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倆說好,李茂賢立刻去拿筆,家里的墨錠只剩下兩根指頭那么大,用布仔細的包著,放了清水后,只研磨出淺淺一層墨汁來,就被放在了一邊。
李茂賢提筆蘸墨,先在舊紙上練一練,畢竟長時間沒有動筆,手都生疏了。
所有要寫的字在紙上寫熟了,然后才一個個的謄抄到木塊上。
按理說,做為主角的千金大小姐用朱筆寫最好,可是家里頭沒有,也就不強求。
李青宏和李青風也在旁邊看著,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到爹爹。
寫好了,先晾干墨跡,然后依次擺放到棋盒中,只寫了十幾個字,但再看棋盒里面,瞬間就不一樣了。
這便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游戲了,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要上手動一動。
李青風想玩,但聽說要賣錢,怕自己弄掉墨,道:“仔兒,你玩玩給哥看看。”
李青文點頭,在父兄的注視下,熟練的移動著木塊,為了讓爹爹和哥哥們看清楚,他特意放慢了動作。
不過步驟早就熟記于心,不到一百下,大小姐便越過家中的親屬,順利的從深墻大院中“出閣”了。
看著挺簡單的,李青宏和李青風心里頭想。
見他倆躍躍欲試,李茂賢道:“你倆也試試,墨跡掉了重新寫。”
老子一發話,李青風立刻伸手去撥木塊,前幾下還挺順利,然后就亂了,走了幾十步,大小姐竟然還在最上面一層。
明明之前看著很簡單的,怎么自己弄起來就像是一團亂麻?
李青風不服氣,越急越亂,只聽木塊啪啪響,就不見大小姐動一下。
如果這東西不是親爹做的,李青風怕是要上手砸了。
弄的鼻尖冒汗,還是一頭遭,李青風扭頭看向幺弟。
李青文耐心的給他講竅門,“琴棋書畫兩兩在一起,不要分開……”
即便知道了竅門,對于第一次玩的人來說,想要成功也有點難,李青文便手把手的指導,最后,大小姐終于羞答答的走出來。
“玩多了就自然明白了。”李青文安慰道。
李青風很清楚,“這種需要動腦子的,我玩不來。”
重新擺好棋盤,李青宏將手放在了木塊上,他明顯比李青風謹慎,每一步都想許久,結果到娘親喊吃飯,大小姐還待字閨中。
“玩起來比看著難多了。”李青宏十分納悶,明明就只有十幾塊木塊,偏偏就擺弄不好。
他說,“大哥和二哥一定比我玩的好,大哥能心思靈透,二哥能坐的住。”
李青文點頭,他大哥確實心思敏捷,村里頭的人都說他種地可惜了。
想到大哥,李青文有些走神,李青瑞被縣里征調力役,去府城挖河泥,走了快半年了,說是秋收后回來。
定州是長長的一條,府城青城在西邊,柳山縣在東邊,相隔一千多里地,比他們去京城還遠呢。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干活順不順利。
因為這個游戲,爺幾個晚飯都沒什么心思,吃完立刻圍到一起,繼續研究這個棋盒。
聽李青文說這個棋盤還有很多布陣方法,俱是驚嘆不已,這就很難了,后頭還有那么多啊。
白天看麥芽糖,一點都看不出來是焦黃的糖汁做成的,白白的,很干凈。
有了這兩斤多的糖,再加上剛做出來的棋盒,李青宏都忍不住問啥時候去縣城。
早點去縣城把這些換成銅板,才是真正的安心。
陳氏看當家的,李茂賢咳嗽了一聲,說那就明天吧。
李正亮蹦著也要去,被他娘一塊麥芽糖給糊住了嘴巴。
下午,哥三個背著簍子上山割草。
楊樹村的周圍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山,土山包都被種上了莊稼,高點的山上都是石頭,草都扎不下根。
糧食都不夠吃,大家恨不得把角角落落都種下莊稼,只有溝邊和土溝底下才能空下來,割草一般都在這些地方。
所謂的溝就是雨水沖刷形成的溝壑,日積月累,這些溝越沖越深,淺的有一人高,深的有一丈,溝也很寬,溝底能走車。
有些地方的溝直上直下,陡的嚇人,有的地方就很平緩,可以一步步的走下去,這些地方的野草也多些。
割草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有的喂豬喂雞,剩下的曬干可以燒,地里的莊稼秸稈只有那么多,有的人家夠燒,有的不夠,要想冬天好過點,春夏秋的時候就要盡量多存柴禾。
