“江淙回來了!”
后頭那些洪州府兵聽到了,也扯著嗓子喊江淙的名字,問道:“嫂子和侄子也到了?”
江淙應著他們的話,在李茂賢身邊走,報平安,說路上的事情。
李青風和馬永江走在隊伍的最后面,別人爬犁上都是石頭,他倆裝的則是一條條大魚。
倒不是他們倆偷懶,恰恰相反,李青風和馬永江倆人早出晚歸,把自己的石頭拉夠了,還跟著眾人一道來,為的就是在江面上鑿洞,捕魚。
他們抓的魚跟從前的可不一般,個頭極大,隨便一條都有三四尺長,二三十斤重。
誰也不認識這是啥魚。
自從不經意間看到這魚捕吃別的小魚,李青風就不想放過它了,和馬永江倆人搗鼓出了釣魚竿,專門釣這種大魚。
所有馬都出來拉石頭了,隊伍有好幾里地那么長,不單有村民,也有官兵,更多的是流犯,李青風倆人正在為滿載而歸而高興,并沒有看到前頭的江淙。
走著走著,天就暗下來了,別人趕著爬犁去卸石頭,他倆則往回拉魚。
馬永江看著前面的身影,道:“李青風,你看這人像不像你弟?”
李青風撇了一眼,嗤道:“這個矬子哪里像我們仔兒了。”
馬永江點頭,“也是,看著像個姑娘,不過這姑娘走路挺豪邁的。”
前頭的人轉身過來,定定的看著他倆,“小四哥,馬永江,好久不見。”
“唉喲!”倆人把韁繩立地就放開了,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口出惡言,歡快的跑過來,“仔兒,你啥時候到家的?二哥還好吧?”
李青文被小侄子嫌棄身上難聞,他想去營地洗個澡,畢竟趕路一個月都悶著,身上也不得勁,可是家里男女客人進出個不停,實在是不方便。
出門沒走多遠,就聽到后面倆人嘰嘰咕咕的說話,可恨的是他聽的清清楚楚,倆人卻完全拋在腦后,圍著他轉個不停,臉上的笑一個比一個傻。
李青文也忍不住咧嘴笑了,“二哥挺好的,他還一直念著你。到家半天了,一直等你們,爹他們都回來了?”
倆人高興的說著話,還不忘記顯擺他們抓到的大魚,李青文仔細瞅了一眼,好長的身子,上面全是黑點,好像是狗魚。
“等我洗完澡,回來做魚吃。”李青文這般說道。
就等他說這話呢,倆人滿意的點頭,催促他快去快回,兩刻鐘不回來就去喊人了。
“兩刻鐘水才燒好。”李青文討價還價道:“咋也得一個時辰。”
倆人大發慈悲的答應了。
李青文到時,方氏正在那收拾屋子,聽說他要洗澡,道:“正好鍋里有熱水。”
“嫂子我自己來就成。”李青文跑去跟老邢頭打個招呼,讓他晚上去家里吃飯,老邢頭應了一聲好。
洗澡桶是逃荒中的一個老箍桶師傅做的,齊敏他們用糧食換回來,單獨放在一個空房間里面。
老邢頭把鍋里的熱水舀到盆里,然后倒進大木桶里面,對李青文道:“先進去泡上,人家這東西弄的可精巧了,水涼了可以放出來,再往里倒熱水,想泡多久泡多久。”
李青文也想早點清爽清爽,聞言便開始脫衣服。
他快扒完的時候,外頭一陣哄嚷聲,是老孫他們回來了。
李青文把腦袋探出去,果然看到一堆人攜著一股冷氣進了屋子,開口叫人。
大家看到他,都笑逐顏開,紛紛過來揉搓一把,“仔兒,想哥哥了沒?”
他們一個個剛從外面回來,手比冰塊都涼,故意往他脖領子那里塞,就想使壞。
李青文汗毛都立正了,“嗖”的一下就把腦袋縮了回去,“我先洗澡了,洗完咱們再說話。”
說完,他立刻扯掉里面的衣服,踩著板凳進了大木桶里。
有幾個愛逗人的跟了進來,不懷好意的道:“一起洗吧,人多暖和。”
李青文縮在水里,連忙喊江淙,那幾個人捏著他的耳朵,晃了晃,笑道:“你江大哥還沒回來,這次他可救不了你……”
李青文光著身子在木桶里,被他們幾個圍著,跑都跑不了,捧著水潑他們。
“唉喲,唉喲,你還敢反抗,好,今天我們好好給你搓搓背!”幾個人頭和臉都被熱水給打濕了,更是非要讓李青文求饒。
一時間,小屋亂成一團。
李青文以一抵三,很快便顯出頹勢,他還在頑強抵抗。
老邢頭拎水過來,想替李青文解圍,但胡立川使壞,擋著他不讓他進屋。
木桶里有一個木勺子,專門舀水來潑灑后背的,李青文抽冷子舀了一勺子便狠狠潑了出去。
這三人手疾眼快的躲開了,一勺子水也沒落空,全都淋在了剛進屋的人身上。
“你們在干甚么?”江淙抹掉臉上的熱水,問道。
一聽他的聲音,胡立川三人立刻就不戀戰了,一邊往外溜,一邊跟李青文道:“下次再玩!”
原本大半桶水,現在被灑的滿地,只剩下了一半,李青文脫力的癱倒,“哥,你咋才回來。”
江淙伸手把老邢頭手里的熱水拎過來,倒進大桶里,“趕緊洗,別著涼。”
他一回來,李青文有了依仗,立刻安心下來。
江淙倒完水要走,李青文趕緊道:“別,等會他們再回來,我可招架不住,哥,你身上也濕了,一起洗。”
說著,李青文向后靠了靠,比劃了一下,道:“地方還挺大的,倆人能著的開。”
江淙看著木桶沒動,李青文沖他招手,道:“要是超過一個時辰,小四哥就來尋我了。”
此時外面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方氏在后屋開始燒火給這些忙了一天的老爺們弄吃的。
老邢頭拿了一盞油燈過來,叮囑李青文水涼了喊他,洗完出來小心些,不要踩到地上的水滑倒嘍。
江淙開始脫衣服,李青文感覺他動作有點慢,明明從前幾下都扒完的,現在半天了還在伸胳膊。
他本來想催的,可是看到燈光下那修長結實的身影,莫名的轉開了眼睛。
使勁吸了一口氣,李青文伸手悄悄捏捏自己的肚子,也是硬邦邦,略覺得安慰。
待江淙邁著大長腿進的水桶后,水面兀然上升,李青文像是一塊泥巴一樣貼在略有些粗糙的木桶壁上。
江淙對著門口,李青文看他背上隆起的肌肉,像是埋伏在草叢中捕獵的野獸,此時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旦動起來,就會露出兇悍的爪牙。
李青文發了一下呆,身子順著木桶往下滑,嗆了一口水,鼻孔里火辣辣的。
江淙轉過身,用腿將他從水里架起來。
李青文被支起來,腦袋探出水面,大喘了一口氣。
油燈就在旁邊,恰好照到一串晶瑩的水珠從江淙高挺的鼻梁滑到下頜,然后淌到突起的喉結……
他恍惚看到水珠留下的那道濕跡。
李青文眨巴著黑亮的眼睛,鼻上也往下淌了一串熱流,江淙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俊臉貼了過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李青文向后躲,下巴被鉗的很緊,他沒能閃開。
就在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江淙的呼吸的時候,聽到了一個聲音,“別動,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