靠近村子的野草早就光了,哥三個往北走,路上遇到幾個同樣割草的孩子,他們盯著李青文,突然大喊一聲“傻子”,然后撒腿就跑。
李青風氣的咬牙,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甩開膀子就沖他們扔了過去。
他平時沒少這樣打人,準頭很好,石頭砸在一個孩子的背上,那人“嗷”的喊了一嗓子,跑的更快了。
李青文嚇了一跳,剛才那石頭可不小,這要是打到頭上,那可就危險了。
可是小四哥是為了自己出頭,李青文只道:“四哥,剛才那幾個孩子是誰家的,等回來去找他們爹娘理論,咱們不替別人教育,打傷了他們可要麻煩了。”
“那幾個都不是玩意,跟他們爹娘說也沒用,揍一頓就老實了。”李青風氣的咬牙切齒。
李青宏也很生氣,但他穩重些,知道傷人不但要賠錢,還會有人鬧,勸李青風不要下重手。
李青風脾氣又硬又倔,根本聽不下去,還煩躁的加快了腳步,把倆人甩在了后面。
李青宏很無奈,這些嘴巴沒把門的小崽子很煩,但是打人總歸也不好。
李青文追上去,圍著小四哥說了一堆好話,直到割草完回去,李青風才消氣。
把家把野草放下,李青文就悄悄把三哥叫出來,倆人一起去了東頭的一戶人家。
只要有人,白天里村里每家大門都開著,他們一到就看到院子里一個婦人在簸箕里挑東西。
“嬸子在家呢。”李青宏站在門外開口叫人。
婦人抬頭,看到門外的哥倆,細細的眉毛皺了十八道彎兒,起身往外走,“這不是三娃子嗎,到我家來是賠不是來了?”
李青文和李青宏都愣住了,他們是來討說法的,怎么還成賠禮道歉的。
不等他們開口,婦人便搶道:“你們把我家東立打了,好幾個人看著呢,還想抵賴?”
“嬸子,事情應該有前因后果,你們家東立不止一次罵我傻子,我們忍無可忍才動的手。”李青文開口道,“他要是先賠禮,保證以后不罵我,那我也給他賠不是,以后也不會打他。”
看著昔日的傻子站在面前掰扯講理,龐氏心里頭還是很意外的,三角眼像是刀片一樣,從上到下刮了李青文一遍,“吆,五娃子還真是好了,這小嘴叭叭的,還跟我拽道理呢。我們家東立跟你鬧著玩呢,你不要當真,嬸子倒是想說叨說叨你們家那頭活驢,他把我兒子后背都打紫了,我還沒上你們家討湯藥錢,你們倒是先上門問罪了?!”
一聽這人對小四哥的稱呼,李青文就知道這趟白跑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娘親都是這種隨便罵人的,孩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青宏還在分辯,“是東立先罵人的,我們家風兒氣不過才動手,東立罵仔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嬸子你管管他,只要他不罵人,我們家人斷然也不會碰他一個手指頭。”
“三娃子,這話是怎么說的!”龐氏雙手叉腰,“我們東立只是隨口一說,你們就把他打成那樣,沒見過你們這樣霸道不講理的。大家伙都來評評理,他們哥三個欺負我們家孩子少,一次兩次的下手打人,我沒跟他們家計較,他們反倒上門來怪罪我了……”
本來就有人探頭往這邊看,聽到龐氏一嚷嚷,沒事的人就湊過來,看熱的多,勸架的少。
李青宏氣的渾身發抖,緊緊的抓著弟弟的手,“你、你胡攪蠻纏!”
“別在我面前放這些沒用的屁!你弟弟從前不是個傻子嗎,既然是傻子還怕人說,我呸!!”龐氏挑腳罵道:“小兔崽子,你算老幾,在我面前叫喚,下次再敢打我們家東立,我就坐在你們家門前罵三天,讓村里的老少爺們都知道知道你們老李家仗著人多欺負人!”
“潑婦!不要臉!”李青文突然開口罵道。
龐氏瞪大眼睛,手指頭都快戳到李青文的眼睛里了,“小畜生,你敢罵我,真欺負我們老韓家沒人了?!”
躲開她的手指,李青文道:“你不就是個潑婦嗎,沒臉沒皮,還怕我說?”
剛才龐氏的話,李青文又還了回去。
看熱鬧的人一臉新奇,李家的小兒子和從前比也變的太多了,對上龐氏這樣不好惹的女人都敢直接罵了,一點都不慫,還真跟他爹一樣。
龐氏欺身上來想要扇李青文,李青風抓著弟弟的手就跑,李青文回頭沖龐氏喊道:“你兒子長了一張臭嘴,早晚惹禍,碰到硬茬可就不是挨一塊石頭了,那都是你管教不嚴!”